段休冥垂著頭,讓人看不清神情:「最後一個問題,你當初,為什麼睡我?」
放浪?
她不是。
一見鍾情更不可能,她睡完就走了。
所以,她為什麼會在兩人不認識時,說出那句話?
還說了兩次。
鹿鳴於:「初夜,我要自己選。」
段休冥譏諷的笑:「好,選的好,真他媽會選,選了個姓段的。」
鹿鳴於看向他:「你在段家是什麼身份?」
段休冥盯著她的雙眸:「暗脈少主。」
鹿鳴於的四肢逐漸冰涼……
猜錯了,不是邊緣人物。
他就是那個新聞上,狠狠壓了段氏繼承人一頭的暗脈少主?
可是,前段時間最亂的時候,他為什麼不在香江,而在西子城?
他天天在西子城!
人不在,卻攪動風雲!
這也是她判斷錯誤的最關鍵點。
對。
鹿鳴於反應了過來。
他跟她不一樣,這種高度的人做局,用不著親自下場。
這種身份的人竟然被她利用。
還用了一次又一次!
但此刻說什麼都晚了……
她眼神有些黯淡,問:「你是不是有其他名字?」
「段休止。」段休冥自嘲的笑了聲,「我本來想用這個身份來提親。」
鹿鳴於再次沉默的說不出話。
原來段休止不是什麼旁支大哥,是他在段家對外公開的身份。
新聞里,香江現在很亂!
暗脈少主是段家最重要的核心人員,蓋過了繼承人的重要程度!
段家內部正在爆發大規模的洗牌,甚至蔓延到了整個香江,多個豪門!
而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主導這次洗牌的關鍵!
魄力驚人,手段狠辣!
對付繼承人,對付暗主,對付家主……
以摧枯拉朽之勢在擴張!
很多人在分析和預測,段家的繼承人要換人,家主或許都要變!
洗牌過後他極有可能從暗轉明。
不久的將來,明暗兩脈的掌控權都將在他手中,香江段氏,就是他一個人的天下了!
好可怕的人!
對,他說過……
有點不方便,要等一段時間才行。
原來那個不方便,是要干那麼多事。
他還說很快……
看來那場戰爭他勝券在握。
她抽到的竟然是王炸!
鹿鳴於不禁問:「你對付過多少人?」
新聞形容的都快趕盡殺絕了!
段休冥笑的很不屑:「這怎麼數得清。」
鹿鳴於又問:「惹你的人是什麼下場?」
段休冥聲音薄涼:「死。」
說罷。
他鬆了手,兩隻手都鬆了,撐在她身體兩側,沒有身體的觸碰但居高臨下。
「怎麼了,害怕?」他問。
鹿鳴於垂下眼眸。
他是隨時可以捏死她的存在,比鹿家秦家都恐怖數倍的龐然大物!
她贏到了最後,也輸的徹底。
段休冥近在咫尺的看著她,低聲嘆氣:「也對,小鹿再倔強終究是食草動物。」
話落。
他伸手,隔著衣服輕揉著她的手腕,黑暗中,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他捏紅。
她縮了一下。
他沒再繼續,鬆了手,退回到了窗口處,從那盒女士煙中抽出一根。
也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家中只有女士煙。
他沒有抽,只是將那根煙把玩在兩指之間。
鹿鳴於:「我能打聽一下,我的下場嗎?」
利用這樣的人當武器,她真是夠大膽,也瘋了。
她破開了牢籠,卻踏進了地獄。
也好,死在他手裡,比鹿家好。
不噁心。
段休冥:「什麼下場?」
鹿鳴於:「你會怎麼報復我?」
段休冥:「我報復你幹什麼?莫名其妙。」
鹿鳴於啞然。
她竟然走對了最關鍵的一步,他不會對擁有過的女人下手。
他對敵人夠狠!
也有上士無爭的胸襟。
還真是……
她千挑萬選,最好的利用對象!
黑暗中,段休冥的神色不顯,終於點燃了那根煙。
少傾。
他聲線微沉,語氣恢復到了坦然:「你什麼打算?」
鹿鳴於:「出國,現在。」
他滅了煙:「送你去機場?」
鹿鳴於:「謝謝。」
「哪個機場?」他問。
鹿鳴於:「浦東。」
段休冥神情淡漠:「西子機場不去非要浦東,你跨洋?」
鹿鳴於:「恩。」
段休冥套上外套,撿起地上的護照走過來,遞給她時,他將她凌亂的衣領整理了一下,又順手將她的碎發攏至耳後。
「身上有錢嗎?」他問。
鹿鳴於:「有的。」
說罷,她拿出手機訂機票。
段休冥親眼看著她想訂最便宜的特價轉乘。
他很流暢的爆了句粗口:「我真他媽服了。」
鹿鳴於:「……」
他呵斥:「卡號發過來!」
說罷,他開了燈,走到茶几旁拿手機。
燈光亮起的一霎那,照亮了旁邊的那面牆。
鹿鳴於目光頓住。
牆上多了一樣東西,上次來還沒有。
段休冥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是一幅畫,油畫。
很大一幅!視覺衝擊!
畫作名為《破曉》。
畫中有一片黑海,海底藏著巨獸和怪物,想要湧出去攻擊一艘小船,小船孤零零的在海面上漂泊,被海浪掀起,危機四伏。
整體黑暗的風格中,一縷透亮的光從最上方的烏雲撕開,光線向小船揮灑而下的同時,落下星星點點。
湊近了才能看清,那是文字碎片。
每一個字都是中文。
字體是草書。
狂草!
帶有強烈的感情渲染,豪放張揚!
這些字大小不一,錯落有致的排布,一個字一個字的飛向小船。
拼湊起來是一句話:
【請務必、永遠,拯救自己於水火之中】
如同神的指引,令人頭皮發麻!
署名藏在船身處。
兩個字——
里予
『里』和『予』分開寫在船頭和船尾,用金色落筆,與破曉之光相呼應。
落款很小,不仔細尋找都看不到。
字體依舊是狂草,寫的瀟灑又恢宏!
尤其是『予』字的最後一筆,如同一把鋒利的彎刀,一筆勾劃!
這畫家的字帶有極強個人風格!
不僅會畫,還會寫!
鹿鳴於看的出神。
看了很久。
段休冥隨口問了句:「你認識這字體嗎?」
「草書。」鹿鳴於此時的心情有些怪,問:「這幅畫你哪裡來的?」
段休冥:「妖都買的。」
他不會看草書,難辨字形,找了專業老師學了一段時間後,拼出了這句話。
當時他的感覺只有兩個字:
震撼!
之後他又去了趟那個畫廊,卻沒再見過畫家(里予)的作品。
前段時間他突發奇想,讓人將畫送來了西子城,約她賞畫。
段休冥此時語氣有些淡:「離開前跟你約好的賞畫就是這幅,現在點評一下?」
鹿鳴於猶豫著道:「這幅畫共鳴度極強,但是……」
段休冥挑眉:「但是?」
鹿鳴於:「心境不夠開闊,下筆不夠大膽,思維有些循規蹈矩。」
段休冥:「何以見得?」
鹿鳴於指著那些字:「神啟文字能看出來,小船在渴望被拯救,這是弱者思維,把自己建立在了一個被動角度。」
段休冥:「你說的很矛盾,文字不是讓人自我拯救嗎?」
鹿鳴于堅定的反駁:「那應該反過來畫,讓這些字從船體飄出,而非從天空落下!」
段休冥眼神閃爍:「繼續。」
鹿鳴於開始了瘋狂的批評:「這幅畫裡的元素這麼多,浪花、海怪、文字、烏雲和光!將小船包圍,船又小又破,只知道逃,被動孤獨,搖搖欲墜……」
段休冥凝望著她,目光如炬:「別停,說下去。」
鹿鳴於的聲音大了些:「為什麼不引導海怪自相殘殺?利用浪花乘風破浪?用烏雲和光,去闖!」
段休冥開始了引導:「還有嗎?大膽點。」
鹿鳴於:「亦或者,換個視角……」
說到這裡。
她眼底閃出了鋒芒:「不做小船?成為那海怪和驚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