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弄死民國渣男(3)
如今報社受歡迎,報社門口站著的小子見來了人連忙機靈的上前接待,等知曉又是一個登報離婚的,就熟門熟路的領著人到了裡屋去。
也不知道是誰打的頭,現在文人登報離婚,要與過去的封建婚姻做戰鬥的事是越來越多,外面的老百姓大多不太識字,就算是識字對這些離婚的小事也不太關注,那過往的大世家們倒是關注,卻也不好放在明面上,因此在這小子看來,登報離婚其實根本沒什麼用處。
離婚就離婚,還登報做什麼,從古至今,還沒聽說過要特地將家世拿出來放到外面說的。
只是這也只是他一人的想法,報社的頭頭對這些前來登報的人可十分熱情。
有錢賺嘛。
小子帶著林時恆登記,領到了屋內,殷勤的替裡面坐著的人問著:「請問是哪兩位要登報離婚?
可否寫下名字來?」
他也不怕林時恆不認字,畢竟這登報離婚還真都是一些文人。
穿著一身長衫的年輕人果真提了一旁的筆來,在紙上寫下了名字。
聽那裡面的人一邊念著一邊寫下,他開口道:「是我方家的小姐方黎澄要與沈雲傾離婚。」
赫!
不光是站在一邊伺候的小子,裡面正寫著的人也驚了。
這沈雲傾的名字他們熟啊!
大名鼎鼎的才子,那可是留學回來的,在這金城中頗有名聲。
要說他要與家中妻子離婚他們還不意外,聽這少年的意思,竟然是那沈夫人要與沈雲傾離婚?
沈家在金城聲望挺高,裡面的人也不敢再下筆,就這麼懸在半空中,小心問道:「敢問您是?」
「我是方家的人。」
林時恆說著話,從懷中掏出了錢來,遞了過去:「先生只管記下,這是與沈家商量好的。」
那人最終還是猶猶豫豫記下了,只是用詞稍微小心了一些,免得一個不慎惹得沈家遷怒報社。
他這樣的態度,林時恆也不意外,畢竟現在世道亂著,人命如草芥,誰手上勢力大誰說話管用。
等到報社承諾明天清晨就會發出後,他這才離開了報社,只是卻沒有立刻回府,而是轉到了一家醫館前,請了這家醫館主人的太太回去。
卻說這邊的林時恆帶著那女醫往回走,這邊的方黎澄已經讓人一路小心的抬著回了方家,也好在方家雖然沒落,宅子卻還是原來的,屋裡門寬敞,估摸著能讓小轎一直被抬到屋裡去。
方黎澄剛剛生產完,後面又是一群抬著家具的小伙子,怎麼走也走不快,之前林時恆打發了一個小子騎馬回家去告知方夫人他們已接了小姐回來,因此等到一行人到了方家時,方夫人已在自己屋裡點上了炭火將屋中燒熱,緊張的守在大門口翹首以盼。
遠遠瞧見一頂小轎子慢悠悠被抬過來時,好不容易才止住淚水的她心中一酸,顧不上別的,紅腫著眼睛第一次沒了在外的儀度,大踏步的跑了過去。
「澄姐兒……」
帶著哭腔的聲音一出現在耳邊,一直忍著疼抱著孩子歪歪躺在轎子裡的方黎澄渾身一震,含著淚起身,掀開了窗戶帘子。
「娘……」
「快些放下。」
方夫人連忙將那帘子又壓了下去,抽泣著道:「寒冬臘月的,你又剛剛生了孩子,可不能受風。」
方黎澄在轎子裡聽到這句話,眼淚刷的就落了滿臉。
「娘!」
生孩子時的疼,丈夫回來要離婚的苦,仿佛都要隨著這眼淚一起掉下來。
明明之前還覺得可以忍受,可一聽到母親的聲音,心中的委屈就仿佛翻倍的涌了上來,怎麼也堵不上了。
「澄姐兒乖,娘知道你心裡難受,可千萬別哭,月子裡不能哭,傷身子的。」
方夫人看不著女兒,卻隔著帘子聽出了她的哭音,明明自己都快要哭成了淚人,卻還在努力平靜著聲調,一邊跟著轎子往前走,一邊安慰著。
「回家了就好,娘好好給你補補身子。」
說著,她突然想起之前府中小子跑回來說的話,連忙問道:「我那小外孫乖不乖,可有驚到了?」
為母則剛,方黎澄連忙咽下心中苦楚,小心低頭看著懷中一直睡的香甜的兒子,「他沒被驚到,一直睡著呢。」
「那就好,那就好。」
方夫人念叨著:「等過會兒,我讓人把庫房裡的艾葉條拿出來燒燒,去去晦氣,以後啊,咱們家好好過日子。」
她沒提沈雲傾,也沒問為什麼沈雲傾要和女兒離婚,這倒是讓方黎澄心中好受了一些,抱緊了懷中孩兒,哽咽著聲音應道:「都聽娘的。」
小轎子順順利利進了大門,又在方夫人的指示下被抬進了屋子門。
「來,慢點,慢慢落下來。」
方夫人站在邊上,看著小轎子落地,這才鬆了一口氣。
「好了,你們先出去,叫外面的丫頭進來。」
「誒。」
抬轎子的人走了出去,沒一會,小丫頭們就走了進來,和方夫人一起,小心翼翼扶著方黎澄到了床上。
方夫人眼尖,看到了女兒身上那件衣服後面沾染的鮮血,驚的心跳都仿佛要停下來。
「這是怎麼了?
怎麼這麼多血?」
她是生產過的,知道女人產子多多少少也要流血,只是哪裡會有這麼多的,瞧著樣子,竟是要將衣服染紅似的。
方黎澄白著臉,勉強靠在了床上,「之前在沈家就血流不止,只是當時亂糟糟的,也沒有大夫,就沒顧得上看。」
「這黑心的沈家!」
方夫人恨得唾了一聲,罵的狠厲,雙手卻一直在顫抖著:「這樣糟蹋你,怎麼不讓他們死絕了去!」
她說完了,見女兒慘白著臉不說話,也不忍心再說下去戳了她的傷疤,叫了一旁的小丫頭來,叮囑道:「你快去城南黃家醫館請個大夫來。」
小丫頭催生生應了,拿著錢便出了門子,還沒出去一會,就又跑了回來。
「夫人,不用請了,恆哥兒帶著個女大夫回來了。」
方夫人連忙雙手合掌念了句:「還是恆哥兒想的貼心,是我疏忽,澄姐兒這情況的確是該請位女大夫的。」
「快些請進來,仔細著點,別讓冷風進了屋子。」
那大夫要看的是方黎澄流血不止的地方,林時恆一個男人,自然是不方便進來的,因此被小丫頭們迎進來的,只有那女大夫。
方夫人緊張的抱著外孫在一旁,看著女大夫又是把脈又是查看傷處,等到大夫皺著眉放下帘子,才小心翼翼湊上去,「大夫,您看,我女兒現在如何了?」
「不太好。」
這三個字一出來,方夫人的臉刷的就白了下來。
「怎、怎麼會不太好呢,大夫,我女兒身體一直很好的,您要不再看看?」
「剛剛生產就受了驚,又一直血流不止,就算是我現在將這血止住了,那症狀也留了下來,怕是以後每逢陰雨天,都得疼上一遭,而且看脈象,日後在子孫方面,可能有些艱難。」
方夫人臉慘白慘白的,身子搖搖欲墜幾乎要站立不住,張張口,「我的澄姐兒啊……」
「夫人!」
一旁的小丫頭連忙將她扶住,「澄姐兒不會有事的,我們好好問問大夫,也許療養好了就沒事了呢!」
方黎澄臉上倒是沒露出難受來,反而展顏衝著母親笑了笑,安慰道:「娘,您先別難受了,我現在好好的不就行了。」
也許是見著這屋中悲戚的氣氛太重,女大夫看看方夫人,又看看方黎澄,乾巴巴的又擠出了一句話:「她這樣是因為受了寒風,寒氣入體所致,如今恰巧坐月子,你們好好地養著,等到做完月子我再來診斷,也許到時情況要好些。」
「受了風……」
方夫人紅腫著眼,喃喃道:「怎麼會……」
「恆哥兒派來的人不是說,澄姐兒是在屋子裡上的轎子嗎?
一路上,也就掀開了那一下帘子,就那麼一下……」
說著,她將罪責怪在了自己身上,「都是我的錯,要不我去跟澄姐兒說話,她就不會掀開帘子了……」
「是少爺弄的!」
一旁站在床邊垂淚的小丫頭立刻紅著眼不忿的開口:「之前少夫人在屋裡剛剛生下孩子,夫人千叮嚀萬囑咐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受風,我們一個個進出都小心著,門口那也放下了厚帘子,就是害怕少夫人受了風。」
「結果少爺他,少爺他居然為了要和夫人說離婚,直接打開窗戶跳了進來,那寒風直接衝著床上的少夫人就去了。」
這小丫頭與沈家簽的僱傭協議,只是一直在方黎澄身邊伺候,自然是將自己當做了她的人。
想著少夫人平日裡為人那樣的好,卻憑白遭了這樣的大禍出來,她的語氣中帶上了恨意。
「後來老爺與夫人追著也闖了進來,當初亂糟糟的一片,我只顧得上給少夫人蓋好被子,門窗大開,屋裡冷的不行,我想關窗還被老爺攆了出去,只能站在門口聽著,少爺還對著少夫人說什麼離婚與從未喜歡過少夫人的話,氣的少夫人暈了過去,夫人才叫我們進去照顧少夫人的。」
方黎澄木然著臉,聽著身邊的小丫頭複述當時場景,一直空白的大腦這才回想起來當時自己有多麼狼狽。
怎麼能不狼狽呢,剛剛生產完,頭上大汗淋漓,身上疼的精神恍惚,屋子裡都是血腥氣。
就是這樣的情況下,她的丈夫,公婆,都光鮮亮麗的站在她面前,討論著要不要讓她和丈夫離婚。
冬日的風本就冷,吹到頭上時直接便將汗水吹成了冷汗,當時暈過去,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被風吹暈的還是被沈雲傾的話刺激暈的。
那時心口難受的像是要疼死,現在回想起來,竟然就像是隔了一層紗一般,無知無覺的,一點感覺也沒了。
她沒感覺,方夫人卻是捂著心臟心疼的眼淚又流了滿臉。
「畜生!這一窩子喪盡天良的玩意!我原想著只是那沈雲傾對不住你,沒成想,就連你公公婆婆都半點不將你的身子放在心上!」
「你才剛剛生完孩兒啊!這樣冷的風吹在身上,又受了那樣的羞辱與驚嚇,怎麼能不病!怎麼能不疼啊!」
她情急之下竟然是忘了女大夫還在,乍然一聽到這事,女大夫有些好奇是誰家做出這樣不講究的事,卻也不好開口詢問,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假裝自己不存在。
屋中的方夫人正氣的肝疼,卻聽著外面有人敲了敲門,接著便是林時恆那帶著擔憂與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
「嬸嬸,姐姐如何了?
大夫還沒診治好嗎?」
方黎澄伸出手擦了擦眼淚,緩聲道:「娘,您別哭了,再讓恆哥兒嚇著。」
「他年紀輕輕的,最是血氣方剛,若是再知曉了這件事,衝動之下去沈家做出點什麼來,鬧出事來怎麼辦?」
「做出什麼來才對!」
方夫人惡狠狠咬牙:「本就是他們家對不住你,偏還不讓人討得公道了不成。」
只是說是這麼說,到底還是捨不得林時恆犯險,她抹了把淚,緩下臉上神情,揚聲對著外面道:「馬上就好了,你且等等。」
說完了,她從懷中掏出錢來,遞給一旁默默待著的女大夫:「大夫,今兒謝謝您,只求您莫要對外說了我女兒的病情,她到底是個女兒家,這事傳出去,便沒辦法做人了。」
這事,自然是說子嗣有礙的事了。
那女大夫自己也是女人,自然知曉子嗣對女人的重要性,又加之聽了一耳朵這病人竟然是因為婆家人才弄成這樣,心中更多了幾分同情,連忙推拒著將錢推了回去。
「外面那位先生已經是給過診金了,您安心就是,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方夫人只得將錢收了回去,又對著女大夫連連道謝,這才親自送她出去。
一出去,恰好撞上林時恆焦急的視線,她心中一緩,慢聲道:「你姐姐現在狼狽著,讓她把自己打理好點,我再讓你進去和她說說話。」
「是,嬸嬸。」
林時恆乖巧應下,又道:「姐姐現在離不了您,您先進去守著她,我來送大夫回去就行。」
「也好。」
方夫人現在是恨不得時時刻刻守在女兒身邊,應了下來,又叮囑幾句,才小心掀開帘子,一點風都不透的重新回了屋子。
卻不知道林時恆送大夫出了府,在門口問了如今方黎澄是什麼情況。
那女大夫看他口稱嬸嬸姐姐,想著他是家裡人,除了子嗣艱難這事,其他的也都說了。
林時恆聽了之後眉皺的死死,不甘心的詢問道:「大夫,我姐姐這樣子真的沒辦法治了嗎?
她還這麼年輕,怎麼吃的了這種苦頭,要不您說個藥,人參或者是雪蓮,只要是能補她身子的我都能給她找來!」
女大夫猶豫了會,還是道:「現在也只能養著身子,看您府中還算是寬綽,想必也不差養身子的錢,我給您開個藥膳方子,您好好給她補補。」
「其實她這病除了吹了風,再就是心思鬱結,您讓家人順著她的心意,莫要給了她氣受,再別吹著風,注意保暖,別碰冷水,想必等到月子做完了,也能去點病症。」
林時恆都一一記下,又親自送著女大夫回了醫館,這才轉回去,帶著方子與那些搭配的藥,一路愁眉苦臉的回了府。
金城就這麼大,林時恆又是從小生活在這裡,走在路上難免要遇上幾個熟人,再加上這短短一段時間,那幾個紈絝就將他帶著人闖入了沈家,將受了欺負的方家小姐接回家去的消息傳了出去,碰見的熟人都忍不住湊上來問問情況。
一向好說話脾氣溫和的林時恆今日簡直成了一座冰山,好在雖然冷著臉,卻也說了一些他們想聽的話。
沈家的沈雲傾成婚之後一直在國外留學,只回來過幾次,府中一直都是妻子方黎澄替他照顧父母盡孝。
方黎澄懷孕之後他從來沒回來過一次,生產當日倒是回來了,卻是在人家身子虛弱不能受風的時候破開窗戶進來說離婚。
之後又讓方黎澄被風吹到暈厥還不肯罷休,還非要逼著她離婚為止。
如果不是方家人得到消息趕了過去,只怕剛剛生完孩子的方黎澄就要被這麼送回方家去,她剛剛生完孩子,再被路上的寒風這麼一吹,不死也要丟了半條命。
能夠讓產婦生生吹風到暈厥,他們可不相信沈家能夠一絲風不讓方黎澄吹到的被送回去。
等到打聽出了這些話,那些熟人也都明白了一向好脾氣的林時恆怎麼性情大變了。
誰都知道林時恆明面上是方夫人的親戚,實際上就是被方家撿回去養著的,從小到大對著方家極為維護,自己被欺負都不吱聲的,聽見別人說方家一句壞話直接就要暴走。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突然變的雷厲風行,帶著一群人直接闖入沈家接了方黎澄出來,倒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只覺得這次林時恆是真的被刺激狠了。
看看沈家,把這麼一個小孩子給折騰成什麼樣了。
人人都是有同情心的,林時恆十五歲的年紀給他加了不少分,只要是見了他冷著一張臉用著冷漠語氣複述發生了什麼的熟人們都無一例外的站在了方家這邊。
倒不是大部分都因為林時恆年紀小。
想想看,方家現在失了家主,只剩下一寡母與獨女,唯一的男丁還沒有血緣關係連義子都不是,如今撐著已經足夠勉強,作為姻親的沈家卻還在雪上加霜。
等到沈父讓妻子趕緊去外面聚會時說上一些「兒子與兒媳婦性格不合」「兩人感情一向不好」「離婚也是兩家人一起同意的」時,外面的流言早就傳開了。
這卻是沈父沒想到的,他本想著既然林時恆說了報社那邊登報是方黎澄要和沈雲傾離婚,雖然被一個女人提出離婚有些丟人,但也總比是沈雲傾不顧妻子剛剛生產就要和她離婚另娶他人的新聞要好聽一些。
到時候再讓沈夫人四處說說話,再談談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他們年紀大的人管不了,做出一副是沈雲傾與方黎澄友好分手的模樣來,這事也能勉強遮掩過去。
沒成想,沈夫人到了聚會上,還未等到她僵硬著臉將話題轉到這上面呢,就已經受到了許多怪異的視線。
她本就心虛,被這麼一看,更是坐立難安,全程都木頭人一般的坐著,也不敢再說什麼話。
快要結束的時候,還是交好的夫人告訴了她,說是現在外面都在傳沈家是瞧著方家沒了方老爺,只剩下孤女寡母,這才起了離婚另找的心思。
沈夫人臉上一直禮貌保持的笑容險些沒能維持住。
之後的一段時間,她連頭都不敢抬,總覺得所有人都在嘲諷的望著自己,好不容易熬到了聚會結束,根本顧不上道別,匆促的就離開回了府。
沈老爺知道後大怒,「我們沈家本就一退再退了!他們方家也太欺人太甚,竟然在外面說出這樣的話來敗壞我們家名聲!」
與比起憤怒來說更加像是被戳中心事而心虛的沈老爺,沈夫人更加難受些,「可別說了,現在整個圈子裡都在傳這件事,根本不是方家說的,是幾個年紀輕的小子那日來找那孽子玩,恰巧撞上了。」
沈老爺臉上的怒意被這句話直接堵了回去,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看著煞是好看。
「若是沒有方家落井下石,也不至於這麼短的時日就傳成這樣!」
「不行!若是再這麼傳下去,我們家百年積攢下來的名聲怕是就要一點不剩了!」
他困獸一般的在屋裡轉悠了幾圈,「你去跟那逆子說,就說讓他現在立刻跟著我去方家,賠禮道歉,怎麼樣也要把方黎澄和孩子給迎回來!」
沈夫人瞪大眼,「你怕是糊塗了,澄姐兒怎麼可能願意回來,都成這般模樣了。」
「女人出嫁從夫,什麼離婚,那只是糊弄那些小年輕的玩意,好好的將人接到家裡來,日後就還是我們沈家的少奶奶。」
沈父卻不覺得方黎澄會不願意回來,他不再到處走動,面上神情也冷靜了下來。
「她一個嫁了人的女人,還帶著個孩子,除了我們,誰還肯要她,何況方家現在是那般光景,她只要不傻就該知道應該回到我們家,那時,她的孩子便是嫡長子,她以後也會是沈家夫人,總比著在方家朝不保夕的過日子要強出許多。」
沈夫人聽著覺得丈夫說的挺有理,只是腦海中回想著那天被扶上轎子的方黎澄一臉的心如死灰,心底就有些擔憂。
「可傾哥兒怎麼辦?
你之前也不是沒有聽他說,他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外面那個叫什麼茯苓的女人身上了,就算是他肯將澄姐兒接回家,等到回來了,怕也是夫妻離心,再也不能和好如初了。」
「呵。」
沈父冷笑一聲:「只管著告訴他,若是他不和我們一起去接了方黎澄回來,就一輩子別想出門。」
「去國外?
沒有老子給的錢,他拿什麼去!」
「你跟他說,等到方黎澄接回來,他只管著去國外,隨便他找什麼茯苓不茯苓的,只要不帶回家來,他就是找十個八個我都給他花錢養著,無論如何,我沈家少奶奶必須是方黎澄!」
原本還以為丈夫是想要讓兒子兒媳婦重新在一起的沈夫人驚了,「可、可這樣,澄姐兒怎麼會應下?
如今都沒了妾侍了,哪個女子能忍受丈夫在外找別的女人!」
瞧著她一臉的驚詫,沈父冷著臉:「不過就是幾個女人,她還是沈家少夫人,她的兒子也是嫡長子,有什麼好不知足的,去接人的時候,別說透就行了,反正等到人到了我們沈家,方家再想來這麼一次也難了。」
這不是騙著人回來嗎!
沈夫人一直覺得自己對著方黎澄如同對親生女兒,此刻聽了丈夫的話臉色頓時青青白白下來。
她還在心中天人交戰著,沈父卻又道:「你若是不想要你的兒子名聲盡毀,就不用去接方黎澄回來,反正現在若想要挽回名聲,便只有接了她回來這一個辦法了。」
如他所料的,聽到這話,沈夫人半分猶豫也沒的就點頭應了下來。
「好,我這就去找傾哥兒。」
她捂著隱隱不安的心臟,有些羞愧的想著,這次是她對不住澄姐兒,可澄姐兒性子一向好,待她也如待著親母一般,等到將人接回來了,她再好好彌補就是。
想著,傾哥兒恐怕也只是少年愛玩,等到外面的女人對他沒了吸引力,自然還會回來的。
好不容易給自己做好了思想建設的沈夫人又去給兒子做心理建設。
一開始,沈雲傾是抵死不從的。
他是一心想要與任茯苓雙宿雙飛,怎麼願意讓方黎澄占著家裡正室的位置,只是一聽母親的意思竟然是若是他不答應就要將他關在這,一輩子都不讓他見到任茯苓,心中立刻寒了下來。
最終,他還是不甘不願的點了頭。
為了茯苓,他可以暫且忍耐的,先順了父母的心意,再找機會到國外去。
國內沈家還有勢力,可國外卻是天高任鳥飛了。
沈家人齊齊整整的便去了方家門外。
只是與他們想像中不同,方家大門是敞開著,那看門的小子卻是一聽見他們是沈家的,立刻就關上了門。
沈父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待遇,臉立刻冷了下來,可看著本來路過,瞧見這邊有動靜都放緩腳步看過來的路人們,又勉強讓自己臉上神色緩和下來。
他讓身邊人退下,自己親自拍門。
「我沈某人今日帶著兒子上門迎回兒媳婦,還請方家開門。」
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原本還有些惱怒的沈父心中突然冒出了個主意,轉頭對著冷著臉的沈雲傾呵斥道:「逆子!跪下!」
沈雲傾心中憋著一股火,可看了看周圍跟著的幾個小子,還是咬牙跪了下去。
沈父繼續拍門,說的還是那些要將沈家少夫人迎回去的話。
他打的主意也並不難想,無非就是今日帶著沈雲傾在這裡跪著,方家開口,皆大歡喜,方家不開門,那就不怪他要在外面散播些方家得理不饒人的話了。
又拍了幾遍門,沈父看了看周圍越來越多的人,在眼睛上抹了一把,通紅著眼高喊道:「是我沈某教子無方,才讓兒媳婦不肯歸家,今日,我便與這逆子一道跪在方家門前,求得原諒!」
他膝蓋一軟就要跪下,這一跪,便成了公公跪兒媳,就算是沈雲傾之前做錯事,這口鍋也要扣在方黎澄身上了。
眼看著沈父要成功跪下時,一直緊閉著的門突然打開,一根長長棍子伸出來,一把敲在了沈父膝蓋上,引得他條件反射的站直。
「沈伯父,何必如此大禮。」
圍觀的人只聽得一清朗聲音揚聲說著什麼,再看過去,卻見是一個看起來年紀只當得少年的年輕人拎著一根長長竹竿從門中走了出來。
他年紀不大,聲音卻很響亮,出口的話立刻便傳到了周圍人耳中。
「當日我方家大小姐在你沈家受辱時,我曾說過,從此之後,你我兩家一刀兩斷,再無來往,看來,沈伯父的記性不太好啊。」
沈父心中惱怒他壞了自己計劃,可一抬眼便對上了林時恆那雙仿佛什麼都知道的眸子,心中一咯噔,強行壓制著不安,開口道:「那日府中太亂,再加上賢侄心中有氣,我也不好爭辯,今日,是特地讓犬子磕頭謝罪,領著黎澄回去的。」
「哦……」
林時恆意味深長的長長感嘆一句,「方家剛接人回去那天,沈家不來接,第二日天晴明亮,沈家不來接,第三日未見冷風,沈家不來接。」
「這滿城都傳了沈家大少品德不佳拋棄妻子,沈家就來接人了?」
他話中這滿滿的嘲諷直接糊了沈家人一臉,沈母羞愧低下頭,沈父鐵青著臉,卻還堅持道:「之前是我將這逆子打的重了些,這三日他床都下不來,今日這才好轉一些,連忙就來接人了。」
「原是如此。」
林時恆點了點頭,「恰巧我府上因為大小姐病反反覆覆而請了大夫常住的,我看不如叫她出來,幫著沈大少好好診斷一下,看看能不能讓他身上的傷再好的快一點。」
沈父差點沒咬碎了後槽牙。
這姓林的小子年紀輕輕,說話卻一點都不肯留後路,他就不怕得罪狠了沈家,惹來禍事嗎!
「來人,去請大夫來,方家不與沈家來往,那就讓這位大夫在門口給沈大少診斷吧。」
林時恆叫了人囑咐了,又轉頭對著鐵青著臉的沈父道:「還請沈伯父見諒了,這大夫診斷沈大少的診金恐怕還得勞煩您來出,畢竟我方家與您家一刀兩斷,不好替您出了診金的。」
「賢侄!」
沈父黑著臉,咬牙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今日你方家這般對我們,也不怕牽連了黎澄的名聲!」
「名聲?」
林時恆差點沒被這句話逗笑,「您跟我談名聲?」
「當日,您兒子口口聲聲與我方家大小姐是封建包辦婚姻的時候,您怎麼不說名聲了?」
「他不顧我方家小姐剛剛產子,大開窗戶以至於她寒風入體又要聽著說什麼和平離婚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名聲了?」
「我伯伯也算是您兒子師父,他娶了師父之女,又不要臉的逼著妻子離婚的時候,名聲在哪?」
「您今日過來堵著門,不就是指望我方家顧忌名聲把您放進去好讓您兒子繼續禍害我們方家小姐嗎?
怎麼,大庭廣眾的,您讓您兒子跪在這,是要作出一副對我方家小姐情深不悔的戲碼了?」
林時恆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倒也不覺得喘,悠哉悠哉靠在了門邊上,指著冷著一張臉一副我是被迫跪著的沈雲傾,「您看看您兒子的臉色,說他想要迎我方家小姐回府?
您自己信嗎?」
底下瞧著的人也不知道是誰先叫了一聲好,頓時一群人就又是叫好又是吹口哨的鬧騰了起來,顯然,這群人中混進來不少最愛熱鬧的紈絝。
沈父被他說的臉色發白,又聽著底下一群人叫好,眼前一陣陣發黑,他本想著藉機扭轉局勢,沒成想被林時恆這麼一說,反而還弄巧成拙了。
不,不行,絕對不能讓沈家名聲臭下來!
他轉了身,冷著眼望向後面跪著的沈雲傾:「你說,你今日來,是不是想要接黎澄回家的!」
沈雲傾倔強的咬牙不肯說話。
林時恆微微仰頭,趁著他們父子說話,對著人群外一個跑過來的小子微微點了點頭。
那小子得了令,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望著倔強的兒子,沈父氣的幾乎要暈過去,卻還是死死撐住了,嘴唇幾不可聞的動了動,細聲道:「雲傾,算是爹求你的,你今日不服軟,我沈家百年的好名聲就要被毀光了!」
沈雲傾身子一震,眼中含著淚抬眼看向父親,心中想著父母對他的疼愛,心中一陣天人交戰。
父母之恩,一輩子都還不起。
不過就是一時低頭,等到日後,再找機會離婚就是。
他如同做出了巨大的犧牲一般,重重點頭,大聲道。
「我今日來,是想接黎澄回家,還請恆哥兒讓我們進去。」
林時恆沒生氣。
甚至笑眯眯。
他拄著竹棍,和善的提醒道:「沈大少,你往後看。」
沈雲傾下意識轉頭往後看去。
卻對上了任茯苓坐在馬上白著臉看過來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