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丟了孩子的科研狂(2)
林時恆一回去就立刻通知人開會。
原主雖然在家庭方面做得不怎麼樣,但不可否認他的確有著才華,手底下的人也都挺服氣他,一聽說開會立刻放下手中事務來到了會議室。
原本大家都以為林時恆是對目前這個研究進項有了新的發現,等到開會一人被發了一張紙時,他們看著上面的內容就呆了。
「全國基因查詢?」
這名字一聽就和他們目前的研究八竿子打不到一處去啊。
「對。」
林時恆站在主位上,一臉的坦然:「這是我準備了十年的數據,有願意跟我一起將它做出來的,一會散會了簽保密協議。」
「資金上面已經批下來了,大家看完後自己考慮。」
一開始看到這些標題還有一些人猶豫,畢竟他們主攻的也不是這方面,要讓他們放下自己手頭上的研究來做這個,還是自己不太熟悉的領域,那不是為難人嘛。
但林時恆是老大,又是大家都尊敬的人,他們還是保持著這份尊重認真看了下去。
結果越看,在場的人神情越是激動。
「林教授,這些您都做過詳細推算嗎?」
「如果真的像是您寫的這樣,那對於華國來說,相當於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
林時恆神情依舊,仿佛早就料到了他們會有什麼反應,「我已經做出了詳細的報告,也已經遞交到了上面,資金既然以最大速度批了下來,希望願意參與的大家也能快速做下決定。」
參與!
必須參與啊!
他們可不都是林時恆這樣的科研狂人,就算是做這份工作也存了報效國家的心思,可都是有家有口的,誰不想多掙點錢。
這東西要是做出來了,按照國家一向的大方,事後他們肯定能得到不少錢。
錢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它一定會載入史冊,到時候也許歷史書上都會有參與者的名字。
這對於任何人都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等到會議結束,所有人都簽了保密協議,暫時放下之前的研究,加班加點的開始在林時恆的指導下做事。
要做出來很難,至少和他們一直擁有的科技相比很難,但好在有林時恆在,一伙人連家都不回了,每天守著工作,吃飯就吃盒飯,睡覺就在休息室打地鋪。
都是大男人,幾天下來,都鬍子拉碴起來。
因為有林時恆打的底子在,再加上他相當於直接給出了一個半成品,而他們只需要在這個半成品上面完善,工程量很浩大,一開始大家推算差不多半年可以做出來,結果遞上去之後,沒過多久,就有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他們老師的專家趕了來。
對於他們來說,這相當於是從小就知道的專家,也沒人覺得他是來搶功勞的,而是因為專家的進駐,越發的努力了起來。
林時恆很趕進度,幾乎可以說是犧牲了所有休息時間來工作,也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在場人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早點看到結果。
過了一個月,在他們要工作不要命的情況下,好一點的半成品出來了,專家檢測過後神情嚴肅的出去打了個電話,等到第二天,打著哈欠打算去休息室打地鋪的一群人就發現外面站了一排排的軍人。
拿著槍,一身武裝,神情肅然,那模樣實在是嚇人。
「沒事,去休息。」
在一群人嚇懵的時候,林時恆從後面出來,他也累得不輕,簡短說了一句話後,就率先走在了前面。
見那些軍人都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沒動,也不像是要對他們做什麼的樣子,大家又都保持著被嚇到的清醒,小心翼翼的跟著一起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門口不出意外的也站了拿著槍的軍人,在林時恆的帶領下大家裝作很平靜的走了進去。
一關上門,一群人立刻就熱烈的討論了起來。
他們也不是傻子,軍人能是誰派過來的,肯定是國家啊!
雖然知道正在做的東西能夠為國家做出巨大貢獻,可看到這些一看就不是普通軍人的一排排站在門口,還是讓人激動又害怕。
國家很重視這件事,意識到這一點後,一群人原本就激動地心情更加上了一層。
從這天開始,他們的進度就開始加快了。
又過了一個半月,有了專家的加持和林時恆的各種穩妥操作,他們終於做了出來。
全國基因查詢。
這名字聽上去是挺單一的,其實它並不只是像是名字一樣只能做基因查詢,準確的說,基因查詢只是裡面的其中一個小分支而已。
更重要的,是它可以保護整個華國境內的網絡,華國各處都有天眼,但每次只能在出事後去查詢監控,而《全國基因查詢》卻有一定的智能型,它可以負擔著整個華國的安全,在連接天眼後自動分辨是否有暴力行為。
一旦察覺有,不用人工操作,自己就能直接將轉入當地公安局,由警方查看監控後快速出擊,如果是殺人案件,可不只是可以找出兇手,還可以及時救一些還未遭遇毒手的被害人。
不光是這樣,它還可以自動甄別各種信息,比如說一個殺人犯被通緝後逃命,只要還在華國境內,輸入他的名字照片,它就能自動全國搜索,華國天眼基本上各個地方都有,除非對方躲到山溝溝里去一輩子不出現,或者是整容骨骼發生改變,否則《全國基因查詢》一定會將人找出來,並且自動傳送到當地公安局。
除此之外,它還有很多功能因為時間問題只能慢慢挖掘,但光是這幾樣,就足夠讓整個華國都發生改變。
比起林時恆熟知的主世界歷史,這個小世界的歷史要更加靠後一些,遇到的遭遇大同小異,發展卻和主世界歷史有些差距。
眾所周知,華國曾經經歷過一段黑暗的歷史,即使那些勇敢的英雄們最終還是冒著重重艱險讓國家重新站了起來,可那些年的浩劫還是讓自家科技落後了其他國家。
就算是經歷了多年的努力,國家欣欣向榮,快速度過了一段艱難歲月,華國人不再吃不飽穿不暖,但在某些人眼中,它還是當年那個弱小的國度,一部分華國人甚至產生了外面的月亮比華國圓的想法。
這也沒辦法,大家都是想要往高處走,一些年輕人們沒有經歷過那段被欺壓的歲月,也就不能理解華國能夠靠著短短几十年發展到現在是多麼不容易。
越是搞科研的,對華國的弱勢就越是看的清楚,因為其實國內大部分人都是自己人和自己人比,而搞科研的比較對象,卻是外國科技成果。
這段時期算是比較尷尬的時期,華國靠著自己的能力證明了自己不是弱小的國家,可比起一部分國家,又的確是沒人家強大,而當初的遭遇讓華國十分沒有安全感,就只能拼命的研究。
說是研究,其實就是努力把人家有的東西造出來,這種情況維持的時間並不長,再過十幾年,華國新一代漸漸長起來,不用再拼命追趕其他國家,而是可以安心的開始自己的研究,也開始在國際上大放異彩。
現在,林時恆將這個時間線提前了。
對於目前的華國來說,「別的國家沒有並且做不出來的東西」就是一種榮耀,他們太迫切得到國際的認可,迫切想要讓自家強大起來好讓別人不能再欺辱。
而《全國基因查詢》,就可以讓華國在犯罪方面至少控制住八成。
到時候國際上大家吹,人家吹我們這好那好,華國也不用尷尬的沒東西可吹。
最重要的是,再過半年,就是a運會,華國堅持申奧那麼久,好不容易成功,算是舉國盛世的同時,就算是為了不丟臉,也一定要將那些來參加a運會和觀看的外國友人們照顧好。
同時還要讓那些來到華國的外國人打破固有觀念,認識到現在的華國已經不是當年的華國。
《全國基因查詢》來的正是時候,別的國家沒有,又能迅速控制好犯罪率,也怨不得國家這樣重視。
檢測結果上報,還要等待連接全國天眼系統,再錄入各地公安系統,結果沒有出來前,他們這些研究人員還要繼續被保護,也可以說監視。
畢竟事情大,大家都表示理解。
而一直都表現的相當配合的主要研究人員,也是提出《全國基因查詢》的林時恆林教授提出了想要回去探望家人。
以及,他還想要提前用《全國基因查詢》來尋找自己丟了十年的孩子。
林教授想要回家探望家人和想提前用上《全國基因查詢》系統的消息一層層遞了上去,鑑於他是主要研究人員,又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才,上面還是開了綠燈,批准林時恆歸家。
當然,要在軍方的保護下。
畢竟華國還是有敵人的,a運會沒有完美落幕前,國家不希望哪一方面出意外。
林時恆與周初初的家在一棟很普通的居民樓里,他回家之前提前打了電話,免得面臨回家了又沒人在家的尷尬情況。
畢竟他足足兩個多月沒有回家,這段時間又為了配合國家保密,所有人都不能聯繫外界,只每個人都給家裡發了保平安簡訊後,就埋頭幹活。
護送他回家的有五個軍人,都是一身肅然,身上那股氣質一看就是見過血。
雖然氣勢挺駭人,對這位為國家做出了偉大貢獻的教授,軍人們還是很尊敬的,為首的那位還擔心他們穿著一身軍裝嚇到林時恆家人,體貼問:「林教授,需要我們換一下衣服嗎?」
「不用了,我們早去早回吧。」
哪裡能換,林時恆要的就是他們這一身軍裝跟著自己回去。
他自己隨便扯了件外套披上,現在二月的天,這邊還冷的嚇人,一出去就是一陣寒氣,好在軍方也沒讓他步行回去的意思,一輛車停在門口,一位穿著筆挺軍裝的軍人拉開車門。
「林教授,這邊。」
林時恆聽話的坐了進去,看著車一路開到了自家。
他家在三樓,現在大白天的又不是休息日,樓下也沒什麼人,五個軍人留了兩個在底下車裡,另外三人跟著林時恆一起上樓。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屋內的老太太正在絮絮叨叨的廚房裡熬湯,她也是不放心自家孫女,自從孩子出事之後,原本生活還算是愜意的周初初徹底變成了一個做什麼都抓緊時間生怕浪費了去找孩子的時間。
以前孩子還沒有丟的時候,她還會每天早上認真的思索這一天要吃什麼菜喝什麼湯,要營養均衡又方便小孩子消化,做好了菜還會心情很好地擺盤,然後再拍照留戀。
孩子丟了之後,周初初一方面是沒有心情做飯,一方面也是為了趕時間,再加上林時恆從孩子丟了之後更加變本加厲,基本上不回家來吃飯,她更是沒了做飯的動力。
一般也就是買方便麵煮著吃,有時候在外面找孩子,車輛長時間沒停下,她就吃包里的乾糧,長期這麼下來,身體不虛才怪。
老太太住的地方離這裡近,又不放心孫女,每次兩個重孫女去上學了就跑過來看看,尤其是上次周初初高燒昏迷不知道躺了多久才被發現後,她更是來的勤快。
周初初和她關係好,接到林時恆說要回家的簡訊後也沒攔著老太太,直接就說了,原本打算將湯材料放進鍋里打開火就走的老太太一聽到林時恆要回來,立刻改變了注意。
自從上次在醫院林時恆以神秘態度對她說了有人在監視他們後,她老人家那是左思右想,做好了即將聽到一個大秘密的準備。
結果倒好,這小子從那天之後直接就沒在她們面前露過面。
老太太十分懷疑自己被騙了,因為林時恆之後除了發個簡訊回來說有一段時間會關機不聯繫外,別的她老人家每天上樓下樓偷偷觀察過那麼多次,愣是什麼都沒發現。
第一個月,她還在想著,可能是搞科研需要時間,再等等。
第二個月,她已經有些狐疑和冒火了,但想到林時恆保證說可以找到重孫子,又硬生生忍耐著這股火氣。
又過了幾天,等到她知道林時恆曾經發給周初初一條簡訊,又看了簡訊內容後,老太太就冒火了。
她倒是沒想過林時恆會有什麼危險,畢竟以前這種一認真工作起來就手機關機誰也不搭理的樣子她也不是沒見過,只是這次時間比以前長了一些而已。
什麼玩意啊,又說給驚喜又這麼久不冒頭。
這不是白白讓人空等嗎!
因此今天在知道林時恆要回來後,老太太就紮根在了林家,一門心思的打算好好守著這個疑似忽悠了她的孫女婿,另外也是代表孫女質問一下這人。
她孫女自從孩子走丟之後整個人都木木,不是傻了,就是那種對外界發生的事都沒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要不然就林時恆這樣能讓人一天發四次火,一次持續六個小時的性子,十年裡早就離婚了。
老太太年輕時候日子過得要比村里其他人好些,概因為她有個廚子爹,在她小時候,即使許多人日子不好過,大戶人家也是有餘糧的,她爹作為廚子,那也是不缺吃的。
因為就她這麼一個獨女,他爹也不藏著掖著,每次回家都抽空教她廚藝,這也是後來一個人帶著孩子過活的老太太能撐下來的原因,有手藝在身嘛,日子稍微好過了一點,村里誰家辦喜事都要請她去掌廚的。
這湯里加了她自己琢磨出來的配料,那大骨頭又是她特地轉悠了兩個菜市場才買的新鮮骨頭,再加上砂鍋,小火慢燉著,林時恆他們進樓道的時候,迎面而來就是一股熬大骨湯的香味。
周初初聽到門鈴響正要去開門,廚房裡的老太太就已經放下了鍋蓋,手在身上圍裙上擦了擦:「你坐著,我去開門!」
說著,她臭著一張臉,拉開了門。
然後就呆住了。
門外的人,鬍子拉碴,頭髮長長了不少,臉上雖然乾乾淨淨,但因為眼底下那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顯得十分頹廢,身上衣服更是不知道什麼玩意,大冬天的穿這麼薄還這麼丑,就算是以老太太的審美都受不了。
「奶奶。」
林時恆似是沒有察覺到老太太那一臉的震驚,露出個笑來,探身往裡面望了望:「您來了,初初呢?」
「初初……初初就在屋裡呢。」
老太太遲疑了幾秒鐘才回答,臉上的臭臉色早就不知不覺的消失了。
無他,林時恆這模樣看著實在是太慘了。
不是說每天都在屋裡幹活嗎?
這樣子看上去不像是在屋子裡,倒像是去了一趟沙漠一樣。
看那嘴,都乾的起皮了,他們工作單位都沒水喝的嗎?
「是時恆吧?」
周初初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站起身迎了過來,看到林時恆這副憔悴又似是很悽慘的模樣時,她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詫異來。
「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沒什麼,這幾天所里有點忙。」
林時恆說著咳嗽了一聲,那因為長久沒有好好休息的蒼白臉色連一直對他沒什麼好臉色的老太太都看著有些心疼。
這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孩子,眼睜睜瞧著他糟蹋身體怎麼能不心軟。
只是她心裡軟了,嘴上卻半分不肯落下,一邊轉身倒了杯水遞給林時恆,一邊開了嘲諷:「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忙活什麼,家裡也不管了,你就乾脆跟著你那些機器過得了。」
神情憔悴的男人接過了水,衝著她虛弱笑笑:「謝謝奶奶。」
老太太努力的臭著一張臉:「還不趕緊進來,再讓鄰居看了笑話。」
一邊說著,她一邊伸出手去將門稍微拉開了一些,話音還未全部落下,就先看到了之前被門擋住的三個人。
一身軍裝,氣質冷硬,就那麼直挺挺的站在後面,悄無聲息的一點聲音也沒出,乍然一瞄到,險些沒將老太太嚇一跳。
「這、這是?」
連周初初也露出了疑問又警惕的神色,三名軍人身上的肅殺之氣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林時恆一個搞研究的能和他們扯上什麼關係。
「哦,這是幾位人民軍同志,好心送我回家的。」
林時恆給出了一個一聽就不是真話的解釋來。
周初初還好,老太太可是嚇得不輕,望著這三個軍人,腦補一個接一個的往外冒。
等到勉強幹笑著將人迎進來,趁著林時恆去廁所出來的時候就把人給扯出了,「我說你,你是不是幹什麼違法的事了?
要不然怎麼會有軍人來送你?」
林時恆哭笑不得:「奶奶,您說什麼呢,我就是一搞研究的,能幹什麼違法的事,就算真的違法了,那也應該是公安來送啊。」
「這倒也是。」
老太太猶豫的點了點頭,可上上下下打量著孫女婿這模樣,除了蹲大牢,她實在是想不到其他能讓這個一向歸歸整整的孫女婿變成這副狼狽樣子的原因了。
林時恆坐回了沙發上,三名軍人體貼的去了陽台,既能時時刻刻看著客廳的動作,又不會打擾他們親人說話。
「初初,我這次回來能待得時間不長,就是告訴你一聲,這幾個月別去其他地方找軒軒,在家裡把自己狀態養好一點,過段時間,我帶你去見他。」
原本正在安靜坐著的周初初臉上那平淡的身上一瞬間褪去,轉化為了激動興奮,她幾乎是想都沒想的就起身一把抓住了林時恆的手。
「你找到軒軒了?
他在哪裡?
他現在好不好?
身體健不健康?」
就連努力臭著臉的老太太都大喜過望,也跟著看了過去,顫抖著聲音一疊聲的問著:「怎麼找著的?
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還沒有找到。」
林時恆的一句話,就像是給兩人建立了希望又重新摧毀,周初初那雙亮起的眼一瞬間又黯然下來,就連手上的溫度都漸漸轉化為了冰涼。
「沒有找到……」
她喃喃的說著,手緩緩從丈夫手中脫離,下一刻,林時恆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有力又輕柔的力道讓她茫然的抬起眼與他視線相對。
這個曾經她愛慕萬分又轉化為失望最終歸於平淡的男人正在認真的與她對視著。
「初初,你相信我,最遲一個月,孩子一定能找到,這段時間你就在家裡,好好補補身體,你也不想等找到孩子,他看到的是一個憔悴的媽媽的吧?」
周初初怔怔的看著他,明明已經很久沒有流眼淚了,此刻淚水還是忍不住的滑落了下來,她先是無聲的哭,接著又變成了小聲啜泣,再後來,就是控制不住音量的嗚咽。
她捂住嘴,眼淚流了滿臉,像是抓住了最後一線希望一般,一雙眼中,又是希冀,又是絕望。
「真的能找到嗎?
真的可以找到軒軒嗎……」
林時恆的回答鏗鏘有力:「真的。」
他還握著她一隻手,即使沒有動作,也還是帶有十足的安撫意義。
「你相信我,好不好?」
周初初眼前因為眼淚是模糊的,但她還是點了頭。
她幾乎是混亂的在說著話,「我相信你,你把他找回來,你把他找回來,一定要找回來……」
「軒軒……找回來……」
周初初很久沒有這麼哭過了,孩子剛丟的那幾年,她幾乎總是從噩夢中被驚醒,然後一個人抱著孩子的照片悶悶哭泣。
等到後來,她的淚水就仿佛流幹了,她麻木的尋找著,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一遍遍的打擊。
林時恆站起身,扶著她讓她靠在自己懷中,周初初靠著他的肩膀,哭的不能自已,所有人都說她堅強,可他們從沒有想過,她願不願意堅強。
老太太也紅了臉,看著靠在孫女婿肩膀上哭泣的孫女,用手背擦了擦眼淚,仿佛又看到了當初在林時恆還沒有要工作不要家人的時候,兩個小年輕甜蜜又恩愛的在家裡膩歪。
那時候,她的初初多幸福啊。
周初初哭了很久,她太累了,這一哭,直接把她強撐著的精力徹底發泄了出來,到了最後已經昏昏欲睡,林時恆扶著她進屋,被蓋上被子的時候,安靜合眼的周初初突然抓住了丈夫的手,一雙哭的紅腫的眼睜開。
「你能把他找回來,對嗎?」
林時恆點點頭,用另一隻手拍了拍她的手,肯定到:「我能把軒軒找回來。」
「好好休息,一個月很快就到了。」
得到了保證,周初初這才放心下來,鬆懈了精神,閉上眼沉沉睡去。
等她醒來,一家人一起吃了個飯,林時恆就又要回去了。
臨走前,他看了一眼睡過一覺後整個精神都從暮氣沉沉變為了滿是希冀的妻子。
她年輕的時候是很漂亮的,皮膚白皙,五官秀麗,笑容間滿是被嬌寵著長大的天真爛漫,經歷了孩子的丟失和無論如何努力都找不回來的痛苦後,她眼角多了一些細紋,神情滿是憔悴,眼中疲憊不堪,可即使是這樣,她也是很美的,只是這份美,只有在被人精心呵護的時候才能展現出來。
「奶奶,初初就麻煩您照顧了,等軒軒的結果出來,我們一起去找他。」
林時恆說完這句話就又走了,他作為主要負責人,有太多工作要做了,能夠回家一天,已經算是上面看在他功勞大的份上了。
自從林時恆走了以後,周初初不再像是之前那樣每天一打聽到一點人販子和小孩子的消息就坐車離開,她安靜的待在家裡,聽話的喝湯,吃正常三餐,買了護膚品,每天認真的護膚。
她想要在和兒子相認時,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年輕一些,雖然不能變回孩子五歲時的模樣,可也許她的孩子還記得媽媽的樣子呢。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也許會認出她,對她說,我記憶里你就是這個樣子,我也一直在想你,周初初就能甜蜜的勾起嘴角。
一個月的時間一點點過去,到了月末的時候,一直很努力在養著自己身體和面貌的周初初開始焦躁起來,她著每天都在做夢,有時候是孩子被好心人家收養的好夢,有時候是孩子遭遇了危險的噩夢。
終於,林時恆這一天回到了家,他們等候沒多久,一個穿著軍裝的人登門拜訪。
他給出了那個孩子詳細的資料。
十五歲,啞巴,一個人擺烤串攤子生活,明明是上學的年紀,卻要為了生活四處奔波。
周初初顫抖著手拿起了那份資料,她撫摸著照片上那個黑黑瘦瘦的孩子,乍一看上去,他和父母長的一點都不像,無論是林時恆還是周初初,皮膚都很白,五官也都是偏向南方人的秀麗。
可周初初知道不是這樣的,她的孩子五歲的時候長得很像他們,玉雪可愛,穿著她親手設計的衣服,被打理的乾乾淨淨,像是一個小王子一樣。
而現在,即使照片看上去不像,周初初還是一眼認定了這就是自己的孩子。
他左邊眉毛上方有顆痣,他的眼睛是略微有些泛圓的,小時候這樣抬頭用著圓圓眼睛看人的時候很可愛,長大了這雙眼就顯露出了幾分倔強來,看上去有些不好招惹。
周初初一點都不覺得這孩子太兇了,一個十五歲的孩子獨自生活,他要是再不凶一點,該怎麼保護自己呢?
仔細看去,他的五官其實和小時候相差不大,只是因為瘦了黑了,再加上身上的衣服和整體氣質發生了改變,看上去也就不太一樣。
沒關係,這是她的孩子,就算是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她的孩子。
周初初一邊掉著淚,一邊又去看其他照片。
照片有好幾張,有一些明顯是偷拍的,其中一張,十五歲的孩子,高高瘦瘦,一個人推著烤串攤子,頭上戴著一個帽子,帽子下五官看不太清楚,那是一個上坡,他到底年紀小,推得有些吃力,後腳微微發著力,頭倔強的低著,像是一頭不服輸的小牛犢。
還有一張,明顯是監控里調出來的,天色有些暗了,他站在學校門口,等待著學生放學來買自己攤位上的東西,仿佛有些熱,正拿著個醫院散發的免費小扇子,像是正在扇著風。
周初初的淚水掉的越發厲害了,軒軒從小就怕熱,貪涼,夏天的時候他熱的睡不著,她就一下一下給他扇扇子……
她越看眼淚掉的越厲害,林時恆沉默的站在一邊看著周初初珍惜又小心的將所有照片看完了,一雙紅腫的眼滿是希冀的望向了他:「他現在在哪裡?
我們去找他吧!」
「他吃了那麼多苦,都是我們的錯,我們把他接回家,以後他……他就再也不用吃苦了。」
那名送資料上門的軍人神情有些尷尬:「還有一些問題,這孩子不願意認回來。」
周初初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不、不願意嗎?」
她疑心是自己看錯了,慌亂的又找了資料來看,見上面的確是說王軒一個人生活,又有些迷茫。
「他為什麼不願意……」
「我們找到孩子後,第一時間就派人過去接觸,因為怕不方便,還特地找的公安,結果孩子可能是一個人生活慣了,也可能是以前和他一起的夥伴認回父母后日子不太好過,總之他對認回來這件事比較排斥。」
「這孩子牴觸心理強,我們也不太敢採取強制措施,就怕刺激了他他再離開這裡,就打算先問一下你們這些家人的意見,看是你們去接他回來還是先緩和一下情緒再說。」
他說著,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林教授為國家做出了這麼大的貢獻,只有一個要求就是找回自己的孩子,結果原本順風順水的,臨門一腳給搞砸了。
周初初有些不敢相信,反應過來後更是心疼。
林時恆有些意外,但也很快猜測到了為什麼,上一次王軒願意回來是在二十歲,已經是一個成年人有著成年思維時,再加上他得知了母親為了找自己而死,這才對家人有了期待。
而這一次,正常十五歲的孩子正是叛逆期的時候,王軒情況又特殊,他從小和一群孩子長大,之後組織解散,那些孩子中多多少少肯定會有認回父母的。
有時候世道就是這麼殘酷,如周初初這樣十年裡從未放棄過尋找孩子的家長終歸是少數,更多的家長是在傷心幾年後,為了彌補傷痛再生一個,而等到更小的孩子出生,他們的精力自然就會放在了這個小的身上。
人類大部分都是自私的,為了不讓自己傷心,他們會強迫自己將原本注入在丟失孩子身上的情感收回來,不疼愛,自然也就不會心痛了。
而等到小一點的孩子長成,大的孩子又帶著殘缺身體被找了回來,不尷不尬的年紀,又沒有從小養起來的親密,更甚者,只能承擔一個孩子的家庭,這些東西加在一起,都會讓一部分原本以為回到家的被拐賣孩子失望透頂。
王軒可能是看到了他們的遭遇,才會選擇不認父母,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種害怕的表現。
眼看著周初初神情恍惚的抱著照片,他嘆息一聲,將妻子攬入懷中。
「我們去找他,溫水煮青蛙,慢慢來,就算是他不認我們,我們也能就近照顧他。」
「初初,這次,我會做一個好爸爸的。」
周初初啜泣著點頭。
「好,我們去找他,去找……」
當晚,一家人商量了一晚上要怎麼樣軟化這個離家太久的孩子,次日,他們收拾好東西,開車出發。
這一次,林時恆放下了慶功宴,放下了後續那些可以奠定他地位的各種事,請了長假離開。
他這也算是情有可原,上面批假批的很痛快,只囑咐了孩子找回來就趕緊來上班。
清晨六點,一夜沒睡的一家人開始往車上搬東西,老太太年紀大了,又要照顧雙胞胎重孫女,只能留在家裡等待。
周初初最後一個踏出家門。
離開前,她打開攝像機,開始攝像。
這是孩子走丟後的第二年有的傳統,無論要去哪裡找孩子,她都會攝像。
為的就是如果有一天,自己還沒找到孩子就先走了,他回來了能夠看到,媽媽一直沒有放棄他,媽媽一直在找他。
這樣哪怕他在外面吃了苦,也可以多一些安慰。
周初初有些緊張,她對著鏡頭,輕聲又溫柔:
「軒軒,你爸爸說,他找到你了,我們現在就要去找你,聽說你不願意回家,媽媽理解,媽媽可以理解的,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所以才不相信我們……」
說到這裡,想到那份資料,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捂著嘴哭了出來,想到自己還在錄像,又趕忙擦擦眼淚,擠出了個笑來。
「其實昨天之前,我還挺怨恨你爸爸的,怪他不去找你,我以為他不愛你,不在乎你,我有時候找你的時候都在想,要是把你找回來了,你看到那樣只知道工作的爸爸難過怎麼辦。」
「其實是媽媽錯了,他很愛你的,他為了你,這十年一直在研究怎麼把你找回來,你也是他找回來的,所以、所以我們都很愛你的,就算是十年沒有見面,我們也是你爸爸媽媽,從你生下來,你就是我們的寶貝……軒軒,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我一個人錄像,下次我們一家人一起錄像好不好?」
周初初說完後,關了錄像。
她撫摸著攝像機,淚水滴在了上面。
太好了。
她想。
軒軒能回家,能看到疼愛他的爸爸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