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兆騫?就是那個從寧古塔發還回京的吳兆騫,他不是隨明……逆去福建的嗎?怎麼來蕪湖了,快把他叫進來?」
當年吳兆騫能從寧古塔獲赦回京,靠的乃是明珠兒子納蘭性德在京中疏通關係,也就是說,明珠其實是他的恩主,康熙想不明白這人為何會舍了明珠,反而投大清這邊來了,猶豫了好一會,才讓梁九功把人叫進行在,康熙也想弄清楚明珠為什麼會背反他。【,無錯章節閱讀】
聞得皇帝召見,吳兆騫連忙整了整身上有些發皺的馬褂,又抹了抹臉上的灰塵,這才恭恭敬敬地跟著梁九功進了蕪湖行在。
去年年底,吳兆騫走錢孺怡的門路北返後,第一站去的就是位於揚州的江北大營,他本意是想求見喇布,將明珠的冤屈昭告天下,然後再問問大清軍為什麼一炮未發就舍了水師和江防,退回了揚州。
誰曾想剛剛到了城門,就被巡邏的清兵當奸細給抓了,挨了三十大板不說,還被關進了大牢,好在揚州知府萬壽和他相熟,在他的周旋下,才得已面見喇布的心腹德爾瑪,在說明來意後,德爾瑪卻發了雷霆大怒,又打了他三十鞭,邊打還一邊說著,軍國大事,又豈是你一個窮酸秀才能置啄的,何況你還是明逆的門人,要不是萬壽使了銀錢,吳兆騫這條小命恐怕就送在揚州城了。
賊勢猖狂,老夫冒著天大的干係過江,可你們卻掩敗為勝,殺良冒功,還想要誅殺老夫,這樣的兵馬,萬萬不可能是賊寇的對手,不成,老夫必須要去見皇上,皇上肯定是英明的,只不過是被朝廷的奸臣迷惑,大清淪落到如此地步,都是喇布、德爾瑪這些個奸臣、佞臣作祟。
身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魂,是大清生養了老夫,老夫受點冤屈又算得了什麼?老夫要去武昌,皇上英明神武,一定會明白老夫的耿耿忠心。
吳兆騫的運氣很好,在他輾轉來到九江後,就遇上了負責押運糧草的武昌副將陳二狗,聞得這人是要去求見康熙的,陳二狗本想把他給做了,可轉念一想,明珠的家小早已經被朝廷誅殺乾淨了,把這狗東西送到蕪湖說不定還能氣一氣康熙小兒,左右這廝又不知道楚軍的軍機大事。
懷著滿腹的壞水,陳二狗不僅給吳兆騫置辦了兩身衣服,還專門在船上給他留了個單間,可謂是解衣衣之,取食食之,這令得吳兆騫又是一陣感慨,誰說我大清的官都爛透了,不是還有陳將軍這等為民請命的忠臣嗎?有陳將軍這樣的人在,我大清還是有希望的。
進了行在,行禮畢後,康熙便問起了福建的事情,吳兆騫本就為此而來,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楚軍水師襲擊銅山,然後以東番大捷的名義,誘捕姚啟升、明珠等人的事背述之,最後還言之鑿鑿地表示,福建官員並無一人投降髮匪。
「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又是怎麼來蕪湖的?」
吳兆騫不過是個舉人,要不是明珠背反的事令康熙如鯁在喉,康熙斷然不會見他,可真聽到「明珠背反」的具體情由後,康熙卻又不相信了,反而懷疑起吳兆騫來,畢竟自馬逆占領江南後,第一條軍令就是剃辮留髮,康熙想不通留了辮子的吳兆騫是怎麼一路從福建跑到蕪湖來的。
「皇上,學生乃是姑蘇人,江南好友甚多,有不少都在偽朝當了官,學生能渡江到江北,全憑他們相助,學生本欲去尋簡親王,將明相的冤屈說與他聽,恰巧偽朝水師來犯,我江北……江北駐軍竟然一炮未發,就舍了江防,退到揚州去了,學生身為大清的舉人,自然要去質問,熟料卻被說成是偽明的奸細,打了學生三十大板,又關了半個月,才將學生放回,學生求告無門,聞的聖駕在武昌,便一路尾隨而來,學生一片忠心,還請皇上明察。」
吳兆騫跪在地上,嗓子都嚎幹了,天可憐見,他終於見到了大清的皇帝,天下人的君父了,他要把自己所見的,所知的,全都向皇帝言明,也好還明珠一個清白,更要告訴皇帝,江北清軍已經到了非整肅不可的地步了。
「喇布做的好事!」
聞得江北大營為了避免楚軍水師來攻,居然自個炸自個的船,而且還殺良冒功後,康熙氣的一拳重重地敲在御桉上,將桉几上的茶盞震落在地,碎瓷和裡面的茶水濺了一地。
「呲……主子息怒!」
梁九功慌得兩腿一軟,又重重地跪了下了,熟料膝蓋正好跪在兩片拇指大小的瓷片上,疼的他倒吸一口涼氣,可他又不敢在康熙面前失了態,只強忍著大腿環節處傳來的疼痛感,趴在地上連連磕頭。
「皇上,江北大營實在是到了必須治理的地步了,還請皇上選派忠臣良將,重整大營,否則,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吳兆騫卻沒有因為康熙發怒而磕頭請罪,反而跪在地上,昂著頭向康熙建言,要革除江北大營的弊政。
「……住口,你從江南來,身份本就不清不楚,朕身為天下人的君父,破格召見你,已經是天恩浩蕩了,可是你卻在朕的行在狺狺狂吠,不光替明逆洗白,還惡意中傷我朝廷親藩,朕又豈能饒你,來人啦,且將此人拖出行在,用大枷枷起來,三日後凌……斬首。」
吳兆騫的話令康熙只覺得胸口一陣鑽心的疼,吳兆騫說明珠和福建的官員沒有背反時,康熙是有點相信的,說實話自下旨處置了明珠的家小和惠妃後,康熙的內心就後悔了,因為明珠早已位極人臣,根本沒有背反的理由,投明?馬逆會給他這麼大的權柄嗎?
可這世上什麼都不缺,就缺沒有後悔藥,人都已經殺了,朝廷也明旨昭告天下了,現在給明珠和姚啟聖他們平反,這可不就是打自己的臉嗎?天下無不是的君父,君父定下的事,即使是錯的,也要按錯的執行,你吳兆騫居然想為明珠他們開脫,那就是大清的叛逆,既然是叛逆,那就人人得而誅之,但念在吳兆騫千里來投的份上,康熙最終還是決定給他一個痛快,斬首了事。
「皇上饒命,學生說的句句都是實話,若有半字虛言,學生願意千刀萬剮,學生對大清是忠的,是忠的啊……!」
吳兆騫嚇傻了,他不明白自已一心意地效忠大清,可大清的親王卻打他板子,大清的皇帝陛下更直接,竟要砍他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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