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For This One Night

  第420章 For This One Night

  「小如……你最近是不是偷偷在上中文課?」

  「哈?什麼鬼?」

  徐憶如雙唇微翕,有些詫異地看著韓易。

  「『夢想用自己的旋律,譜寫整個時代的和弦』,小詞兒一套一套的,不錯嘛。」韓易搖頭晃腦地復誦了一遍對方的評析,調笑道,「要不要考慮出書?我找找路子。」

  「人家跟你認真講,你居然還開玩笑。」

  小如鼓起腮幫子,瞪大杏眼,雙手抱胸,耍了一套不帶絲毫真情實感,完全模板化的小脾氣。

  每次跟親近的人談嚴肅的話題,就喜歡開一些不著邊際的玩笑來緩和氣氛,不管氣氛需不需要被緩和。關於韓易的這個說話特點,徐憶如早就爛熟於心了,根本不可能因為這件事情而真的去介懷。

  那為什麼又要擺出這副姿態?

  因為……

  情侶之間,偶爾鬧點無關底線和原則的小彆扭,能讓感情更穩固,生活也更有滋味。

  她從書上看的。

  「我也是認真的啊,沒有跟你開玩笑……」韓易眨眨眼,「我真的很喜歡喝你煮的東西。」

  「煮……」跟韓易相處的時間太長,很多梗不需要他講出口,小如就能瞬間理解,「你想說我在給你灌毒雞湯是不是?」

  「我可沒說毒雞湯哦……是雞湯,健康營養又美味的心靈雞湯。」韓易笑道,「我每天在外面給別人灌雞湯,回來再喝你給我煮的雞湯,這就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雞湯供應鏈啦。上下游聯通,垂直壟斷。」

  「所以你每天都在外面兜售我的二手雞湯。」

  「加工雞湯。」韓易把食指和大拇指並在一處,微微眯起眼睛,「原材料還是有點粗糙的,我得加點味道。」

  「喂,你真的很過分欸,喝我的雞湯,還要嫌棄我的廚藝。」

  小如很喜歡,也很懷念這種跟韓易無厘頭鬥嘴的日常。

  其實什麼都沒有聊,也什麼都不需要聊,只要能聽到對方的聲音,看見彼此的笑容就好。

  自從韓易收購UTA、創立瀚音樂,開啟自己的商業生涯以來,二人的生活便如車輪般滾滾前進,絕不為任何事物做片刻停留。在這般令人目不暇接,甚至來不及喘息的快節奏探戈里,能夠偷得三五分鐘放慢腳步,覓得一個私密的空間,像從前那樣用逗趣和拌嘴來消磨時光,是不管拿什麼寶貝放到她面前,徐憶如都不捨得去交換的珍貴禮物。

  不過很快,小如便意識到了一點——強行還原舊的模式,只會產生新的問題。

  「那你以後不要問我好了,去問別人……她們比較不需要上中文課。」

  本意只是想要跟韓易撒撒嬌,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另外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小如不想說這後半句,但『她們』這個詞,卻無可抑制地從她口中偷溜了出來。

  從前明明還只有個『她』,麻煩不算太大。

  可是現在……

  『她們』。

  真是一個讓人窒息的複數詞彙。

  臉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嘴角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眼中那一抹靈動的光芒也開始滯澀下來。小如忍不住低下頭,避開韓易的目光。她不想讓他看到這一刻的不對勁,不想讓他察覺她如奔牛般在心底橫衝直撞的複雜情緒,哪怕只是片刻。

  有不安,有吃味,還有……

  對,還有生氣。

  她是真的很生氣。

  「小如,我……」

  徐憶如的掩飾倉促無力,她壓抑已久的怨懟自然也逃不過韓易的眼睛。後者的肢體動作里,肉眼可見地添上了幾分無措的慌亂。他太熟悉這一幕了,每次欲言又止的沉默,便是新一輪戰爭的爆發。自打記事起,這齣戲碼他便看自己的父母上演了一遍又一遍,通宵達旦,永無休止。

  這是他渴望親密關係,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正確處理親密關係的禍源所在。

  口乾舌燥,心跳加速,一隻手臂揚起,停滯在半空中。預感到他和小如之間即將爆發衝突的韓易,再不見平日的巧舌如簧,只剩下左支右拙的緊張回應。

  「你什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開玩笑而已,沒有嫌棄你,也沒有……你明白的,如果我不信任你,不在乎你的話,就不會跟你聊這些事情了。」

  「在乎我……奇怪,我怎麼沒感覺到?你要是在乎我,你會什麼事情都拿來跟我開玩笑嗎?人家明明在認真跟你講話,掏心掏肺給你看,你卻每次都用這種兒戲的方式來回應……真的有那麼多搞笑的東西嗎?」

  「我這個……」

  「你要是真的在乎我,你會一邊跟我講說你喜歡我,一邊在外面招惹別的女……」

  越說越憤怒,徐憶如倏地抬起眼帘,試圖跟韓易對質,但視線卻一頭撞進了對方眼底的那片泥潭,悄然吞噬了她已經準備好的所有長篇大論。

  這一刻,小如回想起了韓易在過去兩年時間裡,無數次看似漫不經心的隨意閒聊里,向她傾訴的過往經歷。韓易的父親和母親,像兩座隔江而望,永遠無法相交的高山,把他困在江心的小島上,與壓抑和缺席為伴。韓易從小就學會了用幽默與玩笑來掩飾內心的傷痕,因為他無法理解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情感,也無法學會如何去與親密的人溝通。

  他的玩笑,他的輕浮,背後是他深藏心底的恐懼。

  他用玩笑和幽默來讓自己保持距離,因為他從未學會如何去接納,哪怕是最親密的人。

  對於韓易來說,自門外響起,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預示著的,不是「快出來吃晚飯」的溫馨呼喚,而是又一場要將他捲入其中的情感風暴。

  他無法理解,也拒絕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持久恆定的幸福,因為生活的這一扇門,從未向他打開過。

  從這方面來看,她和韓易,其實是同一類人。

  原生家庭所面臨的困境不盡相同,但結局卻是殊途同歸。

  極力渴望擺脫過往,卻又潛移默化地被來自父輩的創傷深深烙印。

  「好啦,好啦,不講了……」

  徐憶如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積攢起來,向外傾瀉的憤懣,頃刻間消弭無蹤。

  她捉住那隻凝滯在半空的手,用它作為支點,將身體朝韓易的方向拉近,把他擁進了自己的懷抱里。

  「沒事、沒事……別擔心,我們不吵架,乖……」

  小如把腦袋搭在韓易肩頭,兩隻手輕柔地覆住對方的脊背,在他的耳畔低聲呢喃。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小如一直以來的座右銘。

  她很清楚,如果不想讓韓易變得像她的父親,她首先得避免成為母親那樣的人。

  更何況,她是真的很心疼自己的意中人。

  從清晨忙到深夜,在拉斯維加斯連軸轉了一個多星期,這才找到了一點可以歇息片刻,與她獨處的閒暇。

  「我知道你已經很累啦。」

  「我不累,小如,其實我想說我真的……」

  「我都說了我們不聊這個了啦,不聽話,是不是?」

  徐憶如把雙手從韓易身後抽回,轉而壓在他的胸口上,可愛地呲了呲牙,「恫嚇」對方噤聲。

  隨後,小如輕輕湊近,呵氣如蘭,將兩片嬌艷欲滴的紅潤玉瓣,覆在了他唇上。

  甜蜜的深吻不急不緩,力道輕柔舒和,仿佛是一場久別重逢的傾訴,又像是一個溫暖堅定的承諾,讓韓易本來僵硬的身體瞬間放鬆了下來。

  厚實的手掌攀上纖細的腰肢,喘息之間,韓易便重新掌握了主動權,帶著徐憶如一起,完全融進了寬大的沙發里。

  「唔……呀,等、等一下!」

  「怎麼了?」

  「壓到頭髮了啦……」

  「啊,不好意思。」

  韓易用右側手肘支起身子,關切地注視著已經被他壓在身下的徐憶如。

  他知道這個因為學習太用功而發量告急的寶島姑娘,有多在乎自己這一頭其實看上去一點也不稀疏,只是有點泛起淺棕色的長髮。

  「沒壓斷吧?」

  「怎麼沒有。」

  小如嘟著嘴,把手中的斷髮湊到韓易眼前給他看。

  「三根欸!跟禿頭沒差了……」

  「你再誇張點呢。」韓易又好氣又好笑地在小如額頭上吻了一口,「滿臉都是頭髮,還擔心禿不禿的問題。」

  「你才滿臉……滿臉都是頭髮。」

  在韓易的手臂上輕拍了一下,小如的呼吸仍有些急促,話語也不甚連貫。剛才那番忘我的纏綿,抽空了她肺部的空氣,也抽空了她的大腦。

  「起來一下,我把頭髮紮起來。」

  「哦,好。」

  「不是……手也拿出來啦,這樣我怎麼拿東西。」

  「啊……我都忘記我放那兒了。」

  韓易飛快地縮回手,幫徐憶如撫平衣衫的褶皺,這才略顯尷尬地咧咧嘴。

  「壞蛋。」

  雙頰暈染著妖冶的潮紅,小如翻了翻眼皮,那倦怠中帶著慵懶的嬌媚神情,順著如絲的柔波飛向韓易,讓後者本來放鬆下來的身體又緊繃了起來。

  以另外一種令人愉悅的方式。

  「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那麼壞。」

  從被甩到一邊的手包里取出發箍銜在唇角,小如坐直身子,一邊用雙手在腦後束起馬尾,一邊用她甜糯的嗓音嘟嘟囔囔。

  「以前……不知道嗎?」韓易指著自己,「私人影院裡不就……」

  「不一樣啦。」徐憶如扎發箍的動作熟練,口頭的表達卻吞吞吐吐,「一直都知道你是個色鬼,但那天你還是比較……」

  「我還是比較什麼?」

  「就……跟今天不一樣,今天你很……」

  「我很……怎麼樣?」

  「就很,那個……哎呀,我不知道怎麼講啦!」

  情話卡在嘴邊,半天說不出口的小如,掙扎片刻後,選擇直接用行動表達。

  她反身撲回到韓易懷中,用慣性讓他重新躺倒在沙發上,像一隻踩奶的乳貓,把全身重量都壓在了主人身上。

  「今天我感覺你……很著急。」

  胸口起伏的幅度明顯,強迫自己問出下一句話的小如,緊張與羞赧的情緒無處可藏。

  「是不是想和我這樣……很久了?」

  「是。」

  在徐憶如的眼裡,此時此刻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有問必答的韓易,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那隻小狗。

  口乾舌燥的感覺再次蔓延開來,喉嚨發癢的小如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才繼續問道:

  「是因為最近……做音樂節太忙,覺得冷落了我,想要用這種方式來補償,證明你還……喜歡我嗎?」

  「不是。」

  「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你沒看過你自己長啥樣嗎?有哪個男的能……」

  「韓易。」徐憶如危險地眯起眼睛,「我剛才怎麼跟你講的?」

  「不開玩笑了。」

  韓易舉起雙手,從善如流。

  他清清喉嚨,換上了一副無比認真的神情。

  「其實是因為……在我看來,我能開始這一切,能擁有你現在看到的這一切……至少有一部分吧,得歸功於你。」

  「歸功於……我?」

  「嗯。」韓易點點頭,「現在我所做的,其實都是在彌補之前的遺憾。和你之間的遺憾,是這裡面最讓我難以釋懷的一環。所以……你問我是不是想和你這樣很久了,我的回答是……如果不能和你這樣的話,我不知道我做這些事情,還有什麼意義。」

  「這樣喔。」

  聽著韓易的回答,仔細觀察著對方的神情,徐憶如的眼底綻出了一抹任何言語都難以形容的歡欣光華,但很快,它便被強行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寒風徹骨的冷漠注視。

  「所以,你就是把我當成trophy wife,是不是?事業搞得好,兜里有幾分錢,就覺得我必須得喜歡你,就覺得你絕對能占有我?」

  「不是,小如……」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韓易的心臟都停跳了半拍。

  「我怎麼可能是這麼想的,我剛才……」

  「好啦,嚇你的,傻瓜。」

  小如綻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用一記熱烈的深吻,把韓易的辯解堵了回去。

  「給你一個……一個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關鍵時刻,嗯……亂開玩笑。」

  唇齒相抵的美妙觸感,拖慢了小如的語速。半晌之後,傳遞完信息,也占夠了便宜的小饞貓才舔舔嘴唇,重新坐直身子,用雙手捧起了韓易燒到燙人的臉頰。

  「我很喜歡你給我的這個理由。很篤定、很霸道、很體貼,也很像你。」

  說到這裡,小如再次扶下身子,含住了那口尚未呼出的熱氣。

  「You know……I'm not ready for that yet。」

  兩分鐘後,再次與韓易拉開距離的徐憶如,杏眼半睜半閉,呢喃已經柔軟到了夢囈的程度。

  「But for this one night……」

  她輕輕捉起韓易的手,用指尖在對方的掌心畫了個圈之後,開始引導著它緩緩探向那處剛才不舍流連的地方。

  「I want you to show me everything else。」

  「小如……」

  「別說話,壞蛋。Just show……」

  別停止相信,抓住這種感覺……

  璀璨的霓虹,如織的行人,喔……

  ……

  「都凌晨一點了,誰會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