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謹言發現鄭恩地忽然變得很沉默,神遊天外的樣子,就算他挑了頭想要說什麼話題,得到的也就幾句嗯嗯啊啊。
他也並沒有太在意。兩人的關係本來就不正常,鄭恩地之前能和他說說笑笑已經讓他覺得這妹子非常神奇了,沉默和走神也只不過變成了正常人的模板,他也不強求什麼。
一直到吃完了烤肉,兩人沉默著出了店門,鄭恩地才開口道:「多謝款待可以送我去了嗎?」
唐謹言看了看手錶:「很晚了。你們明天早上如果還要在這裡拍戲,那不如就在這住下,我給你安排酒店。」
鄭恩地抿著嘴,鞋子在地上蹭了半天,才小聲答:「你不亂來就可以。」
「說了我是講口齒的人。」
唐謹言果真帶她住進了最好的酒店,開了最好的房間,然後二話不說的轉身離去。
鄭恩地站在房間的落地窗前,低頭看著他大步離開酒店的背影,眼神極其複雜。
過了很久很久,她才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歐尼,今天拍戲遲了,我沒宿舍嗯,好的,放心啦,很安全的。」
丟下手機,她撲通一下把自己埋在大床里,半天一動不動。
那一夜的記憶,那強迫自己當成噩夢一樣的記憶,潮水般的湧入腦海,擠得她腦袋生疼。
「嗚鄭恩地你為什麼這麼倒霉」
「聽澤生他們說,九哥對上那個小丫頭另眼相看得很?」次日再次前往仁川的路上,開車的恩碩忍不住問。
「哦,因為她比較倒霉。」唐謹言如此答。
恩碩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抽了抽嘴角沒說話。
你唐九爺要真是這麼同情心過剩,這些年估計已經死了八百瞞得過自己,怎麼瞞得過兄弟呢
仁川這邊其實乏善可陳,如今每天都來只不過是為了熟悉和摸透整個公司的運作流程,畢竟此前的唐謹言對於對外貿易這一塊是沒有接觸過的,一點都不了解的話只能被人牽著鼻子走。 伊織倒也理解他這點顧慮,所以任由他各處了解,沒有設置什麼阻礙。
其實介入伊織的公司已經有段時間了,唐謹言倒也開始覺得以後並不該再這樣天天往這兒跑,來得太勤了只會讓伊織質疑和警覺他另有目的,隔三差五的偶爾來幾次,說不定還更方便辦事?
既然這麼想著,這次去也就早了點,在公司晃了一圈就提前撤退了。至於是不是心裡還掛念著其他事唐謹言覺得應該沒有
恩碩卻覺得八成有點關係在裡面,所以到清涼里他就開口問:「要不要去片場轉轉?」
唐謹言似是隨意地答:「你知道他們今天在哪拍?」
「出來前問過了,今天在中學那邊。」
「其實也沒什麼好去的算了算了反正沒事,去轉轉。」
恩碩有點想笑。
他李恩碩從十三歲開始跟著十四歲的唐謹言屁股後面混,足足跟了一個生肖輪,唐謹言連什麼時候夢遺都告訴過他,可以算是這世上對唐謹言了解最深的人之一了。可他發誓從來沒有看見過唐謹言這麼有趣的表現,連想都沒想過。
一般來說這種有趣表現會誕生在常人的花季雨季,可是他們的這種季節卻在泥濘中慢慢丟失不見,過頭來相互問問少年時喜歡過什麼人麼?往往都是撓著腦袋想了老半天,給你類似於這樣的答案:
「那時候XXX馬子挺漂亮的,老子晚上擼管就想著她,可是義氣嘛,不好搶兄弟馬子。」這好像是玉澤生說的。
「當時那個XXX老闆娘風騷的嘖嘖嘖,老子為了多看她一眼早飯都捨不得吃,就為了省幾個硬幣去她那買煙,後來混出頭了好不容易上了手,發現也就那麼事兒,老B又黑又臊,真特麼後悔老子當年的早餐。」這個好像是三兒。
「當時為了那個XXX,老子和XXX開片兒,砍得死去活來的總算搶到了哈哈哈後來也不知道為了啥鳥事就那麼分了,現在都不知道她在哪個場子裡賣」這個就是李恩碩自己。
恩碩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算不算是喜歡過誰,也許都算。不過他覺得和唐謹言眼下的表現比 起來,那些就不那麼好玩了,九哥不愧是九哥,發春都發得比別人有趣些。
九哥既然發春,做兄弟的自然不便瞎攪和,恩碩送唐謹言到了學校附近,自己一溜煙開車去了。唐謹言整了整衣領,信步走向某處圍觀群眾很多的地方,想必片場就在那。
剛走過去,就聽到圍觀群眾的一片譁然:「哇」
唐謹言擠進去一看,整個人僵在那裡。
學校操場邊上,男主角徐仁國赤著上身似是在沖洗,鄭恩地拿著把掃帚從旁邊經過。不知是有什麼前因,兩人對視了一陣,徐仁國走上前去,低頭就想吻下。
「你敢親下去試試!」人群里驟然爆出一聲怒吼,徐仁國渾身打了個激靈,嚇得直接後跳了半步,差點沒把舌頭咬了。鄭恩地嘆了口氣,咬著下唇低下了腦袋。
導演申元昊心中咯噔一跳,轉頭就看到一頭暴龍分開人群闖了進來,兩步就擠到男女主角中間,一手推在徐仁國胸前,憤怒地將他頂在洗手台:「你他媽想死?」
申元昊無語地捂著額頭,您老不是說不會吃飽了撐的天天來嗎?這早上都沒過呢,您這是幹嘛!
徐仁國更是快要哭了:「唐唐先生,這、這這吻戲是劇本要求的」
唐謹言吭哧吭哧喘著粗氣,醋缽大的拳頭懸在空中,理智上知道不關男主角的事,強忍著沒砸下去。頓了幾秒,憤然轉頭怒視鄭恩地:「搞毛?你拍電視劇還是拍aV呢?」
鄭恩地呆立一邊低著頭,神情有些尷尬。
按說自己拍什麼戲,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他這暴跳如雷的模樣,自己卻又有點心虛
心虛的是,劇中有個隱晦表達:女主角看見男主角健壯的上身,十八歲的懵懂春心也被撩起了漣漪。可實際上她看著徐仁國的上身,滿腦子轉著的卻都是另一個人,另一副雄壯得多的身軀,徐仁國與之一比簡直就像個小孩。而徐仁國要吻下來的時候,她閉上眼睛,心裡浮現的同樣是另外那副身軀,那猙獰的九龍,那霸道的占有和索取,那讓人窒息的威壓,那無法抗拒的屈服還有最後那如登仙境的極樂。
真要說荷爾蒙的青春萌動,那她萌動的對象也該是那副身軀。
而那副身軀的主人,現在就站在面前。
鄭恩地咬著牙,半晌才開口解釋:「這是青春愛情劇,這是很正常的戲份」
唐謹言怒道:「再正常也不行!」
鄭恩地倔強抬頭:「為什麼不行!」
唐謹言脫口想說老子看得不爽,好容易才忍住,換了一句:「你不想想你爸爸看了什麼感覺!」
不說還好,說了鄭恩地更怒了:「你什麼時候會管我爸爸的感覺了!」
一句話堵得唐謹言啞口無言,怒氣沖沖地瞪著她,鄭恩地倔強地對視著,毫不退讓。
其實她還是心虛。因為這齣戲真是瞞著爸爸的甚至她還瞞了公司的崔社長。崔社長至今以為這部劇只有錯位的吻戲無所謂呢,否則他很可能會為了自己的idol形象定位而阻止的。
是她自己想要挑戰一下吻戲。
畢竟只是貼唇吻,又不是濕吻。要是這點程度都受不了,以後如何涉足熒幕?
更何況自己早就沒他們想像中的乾淨了,罪魁禍首就在面前。
所以她對著他,分外倔強。
不過他們這幾句對話聽在別人耳朵里倒是有了其他意思。唐謹言居然會去提她爸爸這是什麼道理,這麼看起來好像不是大家原先想的那種脅迫或者被包的關係莫非人家本來就是通家的世交?申元昊正這麼想著,就看到唐謹言怒氣沖沖地拉著鄭恩地走過來:「申導演,老子先跟這丫頭片子聊聊。遲點有話和你說!」
申元昊哪有反對餘地,眼睜睜看著鄭恩地踉踉蹌蹌地被他拉遠,隱約還能聽見兩人的聲音:
「放手!」
「想得美!」
「我咬你哦!」
「隨便!」
申元昊無奈地叉著腰,和劇組人員互相看看,心裡都忽然冒出了這樣一種感覺:他們這齣真人戲,好像比這電視劇更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