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錫命瞧著這兩兄妹被自己提供的信息雷得外焦里嫩,想到謝家值得深交,便先就著謝純熙話頭繼續說道。
「賢妹所說又是另一個問題了,中國士人一直以為天圓地方,是以你才以為白狄是從西至東,其實不然。小佛郎機起初派出船隊探索時,是繼續向其國西方而行,結果最終卻到了中國東方,小妹可知這說明什麼?」
謝純熙嚇得一下子合不攏嘴,驚道:「一直向西卻到了東方,這,這說明地是圓的?」
「不可能,地怎麼會是圓的呢,那人豈不是要掉下去?」謝文樂一副不信的樣子連忙反駁。
劉錫命對他們的反應到不奇怪,人的認知被徹底顛覆後第一反應當然是質疑,只有拿出確切的證據時,大多數人才會相信。
「世兄這話說到了點子上,不過地是圓的這一說法,中國士大夫早有人知。早在萬曆年間,白狄傳教士利瑪竇便已乘船來到中國,他曾向大內奉獻《坤輿萬國全圖》,還將其製作成球狀地圖贈送王室士紳,此事一查便知,當無虛假。至於謝兄所說人如何在圓球之上站立,白狄如今尚無有人能答。不過小弟觀天地變化、萬物生長,再結合地圓之說,認為人之所以能站立於圓球之上,皆因大地自有引力,其力不可見,但充斥天地之間,時刻將我等向地表牽扯,不然如何解釋往天上拋物,此物最終又要落回地上。」
沒錯,我就是這麼無恥,劉錫命覺得自己真是理不直氣也壯,等幾年把萬有引力定律搞出來,這玩意兒就姓劉了。哇哈哈哈,果然是智障兒童歡樂多。
只是可憐了那位還沒出生的牛頓同學,他的偉大成果就這麼被無恥的中國人竊取了。
謝純熙這會兒已經是滿眼小星星地看著劉錫命,這位世兄不僅人品好、長得端正,學識更是沒得說的,真是那啥。
哎呀,羞死了。
劉錫命見謝純熙滿臉通紅地看著自己,不由伸手摸了摸臉,這小妮子怎麼了?
謝文樂卻有些喪氣地說道:「白狄禽獸,卻能知中國不知之事,其所去之處,我等聞所未聞,莫非中國之學確有不及之處嗎?」
「文樂兄也不可妄自菲薄,白狄能探明世界之大,確實證明其文明學說有可取之處,但我華夏亦不遑多讓。永樂皇帝時,便曾派三寶太監出海遠航,其最深處亦離白狄之國不遠。只是近百年來,陳腐保守之學荼毒中國,使中國士人只知空談性理,不知深究外物之理,這才落了下風。倘若能一掃士林頹靡之氣,振我華夏精神,則世界之大必由我中國主宰!」
說到這裡劉錫命靈感一閃,深究外物之理,這點倒是可以作為融合心學的一個突破點,這玩意換個說法不就是推廣科學嘛,回頭再來深入研究研究。
侃大山竟然還解決了一個以後的重要問題,劉錫命立刻有些興奮起來,談興更是大增。
謝文樂兩兄妹也從沒聽過這些新穎的學說信息,三人又跑到花園涼亭中坐下來細細攀談。
謝純熙尤其對海外風物特別感興趣,坐在劉錫命身邊扯住他袖子問東問西,好在老劉同志來自信息大爆炸的後世,很多地方他雖然沒有去過,但是有各種媒體信息不斷轟炸,他也能將其講的繪聲繪色。
這一談就是大半夜,直到謝純熙貼身丫鬟宛兒來催促了幾遍時,三人才意猶未盡地回房休息。
「小姐,你怎地還不洗漱休息?」
宛兒陪著謝純熙回了閨房,她自去打了熱水過來供小姐洗漱,哪曉得回來後竟然看見小姐坐在窗邊,托腮望著天上的明月愣神,不由有些奇怪地問道。
謝純熙頭也不回,依舊直勾勾地看著月亮,清聲說道:「宛兒,劉世兄說中國之外還有萬千之國,有高聳入雲、伸手觸天的千丈雪山,有白沙遍地、澄澈透藍的美麗沙灘,有牛羊遍野、綠草如茵的無垠草原,聽得我好想將這些地方都去看上一遍,如此也不枉此生了。」
宛兒把水盆放在一旁,走到謝純熙身邊輕笑道:「我的小姐,你這一路上說來說去都是劉世兄這個,劉世兄那個,莫非已經被他勾去了魂兒?」
「死丫頭,叫你亂說,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謝純熙臉色微紅,轉身便要過來捉宛兒,卻被宛兒一下子閃開,兩人嬌笑著在閨房裡追來追去。
劉世兄真的很不錯誒?伴著這樣的念頭,謝純熙面含微笑地陷入夢中。
「呼,文樂兄、賢妹早安。哈哈哈,你二人莫非看了一晚月亮不成,怎地臉色都不太好?」
劉錫命一大早起床出來便碰到謝文樂兩兄妹,見他兩人都頂著一對熊貓眼,不由哈哈哈大笑調侃道。
這兩兄妹都是一個幽怨的眼神甩了過來,「還不都是因為你」,謝文樂立刻嚷嚷道,卻沒注意到謝純熙臉色微紅欲言又止。
三人打打鬧鬧的一起去陪謝母用早膳,謝家幾個長輩看著三人一下子變得這麼熟絡都有些吃驚,知道這兩兄妹比較外向,但往日也沒見過有這般情形。
不過廣交朋友也是好事,再說都是些孩兒們之間的打鬧,幾個長輩倒是沒多少心思去管這些。
「你昨日來城裡可是有什麼事要辦?」
吃過飯後,謝成周問劉錫命道。
劉錫命趕緊將自己想打聽一下上次封賞的事情說了一遍,其他倒還好,主要是知府張立誠的承諾兌現問題,劉錫命一下子招了這麼多人,要是出了什麼漏子他可就抓瞎了。
「哈哈哈,你莫要心急,這才過了十來天,哪裡能下來的這般快。不過此次府里糟了兵災,張知府也急著報功,只怕是已經派人去報布政司和巡撫衙門了,等有了消息我自會派人通知你。至於張知府自己許下的封賞,這最終還是要落到下文到縣上來,上次賞功時你將功勞推到府里,倒是把縣尊氣的夠嗆。」
劉錫命尷尬一笑,上次還是鬥爭經驗有點不足,光想著挑撥府縣爭鬥了,反而惡了曾述堯,只好扣扣腦袋道:「小侄也是有些後悔,只是不知能否補救。」
謝成周捋須想了想道:「這樣吧,你且隨我去拜訪拜訪知縣,我替你準備一份厚禮,他畢竟是要離任的人了,想必還會賣我幾分薄面。」
劉錫命異常感動,趕忙推辭說要自己備禮,卻被謝成周堅定回絕了。劉錫命知道這是謝成周報還他救謝純熙的情,想到兩家反正已經結下了情誼,以後往來時總有機會,他這才沒有繼續推辭。
拜訪曾述堯倒還順利,不知道是看在謝成周的面子,還是被謝家準備的禮物打動,曾述堯也沒計較上次劉錫命幹的事,面色淡然地招呼書吏一查探,果然知府衙門五日前便下了文書,因為沒得他的吩咐,還扔在戶房沒有處理呢。
劉錫命心頭冷汗直下,草草草,還好老子多了個心眼,不然豈不是要被你們坑死,狗日的貪官。
等拿到縣中文書,劉錫命自覺家中事務繁多,也不好再在府城中停留,跟著謝成周回府拜別了謝家眾人後,便拉著魏敬國和張敬良專門去找城中的牙行。
眼下家中磚窯挖的差不多了,馬上就要開工燒磚,另外劉錫命還打算燒制水泥,正好趁著來府城提前準備好原料。
城裡牙行不止一家,劉錫命還記著上次牙人王琦給張玉成管家張達透露消息的事,這次當然不會再找他,至於以後,呵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忙活半天總算在牙人牽線下找了幾家賣煤和石灰的商號,還好這兩樣材料川東北的保寧、順慶都不缺,因此價格也不貴,煤價每百斤值銀一錢五分,石灰更便宜,每百斤值銀一錢。劉錫命便先各自訂了幾千斤先試試,約好以後再增加訂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