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打擊報復

  下午時,張明軒等人見了劉錫命只是狠狠瞪了幾眼,卻沒有上來鬧事,劉錫命心中更加肯定張家確實是有什麼謀劃,頭腦中開始瘋狂分析起解決辦法來。

  這堂課周良才講的是《孟子》,劉錫命等他一下課,馬上跟著出了課堂,到了偏廳時,他向周良才行禮道:「老師,弟子於書中有不解之處,特來請益。」

  見周良才示意,他便問道:「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弟子愚鈍,不能解其深意。」

  周良才欣慰地捋了捋鬍鬚,弟子有志於學這是好事,他解釋道:」聖賢之書大要,教人使不迷失其本心而已……所謂本心者,即赤子之心也。」

  劉錫命又拜問:「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不知何謂?」

  「君子以仁禮存心,言以是存於心而不忘也,此所以君子與他人不同之處。」周良才若有深思道。

  劉錫命再拜問道:「君子之道至矣!弟子再問,易經無妄卦六三爻曰:『無妄之災,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不知可有解法?」

  周良才呵呵一笑,這個弟子頗有些心機啊,不過他也不以為忤,一來劉錫命是打著請教學問的名頭,所謂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弟子有疑惑前來請教,天經地義;二來嘛,他好歹是做了一番功課的,雖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不過總比那些無知蠢貨好的多。

  他眯起眼捋了捋鬍子,想了一會兒道:「易經非吾所長,不過天地萬物不離八卦之變化,汝所問者,亦可於卦中相詢。無妄卦換卦為大壯,大壯上六曰:『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無攸利,艱則吉。』汝可知之?」

  頓了頓見劉錫命沉默不語,沒有退去的意思,周良才哈哈一笑又說道:「再有蹇卦上六曰:『往蹇,來碩,吉,利見大人。』果是君子,則何憂也!」

  說完拿手輕輕拍了拍劉錫命的頭道:「今日就到此為止吧,汝先退下好生思量。」

  劉錫命臉上喜笑顏開,連忙向老師道謝辭別。

  卻說這對師徒剛才打的是什麼啞謎呢,劉錫命方才上課時仔細分析了一下,張家要想對付自己,最大的可能就是拿自己進張氏族學讀書這件事做文章,而目前能夠幫到自己並且自己認識的,也只有周良才一個人了。

  第一他有秀才功名,屬於特權階級,能夠和張玉清說得上話,第二他也算小有名氣的經師,張家花了大力氣將他請來,如果要處理學堂中的事務,必須要尊重他的意見。

  所以劉錫命才一下課就過來,裝作請教的樣子和周良才打了一番機鋒。

  首先劉錫命一上來就請教大人和君子的標準是什麼,周良才說道,君子要抱有初心、不忘仁義。

  劉錫命又借易經無妄卦卦辭問,如果一個人遭受了無妄之災,怎麼才能免受苦難呢?周良才也用易經大壯卦卦辭回答他,一個人遭受了無妄之災,就像羊的角被卡住了一樣,進不得,退不得,這個時候只有艱忍自守才能保全。

  這當然不是劉錫命想要的結果,所以他沉默不語,好在周良才不知是真的欣賞他還是怎麼樣,又借易經蹇卦卦辭說道,如果真是時局艱難,這個時候不要魯莽冒進,反而要謹慎退縮,到時候自然會有貴人相助,沒有什麼可擔憂的。

  這其實已經暗示自己同意幫他了,所以劉錫命才喜笑顏開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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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上,張家大宅。

  張府管家張林在外面打聽了兩天,自覺把劉家情況摸了個遍,興沖沖地跑來邀功了。

  張玉清正在書房考較張明軒學業,誰知問起四書五經來,張明軒真是一問三不知,張玉清著實火大,都是他母親寵溺的,若非看他是嫡子,早就讓他自生自滅了。

  張玉清看著張明軒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心中恨鐵不成鋼,狠狠地將他罵了一頓,抄起竹條正準備給他來一頓竹筍炒肉時,張林過來敲門救了他一命。

  張林見老爺少爺都在,正是邀功的好時候,趕忙諂媚道:」稟告老爺、少爺,小人廢了好大的勁才在家中找到一個張家灣村前來做工的,他對劉家情形知道的清清楚楚,現在特來回報。」

  張玉清揮揮手示意他繼續。

  張林繼續說道:「這劉家如今只有孤兒寡母四人相依為命,他父親劉善齊雖說當年也中過秀才,但是前兩年便在城裡死了。劉家本就不是大族,族內更沒有什麼達官顯貴可以依靠。」

  「他家這些年來不過是靠著幾口薄田為生,去年時日子過不下去,還向老爺的堂兄弟張玉成家商借了十兩銀子,年前成老爺帶人多次上門催要,本以為他家還不上錢,正好將那幾畝田抵過來。哪知道這劉錫命也是個有血氣的角色,竟然拿著刀子將成老爺一行擋了出來,更逼得成老爺答應一個月後再來要帳。」

  「成老爺許是想他家過一個月也拿不出錢來,便沒用強的。哪成想,還沒過一個月劉家竟然從地里挖出了他家祖上留下的祖產,當著眾人的面將成老爺的債還了,成老爺現在還為這事生氣呢!」

  張林將打聽到的情況一一講了一遍,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到張家做工的這人過了上元節就來鄉上了,劉家最新的情況並不清楚。

  哈哈哈,張玉清聽了一陣大笑,這張玉成只是他祖父庶枝,平日裡就覺得他土裡土氣,又不懂經義,不過是看親戚面子打打交道而已,如今聽他偷雞不成蝕把米,也是覺得好笑。

  「爹,劉家不過是個窮酸,你可要替我出氣啊!」張明軒聽了張林的話卻眼睛一亮,大著膽子說道。

  「哼,孽障!讀書沒見你如此上心!」張玉清見他一臉興奮,氣從心來。不過想到家中正室張王氏,也擔心她又來撒潑打橫,沉吟道:」劉家雖然已是落魄,不過誰曉得他父親在外面還有什麼關係。這樣吧,既然他家剛把欠債還上,如今又入我張氏族學就讀,想必已是家無餘財。張林,你不要自己出面,回頭給族學管事的說一聲,讓他從今年起將外姓人讀書的納費漲上幾兩,若是交不上的,便直接退學吧!」

  張林連聲應是,諂笑著拍馬屁道:」老爺真是用計如神啊,這軟刀子下去,外人即便是知道了,也怪不得我們張家,實在是高明!」

  張玉清略有得色一笑,我輩讀書人,哪像張玉成那等貨色不要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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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第二天上課前,劉錫命和許衛幾人本來還在閒聊,卻看到張氏族學的管事進來學堂,心中不由有些疑惑。這管事向眾人說道:」去歲以來,天多災禍,鄉里多有減產,我張家亦受損頗多。如今張氏上下,節衣縮食以備來年,然族學所費卻日漸增長,為長久計,自今年起,所有外姓人家前來就讀,需多繳納費二兩,不能交者,除學!」

  哄,幾個外姓的學子一下子跳將起來,多交二兩,這不是要我們命嗎?立刻在堂中喧譁鼓譟起來。

  劉錫命一聽也很是吃驚,本來外姓人讀書交五兩已經是重負了,如今再多交二兩,只怕一般家庭絕對承受不起的。

  這時他瞟見張明軒滿是笑容得意洋洋地望向自己,立刻明白這就是他的後手!劉錫命心中頓時憤怒起來,區區同窗之間吵鬧,竟然用出這麼卑鄙的手段,況且不只自己被報復,還連累一幫無辜朋友,這張明軒真是小人,這張家真是無恥!雖說自己並不缺這六兩銀子,但是一來其他同窗被他連累,他不能束手不管,二來今日如果不反擊回去,只怕以後張明軒更是得寸進尺。

  不過還好,自己也不是沒有應對之法!劉錫命看見許衛也和其他幾個學子一樣滿是憤慨,趕忙拉住他說道:」不要衝動,我自有辦法,若是衝撞管事,到時候反而說不清了!」又讓劉錫賢、劉錫安去將其他幾個學子勸了下來。

  那管事說完這事,在台上看著幾個外姓學子鬧起來,也沒說什麼,等他們平息下來,便面無表情地走了。

  這幾個人還在那裡憤憤不平,劉錫命對他們低聲說了自己的打算,許衛卻道:「此法估計不通,周先生本就是張氏族學所請,與我等並無太大幹系,要想請他幫忙說和,怕是很難!」

  劉錫命笑了笑,如果現在才去請他幫忙,估計是不大行得通,不過自己昨天才得了他的承諾,想來可以試一試,安慰眾人道:「如今別無他法,不如一試,若是不成,再想其他辦法!待會兒大家隨我一起。」

  等了一會兒,周良才信步走了進來,劉錫命等他坐定,趕忙起身帶著眾人到他桌前拜道:「這些時日以來,承蒙先生不棄,多有教誨,我等特來拜謝!孔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先生行聖人之道可謂至矣,然我等無福,恐不能日夜聆聽教導了!」

  一群少年也都是人精,立刻作出悽慘的樣子,幾個小子還抹起淚來。

  周良才一聽也是吃驚,趕忙問起緣由來,等聽說張氏族學要漲外姓人納費,他若有所思,看了看眾人道:「此事,吾已知曉,汝等先安心上課,等課後再談吧!」

  張明軒在一旁一臉譏諷地看著劉錫命帶人上前,心裡想到」向先生求情有什麼用,他又不是你們什麼親戚,況且這是我張氏族學,納費怎麼收還不是我們家說了算!」

  看見那幾個學子沒得到周良才承諾而垂頭喪氣的表情,張明軒仿佛看到這幫外姓人滾蛋的場景,笑的更加歡暢了,得意洋洋地對著劉錫命比了個卡脖子的手勢,你個狗才,這就是本少爺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