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錫命一直在開封府廝混到二月十二日。
在此期間,孫傳庭安排完河南事務後已經急沖沖地趕向陝西。
劉錫命自然是爽快地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剛一拿到蓋有他巡撫大印的屯田公文後,直接先期向他交付了三萬兩銀子,足夠他先將架子搭起來了。
至於屯田之事,反正竇玉泉和許衛兩人都在關中,他便直接託付給他們兩人去辦。
等到他們把地址選完,再把流民帶過去,劉錫命自己再充當一回運輸大隊長,將水泥鋼筋等建設物資運送過去就行。
當然,他還是對選址提了一些具體要求,一個是儘量靠近關中平原西部,這裡離河南等主要戰亂區比較遠,相對來說更安全一些。
另一個則是要儘量靠近劉家在漢中的基地,這樣一來途中運輸時間要節省不少。
安排完了這些,劉錫命總算放下心來,難得洪承疇麾下諸將齊聚一堂,他借著有曹變蛟壓陣,很是帶著邵德榮結交了不少人。
到了二月十二日這天,總督衙門裡總算傳來了消息,言道宮中已有旨意下來,特令曹變蛟、劉錫命等人前去接旨。
總督衙門裡,劉錫命再次見到了高起潛等人。
不同於上次略顯親善的樣子,高起潛見到劉錫命等人進來只是面無表情地和洪承疇閒談,理也不理他們。
這老高做事妥帖,劉錫命心裡伸了個大拇指。
「高公公,人都到齊了,宣旨吧。」
洪承疇耐著性子和高起潛攀談了許久,見曹變蛟諸人皆已到場,趕忙提議道。
高起潛點點頭,穿著紅彤彤的官服站了起來。
「擺香案,請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天祀不寧,地亂綱常……有參將曹變蛟者,克忠定難,驍勇非常,著升任副總兵官……四川生員劉錫命,體君父之難,量國家之哀,著賜穿鬥牛服,列功發於四川學政衙門,望爾時刻不忘磋磨學問,以圖早日報效國家……」
劉錫命將聖旨的內容聽得清清楚楚,當聽到賜穿鬥牛服時不由心中一撇嘴。
小朱同志真他娘的摳啊,這玩意兒不就跟後世韃子賜穿黃馬褂一個樣嗎,原來還是跟你們學來的。
倒是這個列功發還學政衙門讓他眼前一亮,山呼萬歲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真誠。
能專門寫這麼一句,看來自己好歹也算是在皇帝老爺面前掛了個號的人了。
想到這裡劉錫命偷偷瞥了一眼面色肅然收起聖旨的高起潛,這裡面應該少不得這太監幫自己說話。
不然自己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哪裡會被朱由檢記得住。
朝中有人好辦事,劉錫命再次對此深有體會。
不過他依舊心中警醒,難怪士人們這麼厭惡攀附內監的人。
他娘的大家都在吭哧吭哧混資歷、熬年頭,你卻一個跟頭跑到別人前面去了,能不招人恨嗎。
不過這次應該不至於,劉錫命瞥了瞥同樣肅穆而立的洪承疇。
這事是洪承疇上報的,高起潛最多悄悄敲了個邊鼓,況且自己這身份應該也沒多少人注意。
收起聖旨,高起潛笑眯眯地看向曹變蛟。
「曹副總兵,咱家可要恭喜你了,還望你知曉皇爺心意,往後一心一意為國效力才是。」
曹變蛟翻身就拜,「承蒙天恩,末將必為陛下效死。」
高起潛笑著點點頭,這才裝作不經意地看向劉錫命。
「小後生,你也算有福之人了,能得陛下勉勵,真是祖墳冒了青煙了,你可要知道感恩吶。」
「多謝公公提點,學生刻不敢忘陛下之恩。」
高起潛這才大笑著朝洪承疇拱拱手,帶著一幫小太監負手而出。
鬥牛服只是賜服的一種,不算常服,連飛魚服都比不上,這玩意兒也就是嚇唬嚇唬一般小吏還可以,劉錫命自然沒有多大興趣。
更讓他開心的是,洪承疇拿出的兵部賞功文書里,竟然直接將邵德榮升任為都司,讓劉錫命心中大呼沒有白花這個錢。
曹變蛟顯然也沒想到這個變故,他之前的報功文書里可是只說了報邵德榮千總升守備一事,自己這老弟關係還真是硬啊。
曹變蛟心中有些咋舌。
「報」
一名傳令兵疾馳而入,不待洪承疇開口就驚惶喊道。
「報軍門,二月十一日,闖賊率眾集聚洛陽城外,賊部張獻忠、羅汝才、李自成等二十餘家盡皆聚首,似是商議如何應付我軍圍剿。天亮以後,各部再次分道揚鑣。」
草,劉錫命心中大震。
這他娘的是變動版的滎陽大會?
洪承疇聽到也是臉色一變,「可曾打探到具體消息?」
那傳令兵臉上有些犯難,「稟軍門,賊眾聚會之時,只許各部首領入內,卑職等人無法查探。」
「軍門」,曹變蛟抱拳出列,「賊部數十萬聚集於河南,我軍亦有十數萬之眾,此乃天賜良機,不如鼓而攻之,如此中原可安。」
除了賀人龍等大仗不要命的將領以外,其餘眾將聽到曹變蛟這話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你曹閻羅是不要命,我們可還想留著享福呢。
洪承疇將堂中眾將的面色看在眼裡,心中有些嘆息。
他何嘗不知道這是天賜良機,如今官軍有十三萬之眾,戰力自然是比流賊要高出許多。
但是要和流賊三十多萬人硬拼,他心中也有些憂懼。
這可是朝廷在中原最重要的戰力了,一旦有什麼閃失,他洪承疇登時便要身敗名裂。
這天下的問題他一個三邊總督哪裡不曉得,即便將流賊全數剿滅,只要天災人禍不息,造反的百姓只會如同韭菜一般一茬接一茬。
倘若官軍只是慘勝,這天下不復為朝廷所有矣。
想到這兒洪承疇嘆了口氣振奮精神,「傳令下去,多派斥候打探消息,各部還是按先前方略,以堵截為主,伺機待戰。」
「是」,眾將也都心裡一松,紛紛應是。
河南的流賊與劉錫命沒有多大的關係,哪怕是聽聞李自成、張獻忠再次復起也對他沒有多大震動。
相反他心裡還巴不得這幾位老哥搞風搞雨。
在河南、關中這段時間,他見多了赤地千里、易子相食的慘劇,而在開封幾天,這城中的大小宗室如何作威作福、奢靡度日也讓他發指。
周藩諸王以及遠在洛陽的福王哪個不是貪婪成性、殘暴不仁之輩,光看看河南幾近於無的土地就知道,老朱家是到了該亡的時候了。
隨著洪承疇軍令一下,各部戰將全都發動起來。
邵德榮雖然被提拔為都司,按理可攜一千兵馬,不過眼下朝廷軍費吃緊,哪有功夫再給他配齊。
他依舊只能帶著麾下400人跟隨曹變蛟參戰。
邵德榮這下再次認識到了官場的殘酷,若非有劉錫命的關係和錢糧在,他這些人馬當真只能是當炮灰的命。
好在劉錫命早已安排好,從劉家村順江而下的人馬已經出發,預計一個月內就能將他手下補齊到三個團左右。
在洪承疇這邊混了這麼久,劉錫命對朝廷兵制也算有了比較清楚的認知。
總體來說,這套兵制在大小相制方面考慮的還是比較到位。
但是設計這套兵制的人恐怕沒有料到天下會混亂成這個樣子,隨著行政體系的崩潰,營兵無法得到有效補充。
到了戰爭後期,將官們便只能自行招募兵馬,缺額的軍餉自然是靠劫掠而來,如此才慢慢坐大成類似軍閥的軍頭。
像劉錫命知道的,南明時期的四鎮就是類似這種存在。
而他想要利用的也是這其中的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