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玉泉等人匆匆趕來,卻只見到何天磊昏迷的身影,聽到劉錫命將今晚的事情詳述了一遍,大家都頗感棘手。
「現在的關鍵是弄清楚這位何千戶怎麼弄到這般田地的,他一個堂堂副千戶,難道沒有人護衛嗎?」,竇玉泉有些想不通。
劉錫命一陣苦笑,事關隱秘他之前不好同竇玉泉等人開口,但是如今何天磊都這副樣子了,他的第一反應是收元教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這下子似乎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當即便將事情來由給竇玉泉等人講了一遍。
竇玉泉幾個仿佛聽天書一般嘴巴大張,錦衣衛剿滅收元教的事情他們當然知道,但是如這般臥底煽動之事聽起來卻是非常離奇。
一番震驚之後,眾人總算接受了現實。
「如此說來應當是蓬州那邊出了什麼變故,莫非是消息走漏,他們被收元教發現了?」,許衛猜測道。
劉錫命搖搖頭,他記得何天磊昏迷前說的話的是「有人害我」,如果是收元教的話似乎不必如此。
畢竟信息太少,一群人討論來討論去沒有結果,這時顧南推門而入。
「那人醒了」
劉錫命蹭的一下子站起來就往外走。
「何千戶,感覺如何?」
見何天磊掙扎著想要起身, 劉錫命趕緊將他扶住。
也不知道顧南給他灌了什麼藥湯,何天磊精神明顯好了許多,雖然嘴唇依舊慘白。
他看向劉錫命的目光充滿複雜之色,「你可把手尾清理乾淨了?」
劉錫命心中咯噔一下,難道真的有什麼大事,若只是收元教的話可不必如此緊張。
「放心,船隻我已命人銷毀,晚上天黑,村里也沒人看見。」
見何天磊緩緩點頭,劉錫命終於忍不住了,「是收元教追殺你?」
「比這個還遭,咳咳」,何天磊狂咳兩聲。
「洪千戶死了」
「什麼」,劉錫命頓時失聲叫了出來。
何天磊眼睛一紅,豆大的眼淚跟著留了出來,「他是被人害死的,那背後主使竟然連著我一起暗算了。」
「你不會跟洪千戶的死有關吧?」,劉錫命心頭打鼓小心翼翼地問道。
何天磊一聲慘笑,「我醒來時洪千戶就已經死在我屋裡,關鍵是殺他的刀還在我的手中,你說與我有沒有關係。」
「嘶」
劉錫命倒吸一口涼氣,「那你怎麼辦,入京申辯?」
「沒用的」,何天磊一副絕望的樣子搖搖頭,突地癱倒在床上。
「這幕後主使策劃好了一切,我醒來的時候副千戶張鈺帶著一干錦衣衛兄弟闖了進來,他本來就和我有隙,直接就將這事栽在我身上,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我。」
「所以你就殺了出來?」,劉錫命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何天磊。
何天磊突然變得離奇的憤怒,「難道要讓我束手就擒不成,不可能,老子還要留著這條命替老洪報仇。」
劉錫命趕忙怕打著他胸膛安慰了幾句。
「是不是收元教?」,劉錫命有些不確定。
「不太可能,收元教那幫棒槌想不出這樣的主意。」,何天磊說起來還有些咬牙切齒。
「為今之計還是應當儘快向朝廷申辯,否則你若是被打成欽犯,就算有命在又如何替洪千戶報仇?」
「沒用的」,何天磊眼神黯淡,「想必他們此時早就將此事報了上去,我無憑無據,如何翻案?」
「要不找柳御史試一試?」,劉錫命有些於心不忍地提醒道。
這件事畢竟是他攛掇起來的,否則何天磊怎麼會突然掉坑裡去。
見何天磊突然陷入沉默,劉錫命反應過來,他是擔憂柳建侯和這幫人也是一夥的?
那你怎麼覺得我能靠的住?劉錫命忍不住心中吐槽。
話說舉報欽犯有沒有賞啊。
「咳咳」,劉錫命趕忙咳嗽兩聲掩飾自己的胡思亂想。
「那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何天磊突地看向劉錫命,「眼下錦衣衛的勢力我都指望不上了,要想報仇,我只能另起爐灶,不將此事調查清楚,我心中難安。」
劉錫命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信地道:「所以你就想到了我,我可是良民,你這些殺官的事情我可不想粘上關係。」
「呵呵」,何天磊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再次掙扎著半坐了起來。
劉錫命被他副表情嚇了一跳,有些警惕地退後幾步,「你想做什麼?」
何天磊默然看了看他,說出來的話讓他有些心驚膽戰。
「崇禎六年底,你靠著給順慶府城賣菜賺得第一筆錢,貨物來源未知。
「七年三月,你開始在蓬州賣米,賺得第二筆錢,貨物來源未知。」
「七年十月,你與湖廣商人唐修遠簽訂賣布契約,每月供貨一萬匹,卻沒見你從其他商號進購棉花。」
……
劉錫命頭皮有些發麻,仿佛自己被人脫光了當街示眾一般。
這他娘的錦衣衛也太能耐了吧,簡直就是棒棒噠,劉家村仿佛不存在任何隱秘一般。
「別說了」,劉錫命面色一緊開口道。
何天磊臉上浮現出勝利者的笑容,「你這些事情倘若被透露出去,你覺得會有什麼反響?那些官紳大戶恐怕會對你賺錢的方法感興趣的緊吧。」
「這些話能不能傳的出去還不好說。」
劉錫命臉色變得陰冷兇狠,何天磊的話一下子戳中了他的擔憂。
這事關他最大的秘密,就算百般掩飾終究還是落了破綻,他可不相信那些如狼似虎的官紳會聽信神仙下凡的說辭。
真要是惹得眾人覬覦,只怕劉家村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哈哈哈,你覺得我會不會做好防範?」
何天磊大笑的樣子讓劉錫命想起了受傷的孤狼,兇狠、亡命。
劉錫命一臉不爽,「這就是你找上我的理由?因為可以拿捏我?」
「不不不」,何天磊笑著搖頭,「這只是為了保障我的安全,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你有野心,只有有野心的人,才能幫助我對抗這幫人後續的手段,才能幫我查清事情真相。」
「呸,老子可是良民,我學的是聖賢書,走的是……」
何天磊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別說這些廢話,你這村子裡的幾萬人和幾千兵馬是拿來幹什麼的,你在龍驤營里宣傳的那些理念又是幹什麼的,真以為我們查不到嗎?」
……
劉錫命陷入了沉默,良久才死死盯住他道:「別想詐我,你們真要發現了什麼,恐怕早就上報了吧,哪裡還會讓我順順噹噹的走到今天。」
「哼哼,給你直說也無妨,你在我們這兒早就備了案,是老洪顧念著你在替柳建侯做事,這才給你壓了下來。」
劉錫命瞧見何天磊臉上變得略有得色,差點兒忍不住想要一拳揍過去。
「呵呵,天下間蓄養家丁的官紳人家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就算你們發現了又能怎樣?」
見劉錫命一副不見黃河不死心的模樣,何天磊咳嗽兩聲笑道:
「人家家裡蓄養家丁和你這可是兩碼事,又哪個官宦人家敢像你一般讓家丁每日一操,還要配備火器盔甲,要真是都能這樣的話,這朱家的天下早就翻天了。」
「咳咳咳」
何天磊瞧見劉錫命再次陷入沉思,生怕自己有些說過了,再次曝出個猛料來。
「你也不用擔心,這事只有老洪和我知道,張鈺那狗日的,往常我連正眼都不瞧他,這些事情他摸不透。」
「而且你養的這些兵馬上也要派上用場了,若是做的好的話,估計還能推著你家再往前一步。」
「什麼情況?」,劉錫命楞了一下。
「陝西流賊張獻忠的亂兵快到順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