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錫命早就事前做好了準備,這會兒總算找到機會,哪裡會怯場,當即便高談闊論道:「所謂大同者,即無有階級、無有壓迫、人人自由之社會……」
如今劉錫命這一套理論已經日趨完善,只不過在他今日講來,已經將許多關於暴力革命的事情減去許多。
畢竟招攬同道是一回事,當著眾人的面廣為宣傳這一套又是另一回事。
從大同論到物心學,劉錫命講的十分暢快,順慶府的士子初接觸他這套理論,發覺無論是立意還是條理都頗為縝密。
一幫人憋足了勁兒想要挑些刺出來,但是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又有誰能提的出什麼真知灼見。
在被劉錫命挑翻了兩個只顧咆哮什麼違背聖人之言的人之後,就連陳禮言這些恨劉錫命入骨的都不再言語。
反正以後日子還長,等大家弄清他這套理論問題在哪兒了也不遲。
不過這種一片沉默的環境卻給了許多不明真相的士人以震撼,這算什麼,舌戰群儒,眾人莫敢應戰?
也有不少人開始在心裡打定主意下來後多加請教了。
劉錫命和黃宗羲看到這一幕互相一笑,劉錫命拱手上前,「在下一家之言,說出來拋磚引玉而已,為求真明理,互相砥礪,在下攜金泉書院杜良驥、謝文樂、趙向陽……等發起成立了大同社,若是有志同道合之士,我等歡迎之至。」
杜良驥等人也適時地站起身朝大家拱手致意。
盧嘉鴻有些氣憤地低聲沖陳禮言說道:「陳相公便讓這小人得逞嗎?」
陳禮言不為所動地瞥了他一眼,心頭冷笑,上次被你們推出來做擋箭牌也就算了,這次還要我來出頭嗎。
「你若是能當場駁倒他,那他這事就算黃了,要不你試試?」
盧嘉鴻啞然,他要有這本事還用的著攛掇陳禮言。
「無疆,效果大好。」
黃宗羲的辯會結束以後沒多久,杜良驥便一臉興奮地在後堂找到他二人。
「有至少二十餘人想要申請加入大同社,你看這怎麼弄?」
「哈哈哈,恭喜賢弟,如今可以算是打開局面了。」,黃宗羲站在一旁捋須大笑。
劉錫命有些不好意思,「區區不到三十餘人,和太沖兄你們做的事業比起來可是差遠了。」
事實也是如此,這個大同社對於劉錫命來說不過是用於士林立足而已。
若說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他還指望通過這個組建類似政黨性質的團體話,那麼經過了這一年多的時間,劉錫命對於文人階級也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誠然這裡面有不少如竇玉泉、周良才這樣思想開明的人,但是這個年代裡更多的是食古不化之輩。
而大同社作為一個擺在明面上的組織,一旦名聲擴大,吸引過來的人員必定良莠不齊。
所以這會兒劉錫命已經想通了,明面上的結社當然要結,暗地裡自己還是要另起爐灶,主要依靠的還應該是自己親手培養起來的於永凱等人。
反正現在才崇禎八年,有自己摻合,小朱同志怎麼地也不會混的比以前還慘吧。
趁著黃宗羲在的這當頭,劉錫命也像趕場一般借著他的名氣蹭了好幾天熱度。
大同社的名頭也總算在他們一群三十幾人的鼓搗下開始在士林里小有名聲了。
不過劉錫命心裡清楚,就跟後世那些社團一樣,要想真正的弄出名聲,關鍵還是要搞事情才行。
這幾天下來劉錫命已經和竇玉泉等人商量出了個章程,反正有謝成周這個老熟人在,他決定派許衛和陳翊定到縣衙里去。
明面上的說辭是謝縣丞請來幫忙處理一下縣中堆積的公務,實際上則是替劉錫命仔細翻查一下縣中檔案,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話題搞一場大動作。
不過三天時間下來,便是黃宗羲也有些扛不住了,劉錫命的蹭熱點計劃只能就此打住,他則帶著黃宗羲回劉家村稍住。
上次在成都他畢竟當著黃宗羲的面吹了一通牛逼,說什麼大同之道已然在劉家村小有所成,如今正主到了豈有不看看的道理。
「無疆好大做派」,黃宗羲見劉家竟然專門安排了一隻船隊前來接送,不由有些感嘆。
劉錫命一邊邀請他登船,一邊解釋:「也不全是為太沖兄而來,這不前幾天促銷賣的太厲害了嘛,順帶讓他們過來送送貨。」
黃宗羲這才恍然,抬腳登上了眼前的大船。
劉家村此時更加人丁興旺,黃宗羲在江上隔著老遠便看見江邊一座大城模樣的城鎮,幾個大的煙囪不斷往外冒著黑煙。
「這就是你說的小村子?便是揚州的鹽商也沒這規模吧。」
黃宗羲一臉驚詫,劉錫命之前的話可是只說略行小道,於一小村之內行大同之道,他可不知道這小村竟然如此之大。
劉錫命嘆了一口氣,「蜀中情狀與吳越不同啊。」
他指了指岸上忙碌的眾人,「太沖兄,吳越穩居東南,離陝西河南亂起之地何其之遠,我蜀中則不相同。」
「你可知道這些人大多都是因流賊攻伐而流落四處的,小弟不過因緣湊巧將他們收攏而已。」
劉錫命語氣越發感嘆,「也許正是因為他們飽經苦難,所以做起事來才會更加努力,我劉家村也才能如此興旺。」
說話間船隊已經漸漸靠攏碼頭,劉錫命帶著黃宗羲和前來迎接的管理層互相見了個面,他便直接帶著黃宗羲乘坐馬車將村子完完整整的遊覽了一圈。
過了這麼久村子移植在為公大道兩旁樹木都已經存活了下來,微風一吹,枝葉搖動之間,更顯得城中一片生機。
「愚兄現在有些明白你所說的產業革命一事了」,黃宗羲遊覽一圈下來心生感嘆。
劉家村人人安居樂業,這倒不算什麼,在黃宗羲看來,東南百姓過得也算富足。
但是更為關鍵的是,劉家村的精神面貌與他所見過的平頭百姓全然不同,這裡的人,怎麼說呢。
更像個人?
黃宗羲有些奇怪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劉錫命哈哈大笑,只勸他多住幾天自己體會體會。
哪曉得到了晚上,一件突發的事情將劉錫命的好心情突然打破了。
幾個龍驤營執勤的士兵抬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悄悄進了劉宅。
劉錫命看到這人時莫名驚駭,這個披頭散髮、衣衫破爛,到處都有傷口的漢子不是錦衣衛副千戶何天磊嗎。
「有人害我」,何天磊似乎還有最後一絲清明,見到來人是劉錫命,吐出這麼一句話便暈了過去。
「來人,去請顧先生過來,你們幾個,把他抬到客房去。」
劉錫命一下子有些急了,這他娘的可是錦衣衛,要是在自己這兒出了事,那可真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趁著顧南治療的功夫,劉錫命逮住將他送過來的游德高在客房外的走廊里問道:「他是從哪兒過來的,還有沒有別人看見?」
游德高身上也被沾染的到處是血跡,「港口上的弟兄們發現的,他自己劃著名小船,一靠岸就被控制住了,應該沒人看見。」
「去」,劉錫命思索了一下,「把那艘船銷毀掉。」
「喏」
游德高轉身就走。
劉錫命走進客房,見顧南已經做完了檢查,「顧先生,這人沒什麼大礙吧?」
顧南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鬍鬚,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不太樂觀,不只皮外傷,就連內府也有些震盪,不過他來的及時,保住性命應該問題不大。」
劉錫命鬆了口氣,叮囑醫房跟過來的人好生看管何天磊,自己則將竇玉泉等人請過來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