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開門。」
「陳家奸商,趕快開門賣米。」
袁峰小心地將剛買的米抱在懷中,誰知剛走到離自己家還有一條街的街口,便聽到右側街道傳來一陣陣拍門聲,伴隨著的是幾百號人圍著陳家米店不斷叫喊。
「哪個潑鳥廝敢在陳家門口鬧事!」
也許是被拍的煩了,陳家米店終於卸下了兩塊門板,裡面走出來一個趾高氣揚的小廝,對著門外眾人就是一通大罵。
咦,這人好像有點眼熟。
袁峰站的遠遠的看見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和那小廝對罵起來。
「草你娘的狗大戶,你們還把不把人當人,明明裡面有糧,你們憑什麼不賣?」
「對,憑什麼不賣?」
「你個潑才罵誰?」,那小廝原本還只是冷笑,聽到那黝黑漢子的罵聲,臉上頓時變得暴怒,衝上前去就想要廝打那漢子。
「我們陳家也是你們這幫窮鬼敢罵的,有糧又怎麼樣,就是不賣給你們這幫窮鬼。」
「哎喲」
那小廝本以為那漢子不敢換手,誰知道剛衝上去抓住他的衣領,就被他反手一個耳光扇倒在地上。
「鄉親們,陳家狗大戶喪盡天良,囤積居奇就是為了吃咱們的肉喝咱們的血,大家衝進去搶糧啊。」
那黝黑漢子一看陳家小廝倒地,不等圍觀的人反應過來,馬上大聲煽動起來。
人群中幾個同樣身著短衫的漢子立刻便跟著起鬨,一群人像餓狼一樣忽地沖入陳家米鋪。
鋪子裡面幾個夥計還想反抗,卻被率先衝進去的那黝黑漢子順手抄起門邊抬米的扁擔,一棍子直接打在小腹上。
「隨便拿,趕快搶。」
衝進去的人們有樣學樣,對著店鋪里幾人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剩下的人則像瘋了一樣拿著自己的袋子就開始瘋狂裝米。
袁峰在遠處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一個從裡面跑出來的漢子抱著一大袋子米從他身邊風一般地跑過。
他心頭一動,看了看如同亂戰一般的場面,身體不由自主地朝陳家米店小步走去。
「就拿一點兒,就拿一點兒。」,袁峰嘴裡小聲嘀咕著給自己壯膽。
「官差來啦!」
還沒等袁峰將米袋子打開,一聲大喊從門外傳來,哐當幾聲,陳家米店的門板都被擠掉了幾根,原本擠得滿滿當當的米店瞬間便跑得一乾二淨。
袁峰心頭一顫就想要跟著逃跑,哪曉得一雙大手突地從他背後抓住他,一股大力襲來,將他掀得人仰馬翻。
「直娘賊,總算抓住幾個。」
袁峰來不及喊痛,聽見這聲音,嚇得他帶著哭腔大喊:「官爺,跟小的無干吶,小的剛進去還沒來得及拿。」
抓住他的那差人一臉橫肉,不由分說地一拳打在他小腹上,「狗才,還說沒搶,那這是什麼。」
袁峰看著那差人挑起來的米袋,臉上頓時變成死灰之色。
「這是我買的米……」
「哈哈哈,狗才,編故事都不會編」,袁峰肚子上再次迎來一次痛擊。
被兩各差役架起來的瞬間,袁峰環視一眼,發現之前真正鬧事的那些人全都跑了,只剩幾個反應慢的男女老少被抓個正著,米店門前到處散落著白花花的大米。
「拿上罪證,帶回府衙發落。」
「小的冤枉啊!」
「老爺留情,還請留情則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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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錫命現在也不輕鬆,在謠言和他的幕後推動下,城中爆發了多起搶糧事件,被搶的當然都是那些關門的米店。
這麼多案件發生,很快就將知府衙門和縣衙鬧得焦頭爛額。
張立誠哪裡不知道事情的起因,乾脆將盧正豪、劉錫命和城裡的這些大戶全都叫了過來,今日就要商量出個辦法。
「啪」
張立誠一張驚堂木狠狠地拍在桌上,看向堂下盧正豪和劉錫命等人的目光充滿了不善。
「真是反了天了,一群混帳東西,天天就知道在城裡搞東搞西,現在好了嗎,遂你們的心了嗎,等到逼反了城中百姓,本官看你們有誰跑的了。」
「府尊」,劉錫命剛想要辯解幾句。
「住嘴」,張立誠啪地又是一聲驚堂木,「如今府城裡人心惶惶,今日必須要有個說法,否則本官就要直接拿人了。」
盧正豪看見張立誠一臉怒色有些鬱悶,本來水到渠成的事情,哪曉得中途起了變化。
還沒等他們這幫人將劉家抹黑完,城裡各種謠言四起,逼得張立誠要出面穩定人心。
但是這麼一來自己等人的目的可就難辦了,盧正豪瞟了一眼陳禮新、黃弘益等人,見他們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頓時心中一動,原本想說的話突然閉口不言。
劉錫命眼看著知府大堂陷入沉默,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盧正豪等人一眼,便要開口解釋。
「請府尊為全城百姓做主,嚴懲劉家,還府城一片寧日。」
沒等劉錫命開口,堂外突然傳來一陣陣喧鬧聲,驟然間,如同陣雷一般,排山倒海的吶喊聲從門外傳來。
張立誠臉色大怒,「哪裡來的狂徒,膽敢咆哮公堂。」
「回府尊」,一個書吏滿頭大汗地沖了進來,「是府里的生員成群結隊沖入衙門,小的們阻攔不住,他們已然到門口了。」
「府尊勿怪,實在是事有輕重緩急,如今全城人心惶惶,倘若不用雷霆手段,只怕容易激起民變,是以學生們才斗膽無禮,請府尊主持公道。」
「請恕學生無禮。」
堂外黑壓壓地進來一幫人,對著堂上的張立誠就開始躬身行禮。
盧正豪抬眼一看頓時喜得雙目都眯了起來,當前打頭的可不就是陳家的舉人陳禮言。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盧正豪看了看閉目養神,似乎不問窗外事的陳禮新等人。
張立誠看見陳禮言也是一愣,隨即面色緩了緩。
陳家世代為官,若非必要他也不想輕易得罪。
「給陳舉人等幾位看座。」
「謝府尊」,陳禮言行止間彬彬有禮,絲毫看不出他剛才開口閉口要嚴懲劉家的樣子。
「今日商談城中謠言一事,你等學子何故摻和期間?」
陳禮言溫文爾雅地看了看劉錫命,朝張立誠搖搖頭道:「府尊此言差已,民生安穩關乎全城百姓,我等讀書人豈能坐視不管。」
他指了指劉錫命,「如今城中事起,全引劉家顛三倒四、擾亂市場之故,倘若府尊能嚴懲劉家,必可使城中富戶膺服,如此府城之難立解,豈不美哉。」
「我看想要顛倒黑白的是你,是你們」,劉錫命忍不住插話道,言語中充滿了憤怒。
「我劉家在城中想來遵紀守法,你做你的買賣,我做的我生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若不是你們到處造謠,哪有這些事端。」
「是非曲直自有公論」,陳禮言不斷搖頭,「若真是你家有理,何以陳某身後這麼多士林學子都支持我等,而不是站在你那邊呢。」
「你……無恥之尤!」
劉錫命有些氣急,這個陳禮言擺明了是想要以勢壓人啊。
「豎子不得無禮,你就是這麼對待科場前輩的嗎?」
不等陳禮言開口,黃明睿和盧嘉鴻等幾個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指著劉錫命便是一頓斥責。
「府尊,還請明察!」
眼見張立誠有些意動,劉錫命急切地開口道。
他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加深刻地體會到政治勢力這個詞彙的力量。
「還請府尊定奪,還城中百姓公道。」
陳禮言等人也跟著大喊道。
面對對方上百號人,即便是竇玉泉等人也都在現場,但是這氣勢先天性地便差了十萬八千里。
難道今天只能下跪認輸?
劉錫命心中充滿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