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信

  第1095章 信

  被點了名的胡車兒只得轉過身來,他看向呂布,厚起臉皮嘿嘿笑著:「大王,您什麼時候來的,剛才怎麼沒看見你啊!」

  「少扯這些, 孤有話要問你。」

  呂布心情不好,面色並不好看。所以胡車兒趕緊捂住嘴巴,生怕自己說漏,把頭搖成了撥浪鼓,表示我什麼都不知道。

  呂布對此視而不見,只是問他:「我問你,先生葬於何處?」

  呂府上下幾乎沒人知曉這個答案,知道的人,呂布又暫時不想見到。所以他來到戲府, 胡車兒作為戲府的護衛統領,不可能不知曉此事。

  果然,胡車兒愕了一下,神情驚詫無比:「您知道了?」

  「剛剛知道。」

  說完這句,呂布似是想到了什麼,目光陰沉的落在胡車兒身上,略有怒氣道了聲:「你也和他們一起瞞我。」

  凌厲的目光宛若利鉤,讓人心頭不由的為之一抖。

  胡車兒打了個寒顫,連忙說道:「這不是我要瞞您,是他們不讓我說,說此事干係極大……」

  「誰不讓你說的?」

  「是先生。」

  胡車兒摸不准呂布心態,這會兒可不敢撒謊。

  聽到『先生』二字,呂布眉間凝聚的怒氣漸漸舒緩了下去。

  見呂布沒有作聲,胡車兒回憶起當天的情景, 神色落寞, 嘆了口氣:「唉,先生他啊, 在最後一刻都惦記著大王你呢!迴光返照,先生就靠在我的肩頭,把我當成了您,以為您已經凱旋歸來,他笑著歡呼,眼神里滿是重生的喜悅。整個府里,只有先生在笑,其他人啊,眼淚都止不住的向下。」

  「我胡車兒這輩子大字不識幾個,是個粗人莽夫,但對先生,我是打心眼兒里佩服。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才學本事,更是因為他的堅持與執著……」

  說著說著,胡車兒自個兒先紅了眼眶。

  呂布從旁聽著,同樣是揪心萬分。

  他恨自己,為什麼沒能早些回來。

  此時,一個身穿布儒裙、頭上扎有兩個小髮髻的小姑娘歡快跑了出來,見到胡車兒時,小姑娘滿眼都是開心,過來纏著胡車兒,要他帶自己去玩。

  呂布站在一旁,儘管多年未見,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小女孩。

  「念昭,你還記得我嗎?」

  呂布輕言細語。

  戲伊抬頭看去,是一個好高好高的陌生男人。

  她下意識的拽住了胡車兒的衣襟,躲在他的身後,不敢靠近眼前這個身負戾氣的男人。

  儘管這個男人臉上露出笑意,但她總覺得,這個男人格外的可怕。

  「不認識了麼?」

  見到小女孩怕生的模樣,呂布有些嘆息的搖了搖頭,也難怪,孤東征的那會兒,你才三歲……

  中庭里,巨大的櫻花樹枝頭盛開,長滿了櫻花。

  偶有清風吹來,白色的花瓣隨風起舞,純潔如雪。

  不多時,尋找女兒的董妍也到達了庭院中央。見到呂布之後,她同樣也怔愣了一下,然後才上前施福見禮:「婦人見過大王。」

  呂布點頭,很是歉意的道了聲:「是孤來得遲了。」

  聽聞此話,董妍臉上略有詫異,當看到胡車兒向她示意之後,才為之瞭然。

  她知道,從此刻開始,有些事情,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終於可以真相大白。

  隨後董妍返回屋裡,再出來時,手中多了一個長匣子,她將此交到呂布手中,坦然說道:「這是先夫留給您的書信,這些年一直塵封沒動,如今大王歸來,妾自當遵循先夫遺願,將它交予您的手中。」

  呂布鄭重接過,裡面盛放著的,是一把已經破舊的雨傘,還有就是一封用皮革寫好的書信。

  呂布如獲至寶,輕輕將書信展開,上面是戲策親筆所書。

  「將軍,好久不見。」

  當第一行字落入眼中時,呂布渾身一個激靈,仿佛看到從書卷里走出一道身影,帶有一股書生氣,穿著長衫,面容和煦,嘴角微微上揚,儘管相貌平常,氣質卻不是一般的風流瀟灑。

  「先生!」

  呂布激動得大喊了一聲。

  那人仿佛沒有聽見,只是自顧的笑說起來:「將軍,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相信你我早已分隔陰陽。對此,你也不必太過感傷,人生就是這樣,總會有人先走。

  沒能見到你最後一面,此乃策生平之憾。

  遙想當年初見,并州塞北,抗擊鮮卑;我遊歷天下數載,見過世人無數,你不是我見過最有野心之人,但卻是我見過的情感最真之人,所以,我留了下來。

  此後,我為將軍設謀,將軍持戟躍馬,縱橫天下。

  在此期間,我們有過數不清的大勝,也有數次,被人逼入險境,不得不狼狽逃生。我們共同承受著外界所帶來的壓力,卻又無比的快意人生……

  然——人生匆匆,有時回想起來,恍若一枕黃粱。

  還有,有一事我得向你說明,隱瞞死訊,皆是策的主意,好在大公子懂事,知曉事情輕重,你知曉之後,勿要怪他。

  要問我為什麼?

  呵呵,哪能為我這個廢人,而放棄一統天下的時機。

  這是天意。

  至於將軍凱旋之後的事情,我也插不上手了。

  如今將軍麾下,人才濟濟,將軍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凡事都要問計於我的青澀小子,吾也再無東西可教將軍。

  說句大逆不道之言,將軍已有雄主之姿,手握天下重權,四海歸心,漢王朝氣數已盡,取而代之也未嘗不可。

  將軍若是不願,也決不能放權於外人。

  否則,必遭殺身之禍。

  我那二弟子司馬懿,天資聰慧,可惜心術難辨。時至今日,我亦難觀其心,可以用其效命,但絕不可委以兵權,將軍若不放心,可使人殺之。

  昨夜,曹性和魏木生來找我喝酒,他兩念叨著,說是想我了……

  我自知命不久矣,所以寫下此書,當年將軍為我撐傘,策亦銘記於心。

  越寫越多,想說的寫之不盡。

  罷了,不寫了罷……

  最後,望君珍重。

  ——策,留。」

  那人說完,雙手作揖,向呂布躬了一禮。

  意識到什麼的呂布急忙想要伸手去抓,卻見先生化作雲煙,隨風而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