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趁火打劫

  周琦與孫策二人敘舊，雖然孫策拒絕了周琦的招攬，雙方仍舊算得上是相談甚歡。

  末了，孫策忽然對著周琦深深一拜，道：「吾等來意，大王恐怕早就知曉，請容在下冒昧問一句，這麼久了都不見諸葛子瑜，是否無意馳援徐州？」

  本來與周琦商談求援之事的應該是諸葛瑾，奈何諸葛瑾數次遞上拜帖，周琦都拒之不見。

  孫策雖說本來只擔當護衛之職，不過既然已經見到了周琦，自然要探聽一下對方口風。

  周琦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而後拿出手帕輕輕擦了擦嘴，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道：「劉玄德背盟在先，就算孤想要馳援徐州，恐怕麾下將士也不會同意。」

  「縱然孤能強迫他們領兵馳援徐州，楚國將士也未必會用命。」

  他看向孫策，正色道：「並非孤不願馳援徐州，而是無能為力。」

  孫策聞言，也是無言以對。

  劉備背盟在先，現在徐州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又舔著臉派人向楚國求援，荊州上下自然都不太樂意。

  而且莫要忘了，袁紹幾乎傾盡全力攻打徐州。

  如果周琦此番引兵前去救援劉備，勢必會放棄漢江、淮河天險，繼而在沒有地利優勢的徐州與袁軍決戰。

  如此並不符合楚國的利益。

  孫策卻仍不死心，道：「以大王之智慧，應該知曉唇亡齒寒這個道理。趙國本就強盛，一旦袁紹再吞併了徐州，必然實力大漲，彼時楚國獨木難支，豈能置身事外？」

  「救援徐州，不僅符合徐州的利益，也符合楚國的利益，還請大王三思。」

  周琦卻是反問道：「就連伯符都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劉玄德當初又為何會背盟接受袁本初的封賞？他難道就不擔心袁本初覆滅楚國以後，徐州會獨木難支？」

  面對周琦的質問，孫策再度無言以對。

  他總不能說，劉備乃至徐州眾謀士一度認為，趙國雖強，不過想要覆滅占據地利的楚國，也必然不會那麼容易。

  等到雙方兩敗俱傷之際，徐州再坐收漁翁之利不遲。

  看著無話可說的孫策，周琦擺了擺手，道：「伯符且回去告知子瑜，若劉玄德不能拿出足以打動楚國的條件，請恕孤不能出兵馳援徐州。」

  隨後，周琦端起了茶杯，只是在手中搖晃著，卻並不喝茶。

  孫策會意，當即行禮告辭。

  看到孫策離去以後，典韋忽然問道：「主公果真不打算馳援徐州嗎？」

  周琦再次放下了茶杯，而後起身走到門口，抬頭仰望那碧藍如洗的天空，道：「徐州雖弱，然劉玄德深得民心，麾下又有許多良將。袁本初想要短時間內將之覆滅，恐怕也不容易。」

  「劉玄德野心勃勃，妄圖藉助趙、楚大戰見縫插針，繼而坐收漁翁之利，改變天下格局。」

  「彼不仁，休怪我不義。」

  「此番定要讓劉玄德從此一蹶不振，只能安心充當棋子，再也無力爭霸天下！」

  按照周琦與賈詡等人商議的結果。

  徐州要救，卻不是現在，更不能無條件的前去救援。

  至少要等到劉備彈盡糧絕，快要守不住的時候，周琦再派兵馳援徐州。

  那個時候，袁軍必然也是久戰疲憊，人困馬乏，能夠極大減少楚國士卒的傷亡。

  而且徐州想要周琦出兵相助，就不能像以前那般只憑一紙盟約，至少應該付出足夠的代價，才能讓劉備深切感受到背盟的後果。

  孫策返回驛館，也帶來了周琦的話。

  諸葛瑾心中暗自苦笑，不過思來想去，終究還是有些不甘心，索性直接找關係渡河前往樊城面見諸葛亮。

  利用與諸葛亮之間的兄弟情誼，讓諸葛亮勸說周琦出兵相助徐州，乃是諸葛瑾不得已走的最後一步棋。

  如果能說動諸葛亮，憑藉諸葛亮如今在楚國的地位，還真有可能左右周琦的想法。

  對於諸葛瑾北渡漢水前往樊城這件事，陳文早就派人前來稟報了周琦。

  若非周琦暗自應允，恐怕諸葛瑾也去不了樊城。

  周琦倒也想要看看，一面是君主，一面是兄長，諸葛亮究竟會如何選擇。

  樊城，諸葛亮的臨時府邸之內，諸葛亮正在處理軍務。

  自從徐州之戰爆發以後，袁軍索性不再裝樣子，直接不再攻打樊城，轉而退守南陽，將絕大部分兵力都投入到了徐州戰場。

  袁軍的撤退，也讓諸葛亮輕鬆了許多，就連周瑜都再次被派到了益州。

  饒是如此，諸葛亮仍舊非常勤政，無論軍中還是城中，所有政務事無巨細都要親自處理，倒也沒有閒下來。

  諸葛瑾出使襄陽的事情，諸葛亮早就已經知曉。

  不過諸葛亮深知，兄弟二人既然分別投效了不同的君主，雖然私下可以顧及親情，但事關國家大事的時候，最好還是劃清界限。

  如若不然，諸葛兄弟就會兩頭不討好，反而不利於諸葛氏的未來的發展。

  「主人，大先生來了！」

  諸葛亮聽到了書童的聲音，放下了手中的文書，不由眉頭微皺。

  這段時間，他雖然思念兄長，卻也知道應該公私分明，因此刻意壓抑著這種思念，才沒有南下與兄長團聚。

  卻沒想到，自己的刻意躲避，終究還是未能置身事外。

  書童看著諸葛亮久久不語，有些奇怪的問道：「此前主人不是非常思念大先生嗎，為何今日大先生親自來訪，主人反倒有些愁眉不展？」

  諸葛亮嘆道：「兄長此來若只為敘舊，只為兄弟情誼，吾自然掃榻相迎，歡喜不已。」

  「不過彼此來恐怕別有所圖啊！」

  書童道：「大先生終究是主人的血肉至親，就算真的別有所圖，只要在主人能力範圍內，也應該幫助一下才對，為何如此躊躇？」

  諸葛亮搖頭道：「論私，我自然與兄長乃是血肉至親；論公，我們卻是各為其主。」

  「身為人臣，自當忠義為先，在不違背忠義的情況下，才能談論親情。如此對我，對兄長，對整個諸葛氏，才最好。」

  「今日我若為私情而廢公事，未來又如何在楚國立足？」

  「假如事情傳了出去，恐怕兄長在徐州也會受到猜忌，如此豈非因小失大？」

  諸葛亮此言可並非危言聳聽。

  如果諸葛亮現在會因為兄弟情誼因私廢公，事情傳出去以後，別人或許會覺得諸葛氏家教如此，諸葛瑾以後也未嘗不會因為兄弟情誼而這麼做。

  →

  真要如此，諸葛氏以後在官場就很難立足。

  這個時代，世家大族讓族內弟子分散投奔多個諸侯，卻不會被諸侯擔心猜忌，認為同族世家子弟可能會私下勾結，出賣君主信息。

  那是因為世家之間早就形成了默契，只要投奔一方君主，就絕不會這麼做，否則就會牽連到整個家族。

  也正是因為這種默契，歷史上曹操、袁紹、劉備、孫權等諸侯，才會不介意一個家族族內子弟分投各方，反而會對真正有才學的世家子弟委以重用。

  書童聽了諸葛亮的這番話，不由恍然大悟，繼而問道：「這麼說，主人是不打算見大先生嗎？」

  諸葛亮沉吟半晌，終究還是說道：「既然兄長親自前來樊城，想必也是食人之祿，忠君之事，我又豈能拒之不見？」

  「汝且拿著我的俸祿其拿去購買酒菜，並且邀請城中幾位有名望的將軍前來一同赴宴。」

  書童領命而去。

  諸葛亮卻是親自迎接諸葛瑾。

  「二弟！」

  正在客廳等待的諸葛瑾，看到諸葛亮以後，臉上滿是欣喜，上前輕聲喚道。

  諸葛亮卻是急忙拜倒於地，雙手作揖，道：「弟得知兄長抵達襄陽，恨不能飛過漢水，前往襄陽與兄長敘相思之苦。只因公務繁忙，實在脫不開身，不便探望，才拖延至今。」

  「不想兄長反而屈尊前來，實在折煞小弟！」

  說到這裡，諸葛亮深深叩於地上，臉上滿是慚愧。

  「二弟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諸葛瑾急忙上前把諸葛亮扶了起來，顯然對諸葛亮如此尊敬自己這位兄長也頗為欣喜。

  諸葛亮順勢起身，而後攙扶著諸葛瑾的右臂，朝著臥室伸手虛引，道：「兄長且隨小弟進入屋內。」

  諸葛瑾也不拒絕，任由諸葛亮攙扶著自己右臂，也是頗為動情的說道：「我自離家至此，也是無時無刻不思念二弟啊。知曉二弟公務繁忙，才渡過漢水前來襄陽前來探望。」

  諸葛亮引著諸葛瑾進入屋內，來到一個擺著茶具的案几旁邊，伸手虛引：「兄長請坐！」

  諸葛瑾亦是說道：「請！」

  二人坐定，諸葛亮親自為諸葛瑾斟茶，期間看向諸葛瑾的眼神之中滿是孺慕之情。

  諸葛瑾許是走的久了，也的確有些口渴，一口氣把茶杯裡面的茶水喝了個乾淨。

  諸葛亮見狀，急忙接過諸葛瑾的茶水，再次為其斟茶。

  諸葛瑾接過茶杯，卻沒有繼續喝，而後說道：「二弟可知宮之奇？」

  諸葛亮臉色不變，卻已經知曉諸葛瑾之意，當即說道：「此乃古之聖賢，弟豈會不知？」

  諸葛瑾嘆道：「昔年晉侯欲假虞國之道而伐虢，於是派人送給虞國國君美女、美玉、珍寶、良駒，以巨大利益打動了虞國國君，虞國國君就不顧與虢國的兄弟情誼，打算借道給晉國攻打虢國。」

  「時有虞國臣子宮之奇，勸諫虞國國君：虞之與虢，唇之與齒，唇亡則齒寒。以此力勸虞國國君莫要借道給晉國。」

  「奈何虞國國君利慾薰心，最終晉國在滅掉了虢國以後，又順勢滅掉了虞國。」

  說到這裡，諸葛瑾臉色鄭重的看向諸葛亮，道：「如今之趙國，就如同昔日之晉國，齊、楚之間唇亡齒寒，齊國若滅，趙國實力空前壯大，楚國豈能獨善其身？」

  諸葛亮也是逐漸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耐心聽完了諸葛瑾的這番話以後，才說道：「唇亡齒寒的道理，弟自然知曉。」

  「然袁紹兵力強盛，楚國只能勉強據險而守，就算有心出兵馳援徐州，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強行為之，甚至有可能會遭受重創，得不償失。」

  「今弟有一計，或能解玄德公之危，不知兄長可願聽一聽？」

  諸葛瑾急忙說道：「二弟速速道來。」

  諸葛亮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而後走到了軍事地圖旁邊，先是指著徐州說道：「徐州四戰之地，無險可守。如今袁本初設奇謀，旦夕之內讓整個徐州烽煙四起，遍地狼煙，以致玄德公首尾不得兼顧，只能被動收縮兵力，全力防守東海郡。」

  「然東海郡亦無險可守，徐州軍數量又遠遠少於袁軍，若戰事持續下去，徐州敗亡只在早晚。」

  說到這裡，諸葛亮忽然指向了位於淮河以南的廣陵郡，話鋒一轉，道：「好在廣陵郡位於淮河以南，由於周瑾將軍封鎖江面及時，以致袁軍不得南渡，因此除了位於淮河以北的凌縣以外，廣陵郡其餘地方仍舊歸屬徐州管轄。」

  「既然徐州無險可守，兄長何不勸說玄德公棄城而走，南渡淮河固守廣陵？」

  「如此雖會丟失徐州大半疆域，玄德公至少還有一個落腳之地。」

  諸葛瑾聽到這裡，卻是說道：「若捨棄徐州全境，只守位於淮河以南的廣陵郡，僅憑廣陵一郡之地，如何擋得住袁本初麾下大軍？」

  諸葛瑾還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周瑾已經趁著徐州之亂，率領水軍控制了徐州境內的淮河。

  廣陵郡現在雖然名義上仍舊歸屬徐州，可只要周瑾扼守住了淮河，劉備等人能否渡河，還是一個未知數。

  諸葛亮指著下邳郡位於淮河以南的那片土地，道：「兄長莫要忘了，下邳郡仍有四城尚在淮河以南，彼時玄德公率領徐州文武南渡，亦可掌控此四城，豈不美哉？」

  諸葛瑾仍舊沉默不語。

  諸葛亮見狀，問道：「兄長心中可是有什麼擔憂？」

  諸葛瑾聞言，索性不再拐彎抹角，直言不諱的問道：「周瑾將軍已經控制住了徐州境內的淮河，楚王殿下是否要趁火打劫，想要趁機占據廣陵郡與下邳郡的三座城池？」

  諸葛亮端起茶杯，將茶水一飲而盡，而後忽然問道：「兄長方才喝這茶水，覺得味道如何？」

  諸葛瑾如實道：「頗為甘美。」

  諸葛亮反問：「那麼兄長喝進肚子的美味茶水，是否還會再吐出來？」

  諸葛瑾無言以對。

  諸葛亮微微嘆了口氣，道：「兄長應該知道，廣陵郡對於江南的重要性。如果玄德公願意割讓廣陵郡與下邳郡在淮河以南的四座城池，並且派遣質子，弟或許能夠勸說主公出兵解徐州之危。」

  「如若不然，不僅廣陵郡保不住，徐州也保不住，還請兄長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