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袁術入局

  鄴城，趙王府。

  春耕剛過，袁紹就迫不及待召集麾下文武，說道：「周琦已得益州，占據半壁江山，此誠心腹大患也。」

  「今幽州已定，兵甲齊備，糧草充足，孤欲獎率三軍，再度南征，諸位以為如何？」

  自從上次攻打徐州失敗退回以後，袁紹就開始勵精圖治，並且採納荀攸之言，徹底平定幽州各郡，與烏桓、鮮卑、匈奴之間，也都恩威並施，與之交好。

  如今的袁紹，基本已經沒有後顧之憂，就想著繼續南征，趁著周琦立足益州未穩之際，再伐徐州。

  袁紹話音落下，河北諸將紛紛請戰。

  「大王不可！」

  未曾想，就在眾人皆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卻是忽然聽到了反對的聲音。

  眾人視之，才發現說話之人乃是沮授。

  本來興致正高的袁紹，看到沮授居然當眾反駁自己，不由臉色微沉。

  他沉聲問道：「何出此言？」

  沮授站出來說道：「周子異、袁公路、劉玄德三人共立南方朝廷，結成聯盟，守望相助。」

  「大王若攻徐州，周子異、袁公路再次領兵馳援，又當如何？」

  沮授話音剛落，逢紀當即出言反駁道：「正是因為南方三大諸侯結成聯盟，互相守望相助，才更應該趁著周子異初得益州，立足未穩之際，率軍南下攻取徐州。」

  「否則待周子異掃平南中叛亂，再想攻滅劉玄德，將會越加困難。」

  辛毗亦是說道：「元圖所言有理。」

  「今有南中叛亂，周子異集結大軍於益州，恐怕難以顧及北方戰事，正是大王攻取徐州的最佳時機。」

  「若是貽誤戰機，等到南中平定，悔之晚矣！」

  沮授聞言，卻是搖頭道：「南中叛亂，不過疥癬之癢，哪怕周子異暫時不出兵，也翻不起太大風浪。」

  「縱然出兵平叛，三五萬人足矣。」

  「今周子異占據三州之地，若是得知徐州陷入危機，留下三五萬人在南中平叛，亦能調動十萬大軍馳援劉玄德。」

  「更何況，還有袁公路屯兵汝陽，不得不防。」

  「此前大王南征無功而返，若再敗一次，軍民必然心氣盡喪，因此不可貿然南下。」

  袁紹聽到這裡，臉色陰沉的有些可怕。

  此前大軍南征卻無功而返，本就讓袁紹臉上掛不住，根本沒有人敢在袁紹面前提起此事。

  未曾想，沮授居然在河北文武議事之際，當眾提及此事，豈不是在打袁紹的臉？

  袁紹對於沮授越發不喜，卻仍舊維持著面子上的工作，最終將目光放在了荀攸身上，和顏悅色的問道：「軍師以為，此時南下是否合適？」

  若換做是許攸、郭圖之流，此時聽到袁紹的詢問，必然落井下石，趁機想辦法置沮授於死地。

  荀攸卻是不同。

  他雖然被歸入潁川派系，但相比起個人榮辱，考慮更多的卻仍舊是整體利益。

  他知道，沮授的勸阻並沒有錯。

  如今周琦雄踞南方，可謂是兵多將廣，戶口眾多，絕對是袁紹最強大的敵人。

  最重要的是。

  周琦並非鼠目寸光之輩，知曉留下徐州作為緩衝地的好處，這才在上次袁紹大舉南征之際，不遺餘力率軍前去馳援。

  若此番袁紹再度南征，哪怕周琦會暫且放縱南中叛亂，也必然會馳援劉備。

  到了那個時候，袁紹未嘗不會再度無功而返。

  前番袁紹動員河北全部力量，所有人都以為必然會攻下徐州，最終卻是灰溜溜的回來了。

  若此番南征再度失利，就會如同沮授所預料的那般，將極大打擊河北軍民的信心，以後再想向南爭奪天下，可就不容易了。

  因此，從理想上來講，荀攸還是比較贊成沮授的說法。

  只不過，他與辛毗同屬潁川派系，如今逢紀也在逐漸向潁川派系靠攏，自不好明著支持沮授。

  荀攸沉吟半晌，道：「此時南征，的確是一個好時機。」

  辛毗、逢紀聽到這裡，臉上全都浮現出了笑容。

  他們可是知道，荀攸如今在袁紹心中的地位，既然荀攸都同意南征，那麼就算沮授以及冀州派系極力反對，也根本阻止不了這件事情的發生。

  未曾想，荀攸卻是話鋒一轉，道：「然周子異、袁公路、劉玄德聯盟不破，大王想要以一敵三攻取徐州，恐怕也不容易。」

  「吾有一策，可驅狼吞虎，不僅能夠使得聯盟破裂，還會讓袁公路與劉玄德自相爭鬥。」

  「彼時，大王趁著二人兩敗俱傷之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豈不美哉？」

  袁紹聞言，不由眼睛大亮，問道：「公達有何良策，還請速速道來！」

  荀攸捋了捋鬍鬚，道：「吾聞袁公路手中有傳國玉璽，卻藏匿不肯交由偽帝劉協，大王可遣人在徐州以及洨縣散布消息，言袁術私匿傳國玉璽，有稱帝之心。」

  「洨縣朝廷雖然只是傀儡，得知傳國玉璽在袁公路手中，迫於輿論壓力，也必然派人前去索要。」

  「劉玄德自詡漢室宗親，忠於朝廷，縱然心中不願，亦會派人前去汝陽詢問。」

  「袁公路剛愎自用，被南方偽朝廷與劉玄德質問，必會勃然大怒，心存芥蒂。」

  「彼時，大王可派人去袁公路那裡挑唆一番，何愁袁、劉二人不會反目？」

  袁紹大喜過望，當即依計行事。

  果不出荀攸所料。

  本來傳國玉璽在袁術那裡，縱然大家都知曉此事，卻也都心照不宣，自然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但是現在。

  事情傳得沸沸揚揚，被袁紹所派出去的細作捅到了明面上，那麼自詡為正統的南方朝廷，就算明知袁術不會交出傳國玉璽，也只能派人前去討要。

  不為其他，只是為了南方朝廷僅存的顏面。

  至於劉備，亦是如此。

  他明知向袁術討要傳國玉璽不會有結果，卻也不得不派人前往汝陽，詢問有關玉璽之事。

  若換做是周琦，縱然不願交出傳國玉璽，也必然會好生招待朝廷以及劉備所派來的使者，而後裝傻充愣將此事糊弄過去。

  無論朝廷還是劉備所派出去的使者，也都不奢望袁術真的會交出傳國玉璽。

  只要袁術姿態放低一點，隨便編個瞎話將糊弄一下，事情也就解決了，雙方都不會抓住不放。

  未曾想，袁術偏偏是那種剛愎自用之人。

  袁術自以為出身高貴，就連袁紹、周琦都不放在眼裡，更不用說是自己一手扶持的傀儡朝廷，以及占據徐州的劉備了。

  面對天使以及劉備使者的詢問，袁術直接勃然大怒，將二人趕了出去。

  他非但不覺得折辱使者是多麼大的事情，反而認為自己受到了侮辱，心中憤憤不平。

  天使與劉備的使者返回以後，皆言袁術無禮至極。

  劉協、劉備惱怒不已，卻也不敢拿袁術怎麼樣。

  消息傳到冀州以後，袁紹不由哈哈大笑，對著荀攸說道：「軍師果然好算計，接下來應該如何繼續離間袁術、劉備？」

  荀攸聞言，卻是沉默了下來，有些欲言又止。

  袁紹心中起疑，問道：「軍師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荀攸沉默半晌，道：「大王麾下人才濟濟，何不問問眾謀士？」

  荀攸話音剛落，逢紀已經走了出來，道：「此事易也。」

  「袁術私藏傳國玉璽不願上繳，必然懷有反叛之心。大王可修書給袁術，述說同族交情以及周琦威脅，並且支持袁術稱帝占據南方。」

  「彼時無論孰勝孰負，天下皆歸袁氏所有。」

  「袁術本就有不臣之心，被能言善辯之人蠱惑，又有大王支持，必然蠢蠢欲動。」

  「袁術若稱帝，南方諸侯聯盟不攻自破，彼時大王再引兵討伐袁術，彼必然孤立無援。」

  「如此，豫州可圖矣！」

  袁紹聞言大喜。

  以袁紹對袁術的了解，如果派人攜帶重禮，並且暗中支持其稱帝，對方未必不會如此行事。

  袁紹正想答應，卻忽然有些遲疑的說道：「若支持其稱帝，於孤與袁氏而言，恐怕都會名聲有損吧。」

  如今周琦雄踞南方，袁紹尚未昏了頭，知道此時還不能背上國賊的名聲。

  逢紀聞言，卻是笑道：「前番袁術設局，表面規勸大王封王，實際上卻是包藏禍心，事後又抵死不認。」

  「袁術可以如此做，大王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彼時只需抵死不認，再以汝南袁氏名義斥責袁術大逆不道，將之逐出袁氏，大王就會成為袁氏家主！」

  袁紹聞言大喜，當即依計而行。

  前番被袁術擺了一道，袁紹深以為恥。

  逢紀的計策，不僅能夠瓦解南方諸侯聯盟，亦可給袁術帶來滅頂之災，還能讓自己順理成章的奪取袁氏家主之位，可謂是一舉三得。

  朝會散了，荀攸卻是悶悶不樂的離開了。

  這個計策，荀攸其實早就想到了。

  只是如此行事，對於漢室威嚴又是一種沉重的打擊。

  袁術若果真稱帝，就會打開潘多拉魔盒，自此以後其餘諸侯也會覬覦那個位置。

  彼時，大漢可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荀攸正是知曉這點，才會在袁紹詢問之際欲言又止，並沒有獻上此策。

  未曾想。

  他不獻此策，袁紹麾下卻人才輩出，最終被逢紀獻出了這條計策。

  卻說逢紀獻策以後，就被袁紹任命為使者，攜帶重禮南下汝陽拜見袁術。

  汝南郡，汝陽，丞相府。

  「丞相，袁本初使者求見。」

  袁術聽定到了屬下匯報，不由眉頭微皺，暗自想道：「此前吾與袁本初爭奪兗州，勢同水火，已經許久未有往來。」

  「彼今日為何會忽然派人來訪？」

  袁術問道：「使者姓甚名誰？」

  屬下答道：「乃潁川名士逢紀。」

  聽到使者乃是逢紀，袁術猛然站了起來，道：「速速有請。」

  袁術雖然驕傲，可對於有名的世家大族子弟，卻也頗為禮遇，因此聽到逢紀名字以後，才會態度大變。

  不多時，逢紀被人帶了進來，對著袁術拜道：「外臣逢紀，拜見丞相！」

  袁術伸手虛引，問道：「元圖此來所為何事？」

  逢紀答道：「吾此來為了兩件事情。」

  「其一，乃趙王顧念與丞相乃本族兄弟，血濃於水，故派我攜帶重禮其而來，與丞相緩和關係。」

  袁術聽到這裡，不由輕捋鬍鬚，面露得色。

  他暗自想道：「任憑你袁紹再如何兵強馬壯，終究還是要派人與吾修好！」

  袁術直了直身體，問道：「第二件事呢？」

  逢紀正色道：「為救丞相性命而來！」

  袁術聞言，臉上的得意之色緩緩消散，繼而目光陰沉的盯著痕跡，沉聲道：「元圖此言何意？」

  袁術並非心胸寬廣之人。

  他可以因為逢紀的身份對其禮遇有家，卻也不會縱容對方信口開河，否則也不介意將之留在汝陽。

  逢紀卻絲毫不懼，反而笑吟吟的說道：「丞相可知，劉璋已經投降周琦？」

  袁術點頭道：「這與吾有什麼關係？」

  逢紀道：「怎會沒有關係？」

  「周琦如今占據荊、揚、益三州富庶之地，麾下兵多將廣，戶口眾多。」

  「此人野心勃勃，一旦等穩住益州局勢，必然會繼續向北擴張勢力。」

  「若丞相乃是周琦，會攻何處？」

  袁術聞言，皺眉不語。

  逢紀卻是替其說道：「涼州乃荒涼苦寒邊塞之地，人口稀少，羌人橫行。」

  「關中先後經過都董卓、李傕、郭汜禍亂，早就十室九空，縱有曹操遷兗州之民遷往關中，亦不復往日繁華。」

  「除此之外，周琦想要繼續北上，就只剩下豫州和徐州。」

  「徐州劉備與周琦歃血為盟，交換質子，二者關係極為密切，周琦嫡長子尚在徐州為人質，必不會攻徐州。」

  「如此算來，周琦也只能攻打豫州了。」

  袁術聽到這裡，不由心驚膽顫，強自說道：「我們共立南方朝廷，互為盟友，彼怎會派兵攻我？」

  逢紀正色道：「若換做以前，周琦未必會有藉口攻打豫州。」

  「然丞相私藏傳國玉璽在先，轟走南方偽朝廷天使以及劉備使者在後，周琦完全能夠以此為由，北上攻打豫州。」

  袁術急忙起身，抓住逢紀的雙手，問道：「先生可知如何破解此局？」

  逢紀眼中，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