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賢才相投,孝直獻策
自古以來,弱小便是原罪。
劉璋先丟巴郡,再失漢中,而後又是眾叛親離,趙韙、吳懿等人都先後投降周琦。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劉璋如今繼承益州基業沒多久,尚且未能籠絡人心,在東州人氏侵襲益州舊民這件事上,毫無作為的舉動也引得益州吏民心生怨恨。
這也是為什麼。
益州在四面楚歌的情況下,沒有任何人願意站出來為劉璋死戰了。
歷史上劉備入蜀,之所以那麼多人為劉璋盡忠,還是因為益州叛亂以後,劉璋調整策略開始逐漸重用本地士人的緣故。
而且那個時候,劉璋統治益州已經有了二十多載,再加上他性格寬仁,也逐漸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荊州,襄陽城。
周琦看著接連不斷那從巴郡傳過來的戰報,由於戲志才病逝而有些低落的心情,終究有了些許改變。
他召集麾下文武前來,道:「元直親入險地,先是勸說趙韙、王商投誠,又設計殺掉張任,逼降吳懿。」
「今泠苞、鄧賢、吳班皆降,嚴顏已經領兵攻下大半個廣漢郡,趙韙更是拿下鍵為郡全境。」
「益州局勢一片大好,孤欲率領荊州兵馬西征,一戰而定益州,諸位以為如何?」
「主公英明!」
整齊的喊聲響徹議事廳。
這一次,沒有人再出言反對。
他們都知道,這是攻取益州的千載難逢之機,若能占領益州全境,大將軍至少也能與北方諸侯劃江而治,霸業可成矣。
那也就代表,他們跟隨大將軍的這個選擇沒有錯。
念及於此,眾人皆面露振奮之色,軍中諸將更是紛紛請戰。
就在周琦調兵遣將,準備領兵進入益州之際,益州使者王商、法正卻是帶著降表而來。
周琦得知消息以後,自然是又驚又喜,親切接見了二人。
周琦收下益州牧的印綬以及降表,設宴款待二人,及至宴席終了,拉著兩人略微有些醉意的說道:「孤今日頗為高興,兩位可知為何?」
王商笑道:「想必是為了能夠奪取益州,占據南方而高興吧。」
周琦搖了搖頭,繼而正色道:「孤並非為了得到益州而高興,乃因兩位賢才來投而喜悅。」
「劉璋暗弱,益州早晚為孤所得,何足道哉?」
「然文表在益州士林之中頗有名望,乃是一代賢才;孝直雖然年輕,卻聰慧異常,未來恐怕不在志才之下。」
「比起兩位賢才來投,益州又算得了什麼?」
二人聽到周琦這番話,雖然明知大將軍是在拉攏人心,卻仍舊感覺心中一暖。
送兩人去休息以後,周琦感覺有些醉意,卻沒有進屋睡覺,而是獨自待在庭院之內,看著天空之中的繁星,又在思念故去的戲志才。
「志才啊,公瑾現在二十三歲,已經能夠獨當一面。」
「元直亦是設謀,不費荊州一兵一卒,就把益州攪得天翻地覆,繼而逼迫劉璋投降。」
「你後繼有人,若在天之靈知曉此事,還請放心吧。」
「經此一事,元直功勳卓越,縱然提拔他為軍師中郎將,頂替你之前的位置,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除了公瑾與元直以外,孝直亦來相投。」
「此人頗有志才昔日之風,而且擅長奇謀,未來必然可堪重用。」
周琦對著天空中的繁星絮絮叨叨,不知不覺間又多喝了幾杯酒。
「主公,法孝直求見。」
就在此時,典韋卻是走了進來,對著周琦輕聲說道。
周琦不動聲色抹掉眼角的淚水,整理了一下衣冠,振奮精神說道:「快請!」
「深夜叨嘮,還請大將軍恕罪!」
法正進來,聞責周琦身上的酒氣,眼神微動,拜倒請罪。
周琦扶起了法正,道:「孝直此時來訪,必然是有要事,也怪我太過思念志才,多貪了幾杯酒,這才如此模樣,反倒是怠慢了孝直。」
法正聽到這裡,不由恍然大悟,繼而在心中暗道:「未曾想,大將軍還是重情重義之人。」
周琦引著法正坐下,而後命人奉上了瓜果、甜點以及茶水,這才略顯責備的說道:「令祖故去之日,我正好奉朝廷詔令,領兵在右扶風平定叛亂,特意前去拜會法大家。」
「當時就曾與孝直一見如故,還特意叮囑過,若以後遇到困難,或者是想要出仕,大可前來尋我。」
「李傕、郭汜禍亂長安之際,當我知曉關中糧價飛漲,餓殍遍地,十室九空之際,可是非常擔心孝直處境,甚至曾一度派人前去尋訪,可惜法家早就已經人去樓空。」
「未曾想,孝直沒來投我,而是去了益州。」
聽著周琦這些略顯責備的話,法正反而感覺心中有暖流涌過。
自從父親、祖父先後離世以後,法家就已經開始沒落,特別是李傕、郭汜禍亂長安之際,法正甚至差點餓死。
萬幸有同郡好友孟達接濟,並且帶著法家之人遷往益州,法正才僥倖活了下來。
法正逃往益州之際,尚未及冠,生活也頗為困苦,好在吳懿為了收攏人心,對於逃往益州的外地士人都頗為照顧,他才能度過那些艱難的歲月。
等到法正及冠以後,被吳懿舉薦給了劉璋,卻不得重用,亦是鬱鬱寡歡。
這些年,法正也算是飽嘗了人間冷暖。
他沒有想到,遠在襄陽成為割據一方諸侯的大將軍,居然還記得自己這位,曾經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
在劉璋處不受重用,來到襄陽卻備受禮遇。
這種巨大的落差,哪怕心性堅韌如法正,都感覺鼻子有些發酸。
他起身對著周琦深深一拜,嘆道:「未曾想,大將軍還記得法正之名。」
周琦卻是上前拉住法正之手,道:「怎會不記得?」
「當初孝直的沉著以及聰慧,就曾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我早就料到,孝直未來必成大器,還想著等你年齡大點能去招攬。」
「未曾想,你卻去益州投了劉璋。」
法正苦笑道:「實不相瞞,當初李傕、郭汜禍亂關中,我的確想過前來投奔大將軍。」
「奈何當時關中糧食價格奇高,家中也不富裕,只得遣散僕人勉強度日。」
「若非同郡好友孟達接濟,恐怕早就被餓死了。」
「後來李傕、郭汜四處派兵劫掠,被迫無奈,只得與孟達一同逃往益州。」
「相比起與右扶風相鄰的益州,大將軍治下實在太遠。」
「我等皆為難民,想要長途跋涉穿越幾個諸侯領地,也並非易事。」
「正是為此,我才留在了益州。」
聽著法正此前的遭遇,周琦也不由嘆道:「遙想當初,右扶風作為三輔之一,何等繁華,卻被董卓、李傕、郭汜禍害成了此等模樣。」
「亂世之中,當真是人命如草芥。」
說到這裡,他目光炯炯的看向法正,道:「吾雖不才,卻有剪除奸凶,掃滅叛逆,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之志。孝直胸懷韜略,腹含良謀,有經天緯地制才,可願助我?」
法正早就有心投靠周琦,此番主動請纓前來襄陽為使,也是為了此事。
如今看到大將軍對自己評價如此之高,而且主動降低身份前來招攬,法正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拜道:「願為主公效死,以報此知遇之恩。」
周琦聞言,不由大笑出聲,道:「我得孝直,天下可定矣!」
周琦爽朗的笑聲,也讓護衛在側的典韋面露驚奇之色。
他作為周琦的護衛首領,可是知曉自從戲志才病逝以後,自家主公已經很久沒有開懷大笑過了。
他卻是有些不明白,這個法正究竟有何等魅力,居然讓大將軍有此改變。
法正認主以後,當即也不再保留,臉色鄭重的說道:「主公可知,某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周琦亦是感到奇怪,問道:「不知也。」
法正道:「吾為解益州之患而來。」
周琦聞言,不由心中微動,問道:「益州有何後患?」
法正從懷中拿出了一卷厚厚的益州地圖,將之鋪在了案几上面,拿來燈盞指著那些山川河流,以及標註了各個蠻族部落的區域。
他看向周琦,道:「巴蜀之地雖然沃野千里,乃天下糧倉,卻也山高路險,蠻族以及數百年的大族林立。」
「特別是在南中區域,有許多大族自西漢立國之初便已經紮根於此,歷經數百年早就與各部落蠻族關係十分緊密。」
「主公縱得益州,若不能好生治理,一旦益州大族以及各部落蠻族,占據山川地利之險反叛,就會成為心腹大患,想要平定必會耗費極大人力物力。」
周琦聽到這裡,臉色也變也嚴肅起來。
事實上,這也是周琦始終擔心的地方。
巴蜀之地的蠻族叛亂,可是屢見不鮮,就算劉備、諸葛亮在位之際,亦是叛亂不休。
特別是劉備死後,南中各地幾乎全部叛亂,蜀國當時名義上占據了益州,實際的統治地域或許只有益州半數疆域。
哪怕各地叛亂,諸葛亮都沒有領兵前去平叛,而是暫時安撫。
並非諸葛亮軟弱,而是夷陵之戰打空了蜀國,當時蜀國內有外患,根本無力清剿南中叛軍。
直到諸葛亮執政,勵精圖治熟練以後,才親率大軍深入不毛之地,恩威並施之下,這才一舉平定了南中之亂。
及至後來,諸葛亮更是無論漢民、蠻人,皆執法公正,又重用了許多益州將領,這才逐漸消除了此等隱患。
可是現在,益州的局勢仍舊不容樂觀。
周琦自然知曉這種隱患,當即臉色嚴肅的說道:「還請孝直教我。」
法正道:「益州積弊多年,非一朝一夕可以解決隱患。」
「不過現在,卻有一個迫在眉睫的隱患,那便是趙韙以及那些先反劉璋,又降主公之益州將領。」
周琦聞言,不由眉頭微皺,也起了警惕之心。
他可是知道,歷史上法正是有了名的睚眥必報。
吳懿對於法正有恩,趙韙卻與東州人氏不睦,周琦也擔心法正會因私廢公,惡意攻訐趙韙。
不過周琦執政這麼多年,早就已經可以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他心中雖然警惕,表面卻是不動聲色的問道:「孝直何出此言?」
法正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主公可知,劉焉、劉璋父子執掌以來,為何先後都重用東州人氏,反而刻意壓制益州士人?」
周琦心中雖有想法,卻沒有說出來,反而故意問道:「為何?」
法正道:「益州山高路險,再加上蠻族眾多,所受朝廷約束遠不如中原之地。」
「這裡的世家豪族盤踞數百年,大多互相聯姻,關係十分緊密。」
「劉焉若重用益州本地士人,早晚必被架空,彼時益州究竟誰說了算,尚未可知也。」
「正是為此,劉焉才會重用自外地而來的東州士人,並且組建了東州軍。」
「劉璋雖然暗弱,卻也深知此間干係,這才會縱容東州人氏壓制益州士人,壯大自身實力。」
「說到底,還是益州太過閉塞,世家豪族實力太強,不得不防。」
「不談其他。」
「嚴顏投降主公,以致巴郡短時間內盡數脫離劉璋統治,歸入大將軍治下。」
「若非巴郡各大家族相互串聯,還有姻親,僅憑嚴顏一人,豈能做到這點?」
周琦聞言,不由暗自點頭。
法正繼續說道:「嚴顏並非孤例。」
「趙韙振臂一呼,益州各地官吏、大族盡皆反叛,可見他們之間聯繫之密切。」
「趙韙先是推舉劉璋為益州之主,後又率眾反叛獻出益州。」
「他今日可以為了利益反叛劉璋,以後未嘗不會為了自身利益,再度振臂一呼反叛主公。」
「更何況,趙韙攪亂益州迫使劉璋投降之功,主公又當如何封賞?」
「封賞太重,彼未必不會擁兵自立,割據一方。」
「封賞過輕,彼必然會懷恨在心,以後未必不會再度反叛。」
周琦略作沉吟,道:「將其調離益州,對其加官進爵,不知如何?」
法正聞言,卻是笑道:「彼此前已經擁兵四萬,不下於一方諸侯,若是振臂一呼,未必不能再招數萬兵馬。」
「若主公果真想要明升暗降,削其兵權,將之調離益州,趙韙會同意嗎?」
周琦聞言,默然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