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零六章 心死與澤國

  哪曾想童貫不上道,這讓李邦彥很惱火,言語之間不免有些過火,連閹人之語的挖苦譏諷話都說了出來。

  童貫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李邦彥好像懟在了棉花上,他起身笑看著李邦彥,「想要安撫軍心,還得請種家兄弟出山,比老朽有用的多。」

  李邦彥好似吞了滿嘴蒼蠅,前腳陰死了楊可世等西軍將領,後腳就起複種家兄弟,他敢嗎?趙桓敢嗎?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朝廷既然恢復藩鎮,只能一條道跑到黑,只能重用後起之秀,返回頭再走老路,怕不是睡睡覺就得把腦袋睡沒了。

  童貫目送滿臉不快的李邦彥離去,心腹僕從童虎憂心道:「王爺,這廝不會對王爺動粗吧?」

  童虎追隨童貫十多年,論親近程度幾乎凌駕在童天胤之上,他深知童貫和李茂的關係,比旁人想像的還密切,深怕童貫因此受到牽連被下獄,這些相公老爺們一個個道貌岸然,整起人來可毫不手軟。

  童貫笑著搖搖頭,「你不懂,如果李茂朝不保夕,我這個糟老頭子可能早就被砍了腦袋,李茂越發勢大,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朽就越有利用價值。」

  幾十年宮中行走,官場浸淫,童貫早就能透過表象看本質,李茂封王的時候他被加封為廣陽郡王,腦袋上就貼上了免死金牌。

  楊可世等人和李茂親近被牽連陰害,那是因為楊可世等人手裡有兵馬,他只剩下一個光頭郡王的牌子,根本沒有切實的威脅。

  或許還有人自作聰明,想在他身上做做文章,干那種兩頭下注的勾當呢!

  童虎想不明白其中的內情,轉身準備去收拾釣具的時候,一個小廝跑到後院,給童貫見禮過後說道:「王爺,這是有人送來的東西。」

  童貫看著小廝遞過來的蠟丸,臉上略微有些詫異,捏碎之後拿出紙條看了一眼,整個人如遭雷擊。

  當童虎好奇的望來的時候,童貫下意識的把紙條揉碎了緊緊攥在手裡。

  剛才還想著有人會做吃裡扒外,兩面下注的選擇,沒想到他這嘴和開光了差不多,只是紙條上的話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童貫詳細的詢問了小廝來送東西的人長的什麼模樣,小廝也描述不出太具體的。

  童貫長嘆一聲,望著皇城的方向出了一會神,最終臉色變的有些黯然,低聲吩咐童虎,「去城裡最好的棺材鋪買一具壽材,要上好的香楠木,再有人來訪,就說本王臥床不起時日無多了。」

  童虎眨巴眨巴眼睛,近兩年童貫雖然愈發顯得蒼老,但精神頭還行啊!

  童虎只是性子有些直,不是真傻,旋即琢磨出童貫的用意,在這個當口多事之秋,裝病無疑是非常好的應對辦法,自家王爺果然厲害。

  童貫等童虎和小廝離去,後花園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將手裡的紙條扔到了水塘里,自言自語道:「老啦!風雲變盪改天換地,對我來說又有何用?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世界上唯獨沒有後悔藥啊!」

  京城之中暗流涌動,滑州城下,喬冽和史進再次嘗試攻城,打頭陣的依然是吳玠兄弟倆。

  喬冽看著城下城上的激戰,信安軍並沒有占到便宜,守將王淵不愧是久經戰陣的西軍名將。

  史進滿臉的不痛快,因為信安軍並不想打這一仗,他的激憤變成了冷靜,可王淵居然比他想的還難對付,竟然在打黃河的主意。

  「喬老道,王淵這廝好狠的心腸,居然想要掘開黃河大堤,一旦被他掘開黃河,整個滑州,乃至京畿都將變成一片澤國,僅僅是為了阻擋王爺帶兵南下……」

  史進得知信安軍斥候的匯報,當時臉都綠了,王淵在滑州被圍之前,已經分兵兩千前往天台山附近,準備在適當的時機弄開黃河大堤,水淹信安軍。

  此時正是雨季末期,黃河水量豐沛,一旦潰堤,信安軍將遭遇滅頂之災,再能打的軍隊在自然災害面前也沒有絲毫的抵抗力,不得不說王淵這一招太陰太毒了。

  喬冽也沒想到王淵會兵行險招,如果信安軍的斥候稍微疏忽,肯定會被王淵得逞。

  不管掘黃河大堤這一招有多傷天害理,信安軍肯定非吃大虧不可,這也是他和史進一致同意加緊攻城不再等待李茂的原因。

  天知道這是王淵一個人的想法,還是朝廷的旨意,黃河沿岸是否還有其他人馬等著造成黃河潰堤,此時此刻只有不計傷亡儘快拿下滑州。

  「讓吳玠他們撤下來吧!將軍親自攻城,天黑之前務必攻陷滑州。」喬冽見吳玠等人攻勢減緩,對身邊的史進說道。

  史進不是沒打過硬仗,但還是皺了皺眉頭,看到留作預備隊的五千信安軍已經做好了準備,打馬沖向陣前,身後五千騎兵馬蹄連環踏踏。

  在小炮不夠用,重炮沒有運來的當下,史進攻城用的是西夏党項人的戰法,直接把馬當做雲梯,信安軍騎兵迭羅漢搭人梯,他有信心攻下滑州,但傷亡會超出預期。

  當信安軍拿出不要命的架勢猛攻滑州,王淵再擅長防守,臨近傍晚的時候也頂不住了。

  而且按照他之前的吩咐,直到現在也不見滑州城外變成一片澤國,就知道他的計策被信安軍識破了。

  在史進帶人殺上城頭,信安軍士卒翻城而進打開城門的時候,王淵帶著一百多心腹搶先一步撤出滑州,借著夜色的遮掩直奔胙城。

  在距離胙城還有十幾二十里的時候,王淵見到了本應該在韋城防守的宗澤,顧不得人困馬乏,怒氣沖沖問道:「宗澤,為何不炸開黃河大堤?」

  王淵做了兩手準備,分兵去天台山挖掘黃河大堤只是其一,後手就是讓宗澤在靈河鎮附近的河段用火藥爆破令黃河決口。

  朝廷沒有信安軍那樣威力的火藥,但是質量不夠數量來湊,在王淵出鎮滑州的時候,便開始搜集火藥。

  足足萬斤火藥可以確保一次炸開大堤,但讓王淵怒不可遏的是,分兵被信安軍識破攔截乃至殲滅就算了。

  宗澤這個後手竟然沒有按照他的安排行事,導致滑州失守,一下子讓他再無翻盤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