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猶得凌雲貫日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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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必古說的唾沫飛濺,李茂則雙眼出神思緒飄飛,直到胡二娘給加了一盤菜才讓他回過神來。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心中暗忖他也是腦袋秀逗一根筋,趙訥出任文昌書院的山長,老師陳文昭能不知道?

  如果真有些許對他不利的地方,陳文昭的書信早該到了啊!

  想到這李茂興致全無,耐著性子陪溫必古吃完這頓酒。

  鄒潤結了帳,臨離開時和胡二娘頗有依依不捨的意思,李茂瞪大眼睛看了看胡二娘,已經近四十歲的婦人,雖然長的不醜但絕對普通。

  鄒潤這個憨貨不是對胡二娘有意思吧?不怕鄒淵打斷腿嗎?

  「侮辱斯文,侮辱斯文……」

  李茂聽著遠處傳來的話音有些耳熟,扭頭望去不禁呆住了。

  只見尚小塘牽著一輛驢車,正與人對峙,驢車上坐著一個老婦人,還有一對母女。

  車上三人在風雪中合蓋一條窄窄的棉毯,凍的瑟瑟發抖,頭髮上落了一層雪花,要不是口鼻間有白氣升騰,看不出是活人。

  「舉人老爺,這院子兩進六間,說好的年租五貫錢,舉人老爺的名頭也值兩貫錢吧?小門小戶指望著租賃院子過活,短了兩貫錢絕對不行,要不舉人老爺再去別家承租吧!」

  尚小塘臉色漲紅,氣息不暢道:「我只租前院,給你三貫錢不少吧?」

  「舉人老爺,我可沒有答應,院子只租一半,剩下的後院誰租?總不能空著吧?」與尚小塘對話的人滿臉不情願,「五貫錢拿來,舉人老爺就住,拿不出五貫錢,還請舉人老爺另尋住處。」

  「你……小人。」

  尚小塘如果能拿出五貫錢,又怎麼會在街上和鄉野村夫糾纏不清,實則是全家上下只剩三貫錢,能租到房子,餐食都沒有著落。

  看著周圍的人越聚越多,他臉面委實掛不住,轉身牽著驢車準備再找個地方租住。

  李茂和溫必古都看到了這一幕。

  溫必古有心幫忙,可是衣袋裡只有百餘文錢,嘆息一聲道:「先生家道中落,竟然困頓至此,奈何學生有心無力,慚愧啊!」

  尚小塘連房租都付不起了?

  李茂知道文昌書院有規矩,不准攜帶家眷入住,即便尚小塘是舉人,是書院的講郎也不行。

  他搖搖頭朝鄒潤招手:「潤哥,去給尚舉人送五貫錢……就說我求一副墨寶勵學,不要說我是誰,去吧!」

  「五貫錢?大郎,銀錢不是大風颳來的,請人吃酒,又給人送錢……」

  鄒潤話沒說完見李茂兩眼微瞪,頓時不再言語,拿出一塊約莫五兩重的銀子去追尚小塘的驢車。

  「雪中送炭,凌雲賢弟有心了。」

  溫必古自然知道李茂求尚小塘的墨寶是給尚小塘留了臉面,讓尚小塘不必執拗的堅辭不受。

  啟蒙先生是什麼脾性他太了解,絕不會拒絕李茂這番好意。

  李茂擺手道:「尚舉人窘迫至此,既然遇見又怎能裝作沒看到,只是以尚舉人的門第,不該落魄如斯啊?」

  這是李茂很想破解的疑惑。

  溫必古嘿了一聲。

  「前兩年圈皇莊,卻是把先生的祖屋田產都圈了進去,據說是得罪了一位管皇莊的公公,先生的舉人功名也不管用,前後兩任知府只當不知道,先生總不能去京城和官家打場官司吧?」

  李茂怔了怔,趙佶是昏君沒錯,但不是傻子。

  只聽說徽宗趙佶喜好花石岡,沒聽說奪人田產啊!

  這種事肯定是下面的人打著趙佶的旗號撈好處讓趙佶背鍋,怕是趙佶都不知道在東平府有幾個皇莊呢!

  解了這疑惑,鄒潤拿著一張紙回來,嘴裡嘰嘰歪歪。

  「大郎,這幾個字可值了銀子了,清河縣城裡代寫書信的韓老頭寫滿三五張紙才要十文錢,他可倒好,敷衍了事擺明糊弄人嘛!」

  李茂接過紙張,可能是天氣寒冷墨水沒有完全化開,尚小塘的書法寫的看不出風骨匠氣。

  倒是內容讓李茂心中有數,尚小塘是知道誰給送錢去了呀!

  溫必古看了看,口中誦道:「不知壯氣今何似,猶得凌雲貫日無,這是誰的詩句?先生竟然能做出這麼好的詩文?」

  說著這話急忙頓住,質疑老師的學問不是弟子所為。

  李茂收好這副字,「是唐人裴夷直的寄婺州李給事中的一首,倒不是什麼好兆頭。」

  李茂胸有文章似錦,融會貫通後學問比原版的李茂還要驚才絕艷,不像溫必古連這兩句詩都記不住是誰的。

  銀錢的確不是大風颳來,李茂更不是散財童子爛好人,他給尚小塘送五貫錢是想結個善緣。

  不管尚小塘家道如何為人怎麼樣,畢竟是舉人,還是書院的講郎,誰知道尚小塘將來會不會翻身?

  且不說將來,在文昌書院內有一個講郎照應,總比兩眼一抹黑強百倍。

  尤其在山長是倪鵬舅父的前提下,未雨綢繆說不定還有驚喜。

  驚喜很快就來了。

  在回到文昌書院門口的時候,李茂看著馬車旁站著的人,使勁揉了揉眼睛,隨後大笑奔去。

  「陳澤,你痊癒了?」

  竟然是陳澤來到文昌書院,李茂不會忘記與陳澤並肩作戰鬥賊匪,得陳澤維護的恩情。

  看到陳澤站在那裡面色紅潤,當真是喜出望外,發自內心的高興。

  陳澤謹守禮數先給李茂施禮,但沒再像之前那樣故意和李茂保持距離,低聲道:「老爺有書信來,大郎且先看看。」

  李茂剛才還想著陳文昭呢!

  接過書信但是沒看,而是招呼陳澤前往他在書院的館舍,有溫必古這個嘴巴不牢靠的在旁邊,老師的書信不能隨便看。

  鄒潤得知陳澤的身份來歷,直覺得陳澤對自己的心思,把從胡二娘那裡打包回來的狗肉果子酒排擺好,準備和陳澤喝幾杯。

  作為江湖中人義氣第一,陳澤在茶酒攤的作為,鄒潤覺得必須高看一眼。

  交朋友就得交陳澤這樣的,比那個窮酸尚舉人和騙吃喝的溫秀才強多了。

  李茂見陳澤沒有見外的和鄒潤對酌,他這才揭開信封拿出陳文昭的手書。

  看完之後眉頭緊皺,書信上的內容和山長趙訥無關,但和他的前程大有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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