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迪是在進往滏山途中被信安軍的騎兵阻擊的,率領的近萬青壯連信安軍一個衝鋒都沒能抵擋住,狼狽逃往邯鄲城。
直到此時,高托山,汪伯彥才知道信安軍已經兵臨城下。
汪伯彥本來就瞧不起張迪,認為張迪誇大其詞,為失敗找藉口,而且他讓張迪統領的一萬人馬,除了年歲青壯也沒什麼廝殺經驗和戰鬥力,要打仗,還得指望高托山這樣的積年盜寇悍匪。
「高相公,斬敵殺賊就看今朝,趁信安軍立足未穩,正是高相公建功立業之時。」
高托山眼珠子轉了轉,開口跟汪伯彥打商量,「汪大人,信安軍騎兵的厲害,我在清州的時候就領教過,人馬太少根本不頂用,怎麼也得三五萬人才能抵擋幾千信安軍鐵騎。」
汪伯彥哪會不知道高托山打什麼主意,大手一揮道:「與你三萬人馬,速速去抵擋信安軍騎兵。」
「汪大人行事就是敞亮,我這便去點卯出戰。」高托山得了汪伯彥的手令,卻沒有自己率兵迎戰。
作為近距離接觸過信安軍的悍匪,他心理陰影面積比較大,還沒有以身試刀那麼傻。
在高托山一番激將之下,相州兵馬統制趙世彥帶著一千五百相州禁軍為先鋒,不是趙世彥傻,而是前鋒刺探軍情,信安軍先期抵達邯鄲城外的只有幾百騎兵。
趙世彥覺得自己手裡也是騎兵,哪怕衝殺一陣也可以擊潰三四百信安軍鐵騎,奪得此戰首功。
小溫侯呂方前出為先鋒,身後鐵騎數百,手裡的方天畫戟一落,神臂弩發出咻咻弩箭破空聲。
雙方還沒有短兵相接,相州禁軍已然被射落三分之一。
呂方馬不停蹄身先士卒,面目又像極了傳說中的戰神呂布,信安軍鐵騎的氣勢再漲幾分,仿佛虎入羊群穿鑿了相州禁軍本陣。
呂方認準了一身甲冑異於尋常兵將的統制趙世彥,手裡的方天畫戟鋒刃的一面刀劈斧砍般順著趙世彥的脖子掠過。
等呂方胯下的戰馬過去的時候,趙世彥的首級才凌空飛起,脖腔噴濺的鮮血足有三尺多高。
先鋒身死,相州禁軍頓時亂作一團,哪還有餘力抵擋信安軍鐵騎。
三個來回兜轉,一千多相州禁軍不是被射殺就是死於亂軍之中,反倒是早有準備的高托山退回邯鄲城,拉起吊橋嚴防死守。
郭盛深知自己這位兄弟殺紅了眼睛六親不認,生怕呂方有失,不等呂方殺到護城河邊便鳴金收兵。
此時已經到了寒冬臘月,今年雪少,護城河凍冰之後根本擋不住信安軍鐵騎。
但邯鄲古城城牆不低,城頭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呂方再有戰意鬥志也不得不冷靜下來。
郭盛力求穩妥,身為先鋒的職責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這一路來到邯鄲城下,要緊的不是攻城,而是為後繼中軍準備好攻城的條件。
郭大俠這位先祖本就有些才學,又在王府公學的前身文昌書院學習過,是個全能型多面手般的武將。
在他的操持下,李無生和朱武的中軍抵達的時候,郭盛已經搭建好了簡易的營寨和瞭望塔樓,並且派出斥候游弋在邯鄲城的城門外。
朱武沒想到郭盛和呂方做事滴水不漏,還殺了汪伯彥的銳氣,當眾誇讚了幾句,並且命人在功勞簿上記下一筆。
一身袞龍袍的李無生沒有插手具體指揮,這不是他所擅長的方面,但是在大趙鎮和台城鎮砍下的腦袋,都按照他的吩咐用石灰醃製,攜帶,就在邯鄲城外堆壘了一座京觀。
人頭塔一現,敵我雙方都感覺空氣仿佛為之凝滯,有那聽說過李無生年幼遭遇的人,紛紛猜測這位世子殿下是不是小時候受了刺激,這一招,太駭人了。
戰場廝殺缺胳膊少腿,肚破腸流,畫面自然不會好看,但絕沒有京觀來的震撼和恐怖。
汪伯彥還沒來得及斥責高托山,就被城下的京觀駭的說話都不利索了,聽說信安軍如何能征善戰,都不如眼前這一幕來的驚悚。
張迪腿肚子有點抽筋,下意識的去看高托山,發現高托山似乎渾不在意。
高托山注意到了張迪的目光,咧嘴一笑,他是刀頭舔血的老江湖,從一開始把張迪捧上所謂義軍的首領,就琢磨好了退路。
至於被汪伯彥暗算吃了悶虧雖然在意料之外,不過無論張迪還是汪伯彥,都是他的護身符,正是吃緊的時候可千萬不能拉稀。
「汪大人,張老哥,城內有存糧十幾萬石,青壯十餘萬,邯鄲城牆又這麼高,信安軍皆是騎兵,殺不進來的。」
高托山的安慰讓汪伯彥和張迪略微心安,汪伯彥看著越來越多的信安軍騎兵,手腳有點哆嗦道:「快快拿紙筆來,本官要寫急奏向朝廷求援。」
汪伯彥在城頭動筆,城下的信安軍也把橫幅拉開,這又是李無生的手筆。
橫幅上皆是順口溜般的口號,諸如抵抗從嚴,投降從寬,一人投降全家心安等等,與人頭京觀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朱武並不急於攻城,他贊成李無生釣魚的想法,最好是把磁州,洺州周邊的地方豪強都吸引過來,一勺燴了一勞永逸,所以對邯鄲城內衝出的信使沒有趕盡殺絕。
樂和的輜重營入夜的時候才來到邯鄲城外,會同工兵營,火器營的人手對如何攻城展開討論。
邯鄲是古城,城池固然高厚,但經過歲月的流逝,又沒有精心修繕,樂和得出的結論是只要三百斤火藥,就可以炸塌邯鄲城牆。
朱武能理解樂和的心態,笑著壓下了樂和這個稱職參謀拿出的方案,「不急,攻城簡單,怎麼解決城內十幾萬人有些困難,先把外圍的雜魚收拾收拾,這個年,興許咱們就在這過了。」
釣魚需要耐心,朱武深諳此道,一方面做出威逼邯鄲城的架勢,讓城內的汪伯彥等人繃緊心弦耗費精神。
另一方面又加派斥候,探看邯鄲城周邊的事態,看看都有哪些魚願意上鉤。
如此一來給了汪伯彥和河北地方豪強一種錯覺,信安軍鐵騎似乎拿邯鄲城沒辦法。
攻城?兵力差的太多,不攻城?又交代不過去,就這麼僵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