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屠戶把酸梨扔掉,吐了吐酸水。
「你別是又來唬我,上次還說照顧我生意,只割了不到一兩肉,我都沒臉皮問你要錢,是不是迎兒饞了想吃肉?我那還剩一掛下水,你拿一半回家煮了給迎兒和大妹吃,她們娘倆一年也見不到一次葷腥呢!」
武大郎在外人面前財不露白,親戚倒不必遮掩,或許也有小小的炫耀之意,從懷裡掏出兩錠官銀拋給張屠戶。
「四十兩的生意,算不算大?」
張屠戶下意識的接住銀子,不相信掂量幾下,又用牙咬了咬,確定不是錫做的假銀子當即懵了。
隨後猛地回神,做賊般左顧右盼,拉著武大郎躲遠人群,低聲喝問道:「大郎,這銀子哪來的?但凡還能賺來一碗飯就不能去做賊人,頂風都臭著十里地呢!」
親不親這時候一眼分明,武大郎心裡熱乎乎的。
張屠戶這個舅兄雖然是遠親,卻沒少給他們一家零碎接濟,但舅兄雖然是賣肉的屠戶,實際上日子過的也不怎麼樣。
全靠一手殺豬的賤藝過活,二十好幾了連個媳婦都沒有。
「舅兄放心,我像是有膽子做賊人的嗎?鄉鄰傳言雖然誇大,但這段時間的確賺了些銀錢……」
武大郎把遇到李茂之後的遭遇簡略和張屠戶一說,把張屠戶聽的一愣一愣。
「你這是走了狗屎運遇到了貴人,竟然和秀才老爺稱兄道弟,莫不是祖墳冒了青煙?」
張屠戶沒經歷過這麼離奇的事情本能不信,但手裡的銀子說明武大郎沒有開玩笑。
誰開玩笑能給出四十兩銀子?
武大郎說的嘴巴都幹了,強忍著沒有去咬手裡的梨子。
「舅兄,這筆銀子不是白給你,我家大郎吩咐的清楚,無論是豬牛羊馬的肥膘肉,還是下水胰子,有多少要多少,你只管往城北的李府送,早晚都在後院給你留個角門,此事不可聲張讓旁人知曉,能做到嗎?」
「合該我也轉了運氣,且不管你嘴裡的李家大郎要肥膘肉胰子下水做什麼,我的嘴巴你還不知道?喝醉了都嚴絲合縫的很,只是這銀子太多,我也殺不出那麼多肥肉下水啊!」
張屠戶使勁攥著兩錠銀子,心裡犯了難。
一條牲口就那麼多肥膘肉和下水胰子,還不值多少錢。
四十兩銀子,他得給李家大郎送多少下水肥肉?
武大郎看著愁眉苦臉的張屠戶,不禁想到了沒開竅時的自己。
頓時感同身受嗤笑道:「舅兄轉了運氣,也得轉轉腦子,你一人能殺賣幾條牲口,何不從旁人手裡收購肥膘肉和下水胰子,等到那個時候再也不必自己操刀屠宰,只是轉手間倒賣,幾個月還不肥的你渾身流油?」
「這樣也行?」張屠戶說完之後一拍大腿,「我怎麼沒想到呢!武大啊武大,你被馬撞了一下,變聰明哩!」
「我以前也不蠢,心裡有數呢!」
武大郎笑了笑,「舅兄先把肉鋪攤子收了,這幾天忙這個事情,醜話說在頭裡,銀子給了你,事情若是辦不好不明白,今後連親戚都沒得做,我在大郎面前抬不起頭來的。」
張屠戶急忙把銀子貼身收好,肚皮拍的啪啪響。
「我辦事你還有什麼不放心?攤子上正好有些肥膘和下水,你且連半條豬都拉回去,我也好捨出身子去別處收購下水和肥膘,明天一早保證給你送到地方。」
武大郎沒跟張屠戶客氣,在張屠戶搬動肉瓣和下貨時,將收購的價格跟張屠戶講明白。
粗略算一下,一百斤肥肉加胰子,能讓張屠戶賺上一貫錢,比張屠戶殺豬賣肉強百倍,難怪他連半條豬肉都送給了武大郎。
看看時辰不早了,武大郎趕著驢車回城。
今天西門慶的炊餅店開張,他豈能錯過那些潑皮無賴的精彩嘴臉,一想到可能發生的狀況,他就忍不住呵呵直笑。
不同的地點,同樣在笑的是西門慶等人。
從李茂手裡半強迫買來的炊餅秘方證明真實有效,籌備好些天,賺錢的買賣終於要開張了。
由於西門慶還在孝期,沒有出面支應炊餅店的生意,一切都交給吳典恩打理。
他則站在重修的生藥鋪外,看著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大紅的綢布揭開,露出炊餅店的牌匾,食為天那三個大字怎麼看怎麼喜歡。
應伯爵和謝希大宛若哼哈二將站在西門慶身側。
對於沒能插手炊餅店,二人心裡頗有怨言。
要知道這個下金蛋的生意,最初可是他們倆發現的。
尤其是謝希大,為此還折了兩個兄弟,挨了一頓板子,屁股上的傷到現在還沒好利索呢!
西門慶把二人的神情看在眼裡,像是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
「開門迎客,銀錢往來,不是誰都能幹的事情,老子爹還在的時候我沒覺得如何,老子爹一走等於折了手,才知道營生不易,店面的事情,還需交給明白門道的人支應。」
應伯爵和謝希大聞言,面紅耳赤。
讓他們幫嫖貼食手到擒來,讓他們收銀盤帳,絞盡腦汁也做不來。
吃現成的怎麼吃都沒夠,真彎下腰來下力氣,他們不是那塊材料。
謝希大看著新開的炊餅店有武大郎炊餅店兩個大,此時店門前聚攏了不少人。
再看武大郎的炊餅店門可羅雀,當即拍馬屁道:「慶哥,咱們這買賣一開張,武大郎就得喝西北風嘍!」
應伯爵連連點頭:「沒錯,鄉下人買東西都撲奔大堆,我猜用不了幾天,武大郎就得關門歇業,房子賃不起,還得繼續走街串巷買炊餅。」
西門慶含笑不語,正準備說點什麼的時候,街口傳出幾聲馬叫。
扭頭望去看到李茂騎著高頭大馬,身邊兩匹馬上也坐著壯漢。
三個人面帶笑意打量著食為天炊餅店,互相言笑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讓西門慶頓感礙眼,心裡沒來由的突兀了一下。
李茂自從追兇龐萬春,意外發現這具身體鮮有的天賦技能點,便喜歡上了騎馬。
馳騁的感覺和後世開著豪車一般無二,兜風過來心裡敞亮的很。
身旁的鄒淵和曹雲反倒不如李茂放得開,騎術更是差了李茂一大截。
收攏安撫住馬匹累的滿頭汗,曹雲更是抱怨連連:「大郎,這馬兒還認生?是不是大郎在吳大人家裡住的熟,所以才騎得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