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眼睛問道:「昨晚的面不是已經發好了嗎?起這麼早?天還沒亮呢!」
武大郎打個呵欠,穿戴完畢揉了揉臉。
「大郎讓我起早去草市買些東西,如果回來晚了,不用等我吃飯,我自去炊餅店就乎一口,今天西門慶的炊餅店開張,我可不能錯過了熱鬧。」
「買什麼東西非得去草市?」
張氏知道草市在城外的城郭處臨近碼頭,相當於早間市場,主要販賣日常生活用品。
「城裡買不到嗎?」
武大郎也不洗臉了,呵欠連天道:「大郎吩咐的只管去做,還能害我白受累不成?大郎跟我說,等他弄出新鮮玩意兒,賺的銀錢比賣炊餅多多了。」
張氏頓時沒了睡意。
「還能比賣炊餅賺的多?那敢情好,你前兩天說炊餅生意做不長久,我這些天都沒睡好覺,以前沒見過那麼多銀錢,數錢都上癮了,若是再過那種每天幾十文錢周轉的日子,渾身不得勁呢!」
武大郎咧嘴一笑:「你這叫什麼來著?大郎還跟我說過,怎麼想不起來了,不和你說了,我這就去把驢車套上。」
張氏目送武大郎離去關好房門,一股涼風襲來,讓僅穿著肚兜的她冷不丁哆嗦了一下,急忙裹緊被子。
耳邊傳來迎兒的囈語:「我不寫了,叔叔哥哥,手好痛……」
說夢話的迎兒小手還抬起來比劃了幾下,估計在睡夢中還練字呢!
張氏愛憐的撫下迎兒的手臂,心中感觸良多。
「遇到李家叔叔,真不知是我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叔叔一定要長命百歲,無病無災,我起個誓願,叔叔但有災厄,只管應在我身上便是。」
武大郎趕著驢車離開李府,抵達草市時天光熹微放亮。
聚集的買賣人早已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偌大的草市占地二三里,沒有兩三千人也差不多。
「三寸丁,今天怎麼起了個大早,是來草市賣炊餅嗎?」
武大郎這塊活招牌算是清河縣的名人,即便不認識大多聽說過,一進草市就有個賣魚的和武大郎言笑。
武大郎下車牽驢,嘴上卻不虧欠。
「好你個魚腸子,又被人擠兌出來了?站在冷風口可算你倒了霉,小心這一掛魚賣不出去都臭了。」
「谷樹皮,聽說你最近發達,滿清河沒人不知道你家的炊餅香甜鬆軟,發了財可別忘了我們這些苦哈哈,哪天請我們一頓酒吃?也不枉前時照顧你的生意。」
「對頭,對頭,武大,你小子發達了可別鼻孔朝天,那天你被馬撞,我緊護著你家閨女呢!」
「張酸棗,莫不是要認岳父嗎?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棗核腦袋雖然和武大很像,但可配不上人家閨女,還是省省心吧!」
武大郎和這些人說話葷素不忌,自然也不會真正著惱,反倒覺得有久違的親切感。
他原本就是市井小民,和眼前眾人一樣為了一口吃食苦苦奔波掙命。
最能體會這些言談歡笑背後滿滿的心酸和無奈,互相開開玩笑說些葷話,或許是他們唯一的樂趣,以前的自己不就這樣嗎!
李茂給武大郎的採購單子,武大已經牢記在心,走了不遠看到賣砂鍋的老匠頭。
「老匠頭,上釉帶蓋的砂鍋,無論大小給我裝三十個,不能有磕碰裂紋,否則饒你一半的價錢。」
「武大啊!你買這麼多砂鍋作什麼?炊餅店用得上這個?」
老匠頭嘴上看似替武大郎著想,下手卻一點不慢,挑好的沒毛病的砂鍋接連往驢車上搬,還小心的在驢車上墊了一層乾草。
武大郎一個個看過,沒挑出毛病才付錢。
「提前和你言語一聲,今後可能需要燒制不一樣的砂鍋,你沒事兒就往炊餅店找找,我找你可不容易。」
老匠頭笑呵呵接過百多枚銅線,「曉得了,隔三差五我就去你那問問,我的手藝你還信不過?你老子爹活著的時候,痰盂都是我給燒制的呢!」
半個時辰草市溜達下來,武大郎的驢車已經裝滿了一半,有器具有材料,如砂鍋,大豆,皂角等等。
還有一小袋蔗糖,很是讓他費了些口舌,愣是一文錢的價錢都沒講下來。
眼看著草市快要散了,武大郎急忙駕車直奔肉鋪攤子,在車上扯著嗓子喊道:「張屠戶,照顧你的大生意來了。」
肉鋪攤子後半躺著一個壯漢,深秋的天氣袒著胸,身上滿是油脂,臉上倒扣著一張荷葉。
被武大郎這一嗓子唬起來,雙眼昏黃,嘴裡散發著酒氣。
「你家今天過年還是過節?往日裡給你二兩肉都不敢要,吃酒吃醉了?小心我的殺豬宰牛刀伺候。」
李茂採購的單子上,肉鋪這裡是重中之重,但武大最後才來這裡是因為心裡有底兒。
眼前這個張屠戶打小和他一起長大,與他的老婆張氏沾著遠親,真排起輩份他還得叫張屠戶一聲大舅子呢!
武大郎嬉笑道:「別動刀,我這身子骨可剔不下幾斤肉,確實是有大生意照顧舅兄,我們借一步說話。」
武大郎說著把驢車栓到旁邊的樹上,邁著小短腿回頭神秘兮兮的朝張屠戶招手。
張屠戶見草市的人逐漸散去,知道今天的生意也就這樣了。
順手一扯油布蓋上肉,不知道從哪摸出兩個梨子來,在身上蹭了蹭遞給武大郎一個。
「好些時日沒看見你,聽鄰人說你在城裡賣炊餅發了財,銀錢都用竹筐來裝,我只當你不認得我這個窮親戚哩!」
張屠戶說著咬了一口梨子,直酸的他眯眼睛,咒罵道:「賣梨的老王頭,騙我說梨子又脆又甜,我那一指頭肥膘算是餵了狗,跟他就換不出一樣的東西來。」
武大郎看著張屠戶酸的五官聚到一塊,哪還敢嘗梨子的味道。
開門見山道:「舅兄,這些天實在太忙,也沒顧得上來看你,但是我可沒忘了你,這不是來照顧你的生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