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四章 激揚文字指點江山

  在李邦彥的引見下,李茂又認識了幾個京城聞名遐邇的才子,蔡蘊和安忱不算,另有唐恪,耿南仲,吳開,莫儔等人。

  李茂落座後看著兩側的人,結合腦海中的記憶,忍不住怔了怔,這可真是大道朝天,忠奸分兩邊啊!

  李茂已經告誡自己不要對人對事主觀臆斷,但現在的想法不是沒有根據。

  左手邊的李邦彥,耿南仲等人,是靖康之恥中堅定的投降派,主動割讓北地三鎮,可以說他們直接或者間接導致了京城陷落,北宋滅亡。

  右手邊的何栗,潘良貴為文人風骨表率,尤其是何栗,後來被金兵擄走,寧可絕食也不食女直人一粒米活活餓死。

  自古忠奸兩難辨,唯有史書半欺人,風評二字有時候威力十足。

  某些人只要被釘在恥辱架上,子子孫孫都蒙羞,這倒是一點做不得假。

  李邦彥十分擅於活躍氣氛,花樣繁多,文的武的都能來,尤其愛好言說鄉野猥鄙之事,敏捷戲謔,三巡酒一過,這場文會便笑聲不斷。

  類似李邦彥的還有汪元復,這貨嘴巴沒有把門的,又沾沾自喜要出仕為官,拿出富家子那套交朋友的做派,勸酒是一把好手。

  在場如坐針氈的是蔡蘊,在府試爭桂榜前後和李茂發生口角,後來雖然鮮少有交集,可李茂如今官兒越做越大,已經是龍圖閣直學士,上將軍,而他仍舊在翰林蹉跎,不得志是一方面,心裡也怕李茂給他小鞋穿。

  李茂察言觀色重點考察以李邦彥為首的投降派,自然也瞄了瞄蔡蘊。

  看到蔡蘊幾次想要開口又把話咽了回去,知道蔡蘊抹不開臉面,其實府試的那點齷齪,他哪會放在心上。

  既然蔡蘊臉皮薄,那他就給對方一個台階下好了。

  李茂起身執壺給蔡蘊倒了一杯酒,「蔡兄,應天府一別,鮮少有相聚吟詩聚會的時候,凌雲敬蔡兄一杯。」

  蔡蘊是被汪元復拉著過來的,有心想和李茂緩和關係,又過不去自己心裡的坎兒,更怕別人說閒話。

  讓他沒想到的是李茂主動示好,這讓他胸膛一熱,雙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凌雲,一切皆在酒中矣!」

  李茂亦是雙手端杯飲盡,「蔡兄說的好,你我為桂榜同年,自然要多親多近呀!」

  安忱和蔡蘊關係比較好,見李茂和蔡蘊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很是為蔡蘊感到高興。

  此時酒過數巡,在座諸人都有六七分醉意。

  安忱給李茂敬了一杯酒,不無抱怨道:「凌雲兄,朝堂變換,苦的還是我們這些小吏,京城大,居不易,如我,如義榮,過冬的柴薪還沒有著落呢!」

  莫儔苦笑附和道:「柴薪和石炭一車又漲了百文錢,老百姓可不傻,我瞧著車子都比去年小了些呢!」

  文人聚在一起,和後世的計程車司機有一拼,大多喜歡激揚文字指點江山。

  這次文會最終未能免俗,由今年價錢上漲的柴薪石炭,一直聊到朝廷推行新法造成的種種影響。

  李茂心下一嘆,在座的可都是正經八經的官兒,再難也沒有老百姓困難。

  連官兒都感受到了物價飛漲之痛,尋常人家又該如何過活?

  早就預料到推行新法會造成種種不良後果,趙佶和蔡京聯手割韭菜,春江水暖鴨先知的居然是沒有油水,不上不下的官員,深究起來不禁諷刺意味濃郁。

  汪元復已有九分醉意,拍著桌案大聲道:「蔡京去相,實乃民心所向,我聽太學生陳東說過,新法之中當十文的大錢兒,就是蔡京刮地皮的手段,同樣的銅錢,回爐重鑄後就當十個銅錢,把全天下的人都當傻子嗎?」

  蔡蘊扽了扽汪元復的衣袖,如此非議蔡京,李茂這個蔡京的雙料門生就在座。

  這和伸手打笑臉人無異,卷李茂的臉面呀!

  汪元復甩開蔡蘊,眼珠子都有點對眼兒了,聚著光看著李茂。

  「凌雲,我這個人有什麼說什麼,不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今天這話也不怕凌雲說給蔡京聽,兩部新法一出,蔡京做大損,小心以後生孫子沒屁眼兒,百年之後免不了被人刨祖墳……」

  指名道姓的罵人,汪元復有點過分,眾人還以為李茂會拂袖憤然離席。

  但是讓眾人誰也沒想到的是李茂給汪元復倒了一杯酒。

  「諸位,就事論事,新法的弊端有沒有?有,而且還不小,往小了說是與民爭利,往大了說是動搖社稷根基,但朝廷為何還要推行新法?亦是不得已而為之。」

  李茂沒有強行給趙佶和蔡京洗地,割韭菜就是不對,但客觀的講,不割韭菜也是死路一條。

  北宋王朝末年,土地兼併,再加上鬧錢荒,又沒有王安石那樣強力的改革派,作為裱糊匠能縫縫補補拖上幾年已經是大本事。

  「元復家境殷實,有良田千畝,尚且感覺來銀錢的路子被堵死了,直白的說,就像是別人用幾粒芝麻換走了你家中的西瓜,原本一兩銀子,硬生生被削去了五錢,全天下皆是如此狀況,非元復一家呀!」

  何栗有狀元之才,隱約摸到了李茂話中的脈絡,「凌雲,朝廷如此斂財,難道和北伐有關?」

  「文縝慎言,北伐之事,三五年內未必見分曉,咱們還是說回當下物價飛漲的困擾吧!」

  李茂知道伐遼已經板上釘釘,但在趙佶沒有正式宣布之前就鬧的沸沸揚揚,傳到遼人耳朵里橫生變故。

  潘良貴憂心忡忡道:「凌雲之言,和小斗出大斗進道理一樣,凌雲久不在京城,不知道新法推行以來,京城破產者眾多,眼下又即將入冬,凍餓而死者將不知凡幾呀!」

  在場的超過一半都是未來的投降派,但畢竟渾身上下都冒著文氣兒,皆有惻隱之心。

  李邦彥嘖嘖兩聲道:「義榮說的是西城所吧?李彥斂財不知收斂,坊間都喚他李扒皮,我羞與此人同姓。」

  李茂瞥了李邦彥一眼,心說你就別二哥笑話大哥了,你將來比李彥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