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史太公聽說兒子要跟著禁軍去西北,不由得眼眶含淚,滿心不舍卻有拗不過史進,只能流淚答應。
史太公不放心兒子,自掏腰包僱傭了五十個青壯的史家莊莊客,隨時護著史進的周全。
開拔上路之後閒暇時李茂指點史進的武藝,林沖等人也不藏私,直把史進高興的一天到晚樂呵呵。
史進自我感覺武藝大有進步,與李茂等人的交情愈發深厚,哥哥長哥哥短的叫著,嘴巴甜的很。
童貫對待西北戰事極其認真,一路穿州過府馬不停蹄,只用了一個月不到,便來到了延安府。
哲宗元祐年間,改鄜延路為延安府,再往前走就是叛將李訛移的地盤,距離邊境也不到百里了。
按照總體的戰略規劃,童貫的目的地是蘭州,再往前行皆是戰地敵國,他身邊的兵馬不多。
所以為了穩妥起見,還得等待劉法和劉仲武的兩路人馬匯合,至於李茂比較熟悉的大小種經略相公,此時還不是經略使,相公,只是知州或者知府的官職,這次進兵西北的戰事當中純粹是打醬油或者掌管後勤的。
這讓李茂想要見見拳打鎮關西的魯達魯智深的願望落空,頗感遺憾。
在諸多梁山好漢中,魯智深給人的感覺無疑非常好,是李茂最為欣賞的水滸人物之一,奈何失之交臂,不禁扼腕嘆息。
李茂這次隨行,對童貫有了更深的了解,一個執掌大宋兵權的太監,竟然敢深入基層抵達第一線戰場,這份魄力不是誰都有,不管童貫是為了作秀還是別的目的,這一點毋庸置疑的使人發自內心的尊敬。
距離前線越近,禁軍內的氣氛也就越來越緊張,李茂也對雷橫等人叮囑,越是在這個時候越要小心,千萬別陰溝裡翻船折在了這西北之地。
西夏党項人的精銳騎兵鐵鷂子在西北神出鬼沒,萬一被鐵鷂子偷襲,他們的責任可比喪城失地還嚴重百倍,主帥要是掛了,這個仗還怎麼打?
那些真正打醬油的禁軍軍兵,李茂徹底放棄,通過林沖徐寧等人牢牢的掌控著手下的一千五百精騎。
兩下對比,雖然都出自童貫的私兵,但幹事兒還是偷懶高下立判一目了然,那些無心作戰的禁軍軍兵,留在身邊只會礙事兒。
離開延安府之後,才真正意識到西北戰地的荒蕪,因為緊挨著邊界線,沿途路過的幾個鎮子基本上人都跑光了,作為邊民,他們的嗅覺極其敏銳,一覺察到空氣中緊張的氣氛,便攜家帶口躲避戰亂,這是幾十年下來養成的潛意識和保命之法。
除了邊民的聚居地,人口最多的就是大宋的營寨,這是大宋和西夏作戰幾十年總結出的有效戰術,淺攻進築之法。
此法的首倡者是范仲淹,而後又被王安石發揚光大,步步進逼,每奪取一個戰術要點就修築城堡營寨,一點點的蠶食著西夏的屏障橫山之地,慢慢的占據了對西夏的整體戰略優勢。
而且通過這樣的添油戰術,讓大宋的西北禁軍得到了上百次的實戰經驗。
說西北禁軍是大宋最後一支勁旅,其實都是打出來,用人命塑造。
同樣是禁軍,童貫身邊的私兵堪稱禁軍精銳,但是和西北禁軍相比又差了一個檔次,缺少了那份骨子裡的熱血和好戰的精神。
「再往前走就是延安府的地界,延安府只這邊有十幾個營寨,幾千人馬駐防,如果我們加快腳程,天黑之前應該能抵達最近的營寨,能吃上一口熱乎飯。」
「過了延安府就更不安全了,對面就是夏人的軍司,一定要在天黑前抵達安全的地方,希望太尉大人不要覺得辛苦。」
李茂覺得童貫有點太拼了,四五十歲的人了,太監的身體又殘缺沒有元氣,這一路走來最辛苦的其實就是童貫,這也讓他明白了童貫對這次西北之戰多麼的用心。
「我做不到愛兵如子,但是可以和他們同甘共苦,這點辛苦不算什麼,因為我根本不用上陣殺敵,置身險境的反而是他們。」
童貫看了看李茂等人,「這裡周邊十室九空,軍中攜帶的乾糧肯定難以下咽,讓人去找找看,如果還有人家,那就多賣些羊羔和雞鴨,今天晚上好好的吃一頓,再喝些酒解解乏。」
「太尉大人放心,這件事我讓徐寧去做,他家祖上就是延安府的,倒是還會此地的方言呢!」李茂把童貫的任務吩咐給徐寧。
徐寧帶人去安排晚上相對豐盛的吃食暫且不提,李茂一行人護著童貫先趕到了延安府治下的營寨。
和後世的棱堡不同,也趕不上赫赫有名的塢堡,所謂營寨只是一種非常簡陋防禦工事,大多是由黃土夯實築城。
按照戰略部署,每個營寨只有五個都頭,組成了一個營,而幾個營寨按照地理分布,由一個知寨官統管,相當於軍管的小縣城吧!只是地域比縣城大很多。
走近一個營寨,黃土壘砌夯實的城牆還不到七尺高,城牆後可以看到面有菜色的軍兵,身上根本沒有甲冑,甚至連糊弄人的紙甲都沒有。
不過還有人在監督築城,指揮著軍兵加固防禦工事,顯然也知道了戰事的緊張,加固營寨的城牆就是保護自己的性命。
李茂和童貫一行數千人馬,騎兵精銳,步卒重甲,聲勢自然不能讓人無視,早就得到消息的知寨官出了營寨迎接,身邊還帶著幾個營指揮使。
知寨官的本質相當於知縣,卻掌管著一地的軍政和民政,算是最小一號的經略使。
知寨官湯顯驗過關防印信確認無誤,臉色不禁顯得蒼白無力,他在延安府做了幾十年的知寨官,還沒見過童貫這麼大的官兒,更沒想到童貫這樣的大官會親臨戰地,心下不禁忐忑。
雖然知寨官湯心裡亂糟糟的,但還算沉得住氣,迎接童貫等人的同時,吩咐人馬上準備豐盛的宴席,給遠道而來的童太尉接風洗塵。
童貫在西北打了十年的仗,對下面的一些情況非常清楚,知道這些營寨的日子也是苦巴巴的難挨,但知寨官一片好心,他也不好拒絕,免得知寨官湯顯多想。
就在李茂一行人準備進入營寨的時候,不遠處一個少年臉色難看,罵罵咧咧滿嘴沒一句好話,「我們在這裡戍邊,一年也吃不到一頓葷腥,剛養大的幾隻羊又要餵豬了,真是他娘的晦氣,做官做的大就了不起呀!」
「大膽狂徒,豈可口出穢言,你可知我家太尉是什麼人?口出不遜小心丟了吃飯的腦袋。」童貫身邊的一個小太監眼珠子一瞪,狠狠的盯著說話難聽的少年。
少年一臉的無所顧忌,「命都快沒有了,飯都吃不上了,腦袋留著還有什麼用?倒是比不了你們,來了就有肥豬肉吃,也不怕你們的本家嚎叫的聲音聽著難過嗎?」
湯顯看到炸刺的少年,雙眼翻白險些氣暈過去,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個憨貨怎麼還在這?不是要滾蛋嗎?還沒走?
童貫的權威必須維護,而且這也是李茂的職責,他見少年滿嘴髒話把自己也比作豬狗,立即對身邊的曹正點點頭。
曹正心領神會知道要給對方一個教訓,立即邁步朝少年走去,臉上露出了凶厲之氣。
少年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見曹正來者不善,挑釁似的朝曹正勾了勾手指頭,而且還把手指頭向下,同時吐了口唾沫。
曹正冷哼一聲前衝出拳,拳頭掛著風聲直奔少年的下巴,準備讓不會說話的少年漲漲記性。
結果讓人大吃一驚,少年竟然身手不錯,肩膀一晃雙手齊出架住了曹正的手臂,隨即雙手一錯,胳膊肘懟向曹正的心口窩。
曹正沒想到少年下手如此狠辣,此時再想變招已經來不及,只能儘量躲避心口要害,側身用肩膀接了這一招。
曹正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身體再也控制不住,雙腿連翻倒退好像倒踩七星步,總算功底紮實沒有摔倒。
但這讓曹正覺得很沒面子,尤其是師父林沖還在後面,更別說還有童貫和李茂看著,當即虎吼一聲揉身而進。
少年臉色一沉,不閃不避的迎向曹正,雙拳雙腿連環招迭出,幾乎讓曹正感覺眼花繚亂。
就在曹正疲於應付的時候,少年卻突然再次變招,雙腿連環飛起,一招很簡單的二起腳套路,先後踢在曹正的胸口和大腿上,直接把曹正踹飛出丈遠。
曹正這次再也站不住了,在地上滾了幾滾,忍著身上的疼痛站起來,頓感顏面無存,臉色比關二爺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