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時候,李無忌呵著雙手,走進李無敵的住所霸占了小火爐,一邊烤火一邊說道:「這裡的天兒就是不習慣,這才哪個月份,就像是要下雪一樣,幾個老兵也說傷疤痒痒,是要變天吧?」
李無敵嗯了一聲,「胡天八月即飛雪,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我讓你辦的事情辦好了?你可別糊弄我,咱們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李無忌唉唉幾聲,「我拿你當兄弟,你當我是外人啊?咱們本來也和李無畏不對付,你的辦法又不是沒用,我要是能想出來,早就用了,輪到你支使我?」
李無敵稍微放心,「你說的變天也沒錯,這幾個時辰斥候陸續回報,塞爾柱人的騎兵距離馬拉蓋城只有百里左右了,徐徽言影子都不見,或許是想坐視我們被塞爾柱人幹掉……」
「不會吧!」李無忌嚇了一跳,不光是因為塞爾柱人的到來,也是李無敵所說徐徽言的心理,徐徽言再陰損毒辣,難道還敢把他們一塊兒算計?
仔細一想也不是不可能,徐徽言和趙不試推李無畏爭龍上位的心思最為迫切。
二人出身又接連是趙宋兩代皇帝提拔擢升,如今趙宋雨打風吹去,很是有一批人像徐徽言,趙不試一樣,把希望寄托在了擁有趙宋一半血脈的李無畏身上。
捨身成仁,捨身取義的行徑也不見怪,到時候徐徽言只需把責任包攬下來,父皇李茂還能真的找李無畏的後帳?再說徐徽言怎麼行事,李無畏未必了解的那麼清楚。
「表弟那邊還是沒消息?」李無忌見李無敵沒搭茬,詢問起了李無儔。
李無儔的生母朱璉和李無敵的生母朱鳳英是親姐妹,兄弟間開玩笑,私下裡促狹這麼叫著,反倒是李無敵和李無儔沒理會,血濃於水,狡辯就沒意思了,矯情。
李無敵知道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搖搖頭,「無儔正在和斯拉夫人糾纏,那邊似乎也反應過來,背後還有其他勢力煽風點火,指望無儔南下相助,還不如指望信安軍其他幾路兵馬快點抵達馬拉蓋呢!」
「話說,你那個注意未必保險,如果氣溫在一兩天內沒有太大變化,我們不如撤出馬拉蓋城吧!」
李無忌早就想走了,喪城失地的責任有徐徽言扛著,他們和塞爾柱人死磕,給徐徽言和李無畏長臉嗎?
李無敵神色堅毅道:「不能退,形勢已經非常明顯,塞爾柱人要火中取栗,消滅我們並不是主要目的,塞爾柱人應該是集結達布里斯以北的人馬,挾大勝之威轉戰兩河流域上游,摩蘇爾,艾德薩等地只要修築大壩就能截斷水源,下游的信安軍危矣!」
李無敵不是危言聳聽,他不了解全面的情況,但眼界稍微比李無忌強一點。
從斥候和諜報司轉送的情報來看,塞爾柱人故意誘敵以弱,先後損失了六七萬人馬,將信安軍充分的調離分割,首尾不能相顧,打的就是驚險刺激的時間差。
「我們如果一退,等於讓出了納希切萬,曼西克特,甚至阿尼等城塞爾柱人馬的南下之路,要知道塞爾柱人和拜占庭對峙,在那邊布置了數量不少的重兵,一旦南下之路暢通,信安軍有被逐個擊破的危險,特別是在塞爾柱人掌握了火藥的情況下。」
李無忌默然不語,涉及到生死存亡,他們除了皇子的身份之外,肩負著更沉重的責任。
徐徽言說走就走毫不遲疑,因為那是臣子,有轉圜的餘地,而他們卻是皇子,眼看著信安軍的布防出現了重大漏洞,他們就是最後一道防線。
如果也輕易離開駐地,放任敵人如入無人之境,臉上這張麵皮估計要剝下來做鞋底了,一百年也穿不壞吧!
李無忌轉身離開,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似乎已經沒有再說的必要。
等李無忌走遠了,簾籠後一挑,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正是李無敵的親舅舅,朱孝章。
朱孝章比朱璉和朱鳳英年長三五歲,面相很是富態,和姊妹二人相像的地方不多,說話也輕聲細語。
「無敵,為什麼不告訴無忌實情?無儔可沒說不管,援兵這會兒恐怕已經登陸,距離馬拉蓋城最遠不會超過五十里。」
李無敵把小火爐往朱孝章近前挪了挪,「不是故意欺瞞無忌,而是不想他分心,削減了沉舟破釜的決心,無儔那邊我已經去信,讓他帶著兩千人去打達布里斯,權當接應和緩衝吧!」
朱孝章很少摻合李茂兒子們的爭龍之中,今次也是被妹妹朱鳳英念叨的受不了,主動從李無儔那邊過來幫襯一二,沒想到一踏上馬拉蓋就遇到了這樣兇險的局面。
「無敵,岳鵬舉的指揮才能,不應該被塞爾柱人幾招誘敵之計就分兵,說首尾不能相顧也不合常理,前面一順百順,局勢突然惡化,沒有別的因素吧?」
不怪朱孝章多心,帶兵領兵的將領如果生出薄厚之心,對哪位皇子比較偏向,一點小的錯誤也會放大導致部署失當,失之毫釐謬以千里,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或許不是本心,但導致的結果讓人不可接受。
李無敵起身給朱孝章倒了一杯茶,「舅父,此情此景,哪怕換做父皇來,結果也大差不差就是這麼個狀況,只能說塞爾柱人太捨得下本錢了,等於是在賭國運,這一戰如果塞爾柱人敗北,信安軍,乃至帝國將可以直接把兵馬列在艾德薩和曼西克特一線,誘惑太大了,誰能忍住不下口?」
李無敵覺得塞爾柱人不管是支撐不下去了還是真的想一錘子定勝負,總之這樣的心態是信安軍上下沒有想到的。
太瘋狂了,先期折損六七萬人馬,只是為了一個時間差,一個逐一擊破信安軍的機會,和豪賭沒有兩樣,而且輸的概率非常大。
天要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這話說的真是一點不假,塞爾柱人這樣的姿態,就是最後的瘋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