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宦世家,講究的是傳承有序,李光不認為兒子們除了做官還有其他更好的出路。
兩個兒子也沒讓他失望,年紀輕輕就做到了三品之列,比他這個父親也差不太多。
這次李孟堅的所作所為,讓他公平的評價,那就是其情可憫,然而作為一個牧守一方的三品官來說,這個跟頭摔的不輕,起碼會耽擱李孟堅三五年時間。
等李孟堅從此事中徹底脫身,早就被人甩在身後,畢竟朝堂之上的位置就那麼幾個,一個蘿蔔一個坑啊!
李夫人出身大家閨秀,知書達理,對次子的事情略知一二,見自家老爺嘴邊全是水泡,嗓子也啞了,本能的往壞處想,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老爺,聽說因為江防決口,死了很多人,外面都在傳,陛下要拿二子祭旗平息民憤,我的兒命苦啊……」
李光冷哼一聲,「婦道人家聽風就是雨,以後那些聚會不去也罷,有那個精力多進宮走動走動。」
李夫人時常和官宦之家的夫人小娘們聚會,但是幾天來因為李孟堅的事情,別說她想不想去,哪怕是去了,也會被人當瘟疫一般躲避吧!
說到宮裡,一個使女小步快跑進來,聲音有些發顫道:「老爺,夫人,有個自稱是內務司的鄒大人,要老爺收拾一下,立即進宮見駕。」
內務司有兩個鄒大人,李光知道不是鄒淵就是鄒潤,這個時間皇帝李茂召見,不用問也知道是李孟堅的事情。
他已經避嫌了,可惜伸頭縮頭都要挨這一刀,躲不過去呀!
李光安慰了自家夫人幾句,出來一看來的是鄒淵,和這位內務司的大當家哪怕不熟悉也是時常見面的同僚,一邊走一邊聊天似的旁敲側擊。
鄒淵倒是乾脆,「李大人也不用拐彎抹角,殿下和醫護營剛剛送來奏報,我來的時候內閣也接到了宗穎相公和李孟堅大人的奏摺,應該是統計出了具體的損失,李大人乃是內閣大學士,這個時候就不要避嫌了。」
李光拱拱手,算是承了鄒淵的情,雖然他很快就能知道詳情,但鄒淵完全可以不說。
等他入宮被御前司引路來到御書房,進去一看,內閣成員來了七七八八,目光在吳用身上停頓了一下,沉默不語的坐到了空出來的座位。
李茂進來的時候,內閣之中除了宋江和宗穎都到齊了,包括剛剛從大理國返回的朱武。
輕咳一聲,李茂環視一圈道:「諸位心裡應該都有數,那就開門見山吧!陳東,你先來。」
陳東把面前的小本本打開,「戶部和核算司剛剛統計好南方各處的受災和損失,兩浙死亡和失蹤者,近六萬七千人,除此之外的損失折算成銀錢,超過了四千萬寶鈔,江南西路傷亡近萬人……」
這就是比較詳細的數據了,因為南方天氣終於放晴,後續再發生水患的可能性不大,再有所增加也不會有太大的出入。
但是聽著陳東在那乾巴巴的說著,內閣成員們的心都很沉重,瀰漫著一股打敗仗的氣氛,而且敗的沒有一點脾氣。
陳東說完之後,李光覺得應該說點什麼,不是要給兒子李孟堅推卸責任,可是沒等他開口,腳就被身旁的李綱踢了一下,眼角的餘光發現李綱面無表情,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李光只顧著擔心自己的兒子,忘記陳東說到這只是告一段落,還有北方的旱災沒有說呢!
北方的旱災沒有死人,但是牲畜死了不少,幾十個州縣顆粒無收,因為面積更大損失還在水患之上。
南北一攏,今年一年的損失就接近一億銀元寶鈔,對帝國的財政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
要知道整個帝國的經濟規模也不超過十六億寶鈔,一傢伙砍掉了將近十分之一,在場的大學士們說不上火,不發愁,那就真的沒心沒肺了。
李茂等陳東把小本本合上,呼了口氣道:「遭遇這樣的自然災害,抱怨什麼的沒有絲毫作用,日子還得過下去,只能往前看,信安銀行現在還能動用的銀錢有多少?」
方翰微微欠身道:「信安銀行不缺銀錢,隨時可以籌集超過一億寶鈔,缺的是物資,北方乾旱過後什麼都缺,而且運輸不便,南邊好一點,可以從南洋的藩國運送緊缺的物資,保守估計,這一年沒什麼發展了,能保證不負增長就是好局面。」
吳用沉吟一聲,「能不能加快通往燕京蒸汽鐵路的建設?第二條線路預計明年竣工通車,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壓縮到三個月之內可行嗎?」
吳用問的是分管這一塊的李光,但回答吳用的卻是李茂,「搶工不現實,若是質量不過關再釀成事故,反而耽誤事兒,既然銀錢不缺,那就儘量保證物資的供應和運輸,不計成本的。」
會議一項項的進行,具體細化到每個人負責哪方面,兜里有錢好辦事,一個多時辰過去,差不多把半年以內的事務理順了。
李茂也終於說到了這次人事上的處理決定。
讓李光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是次子李孟堅沒有受到任何處罰,兩浙安撫使肯定不能做了,但卻被平調到工部侍郎的位置上,一個是地方大員,一個是中樞要員,還真不好比較是升是貶。
隨後李光才明白李綱為什麼踢了自己一腳,知道了李孟堅為什麼沒有丟官罷職。
因為所有的責任,都被宗穎承擔起來,官面上也是宗穎下達的炸毀堤壩的命令,等於是把李孟堅摘的乾乾淨淨。
李光感覺到李茂說到此事的時候,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心房不禁一緊。
宗穎這麼做只是表面文章,實際怎麼回事在場的誰不清楚?他不是還避嫌來著?如此一來,倒也不好分辨這樣的處置對李孟堅來說是好是壞。
李茂不可能針對李孟堅一個人,而且是在宗穎死保李孟堅的情況下,再說李孟堅的臨機決斷非常明智,否則李茂和內閣現在面對的可能是杭州府和秀州府一片汪洋的局面,那就不是現在的損失大小。
所以真正被懲處的官吏沒幾個,怎麼說呢!
就好比是非戰之罪,攤到這樣的年頭光景,想要安然無恙不可能,盡人事兒聽天命,做出正確的取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