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咳嗽一聲,示意吳用稍安勿躁,李綱急忙把李孟堅的奏摺遞送過去。
一樣的事情,兩浙按察使跟李孟堅本人的視角截然不同,李孟堅在奏摺上先是請罪,後面才說事兒。
兩浙連降暴雨十幾天,江河湖泊水位暴漲,沿海還發生了風暴潮,海水倒灌。
包括杭州府,秀州,會稽等州府在內,全都在洪水威脅之中,李孟堅為了保住城池只能主動決堤放水,讓洪水漫灌了十幾個州縣。
陳東等李茂看完了,上前說道:「陛下,洪水肆虐,這是天災誰也沒有辦法,但選擇保住幾座重鎮的策略沒錯,杭州府,秀州有很多的工廠,造船廠,各種重要設施,就算是從輕重緩急來看,李孟堅的做法是正確的。」
李茂嘆息一聲,把李孟堅的奏摺遞給吳用,吳用著急他理解,畢竟死了不少人,淹了那麼多的州縣。
但吳用身為內閣首輔大學士,有點太沉不住氣了,總該全面了解情況再喊打喊殺吧!
吳用沒詞兒了,主要也是被兩浙按察使給誤導,只知結果,沒有了解為什麼導致的,此刻臉色漲紅想認錯來著,但李茂沒讓他說話。
「這件事交給宗穎處理,宗穎在第一線,了解的情況比我們都全面,估計他現在也沒精力處理這些事情,先撥款救災吧!另外讓新組建的第十四軍過去,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能挽回一文錢的損失也是好的。」
陳東點頭應聲,「戶部,信安銀行,工部都已經加派人手趕赴災區,杭州府的信安銀行分號已經籌集了寶鈔一千萬,現在急缺的是郎中,救護人員,微臣覺得派第十四軍還不夠,另外幾個軍的醫護營也得派過去。」
李茂一律准奏,人命大過天,更何況洪水泛濫之後很可能出現疫情,先做準備十分必要。
一直沒得到說話機會的吳用突然插口道:「陛下,讓李諶殿下也過去吧!陛下不宜輕動,合適的皇子們也不在京,李諶殿下過去之後,更能儘快的安撫民心。」
李茂猶豫了片刻,也點頭答應了,金陵城內成年的皇子,除了李諶就是王采。
王三官是真正的廢材,但把李諶派出去,估計朱璉那邊肯定又得嘮叨幾句。
「吳用擬旨,李諶即刻出任兩浙宣慰使,岳雲以第十四軍都虞侯總管全部的醫護營,李孟堅請辭請罪的摺子扣下,讓他們抵達災區後全部聽從宗穎的命令。」
杭州府城外,宗穎臉上,身上全是泥水,沒人介紹,誰也不會想到這個老頭會是內閣大學士,總攬兩浙救災治水的最高官員。
他抬頭看了看仍然不見晴的天空,對李孟堅等人視若無睹。
宗穎的副手是宋清,把這兩天統計出來的數據說了一遍,災情自然被呈報給朝廷內閣和皇帝李茂的更嚴重。
浮屍千里那是誇張,但是江面上,水淹之地漂浮的屍體時不時就能看到,這一點在場的人都已經看到了。
宗穎擅長治水,從天下河道總督躋身內閣大學士,在這個情況下,唯一對他來說算安慰的是堤壩沒有一處是被洪水沖毀的。
漫壩無法避免,但洪峰一波接一波,水壩堤岸安然無恙,這非常難得。
李孟堅臉色蒼白,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著,「大人,是我……」
宗穎拍拍李孟堅的肩膀,嘆息一聲道:「這個命令不該你來下,你還年輕,回頭本官會向陛下解釋,你不要再多說了。」
宗穎人在處州視察江防的時候,李孟堅這邊已經炸開了兩處堤壩,保住了杭州府和秀州府。
這樣的選擇題,身處第一線的宗穎很理解,換做他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但這麼大的責任,扣在李孟堅的頭上不合適,他不是看李光的面子,純粹是從愛惜李孟堅這個人才出發,再說他的責任也跑不掉。
原本按照朝廷的程序和慣例,李孟堅在炸毀堤壩之前應該疏散,可是道路水毀嚴重,諜報司的信鴿都飛不起來,形勢又萬分危急。
李孟堅也是下了巨大的決心,把自己的錦繡前程扔掉,下了掘開兩處江河堤壩的決定,心裡不是沒有怨言,也知道能平安落地永不錄用就是最好的結果,沒想到宗穎會把責任都攬過去。
「相公……」李孟堅知道自己的父親李光,和宗澤,宗穎父子算是世交,但這樣的愛戴和保護,他受不起,該是誰的責任,就要誰來承擔。
宗穎明白李孟堅要說什麼,打斷了李孟堅的話,「這是命令,沒有商榷的餘地,你也不要站在這裡,去搜羅船隻救人吧!」
朝廷的反應很快,杭州府距離金陵城也不算太遠,當天夜裡,李諶等人就從海路抵達了杭州府,乘坐的正是剛剛下水試航的可以用於遠洋的蒸汽戰艦。
李諶只是宣慰使,但是他皇子的身份在這擺著,隨行的文武隱隱以他為首。
李諶也不矯情,對比自己還小几歲的岳雲說道:「登陸之後,你和吳挺用小船先救人,天大地大人命最大,能救多少救多少,重中之重是做好防疫,處理好屍首,千萬別釀成瘟疫,那就不好收拾了。」
岳雲今年才十六七歲,身為岳鵬舉的長子,出任一軍都虞侯,不惹來非議是不可能的。
老子英雄兒子未必好漢,這次救災也算是他第一次登上官場的作為,能不能得力,對他今後帶兵打仗至關重要,點點頭二話不說,招呼吳挺就下船了。
李光是繼趙鼎之後,原屬於趙宋一派的旗手,雖然李光自己不承認,但別人這麼說他也管不著。
誰讓他現在是內閣大學士,又出身趙桓的治下,坐到他現在的位置上,不招來非議和插上標籤,根本不可能,怎麼不見呂頤浩被這麼針對呢?
出於避嫌,李光在內閣看到李孟堅的奏摺,就沒有再過問此事,但是當天嘴邊就起了一串水泡。
上火了,作為朝廷的大員,觀文殿大學士,他了解前因後果覺得兒子做的對。
但是作為一個父親,他只能說次子還是不夠成熟,照比長子差了不止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