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一點酒勁，趙平衝著夜姿問。

  「夜姿，你是天下第一樓的花魁，每日接觸的人都各不相同，你覺得，一個人，如何才是幸福的呢？」

  「啊？！」

  夜姿一驚。

  她真的沒有想到趙平會問她這種問題。

  幸福？

  這兩字闖入她的腦海，讓她不自主的就記起自己的夢境。

  同時，也想到了趙平描繪的西坪村生活常態。

  「啊什麼啊？」

  趙平略微有些不滿道：「問你話，你就老老實實的回答。」

  「今日咱們沒有主僕之分，就當是朋友之間的閒談吧。」

  朋友？

  夜姿內心的那片湖再次盪起了幾圈漣漪。

  自己真的能跟趙平成為朋友嗎？

  至少此時的夜姿仍舊不相信。

  但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先生，奴家覺得幸福，就是男耕女織。」

  「彼此相互扶持，共同守護著自己的家園。」

  「男耕女織。」

  趙平重複一遍這四個字，嘆息道：「想要達到這種程度，何其難啊。」

  「首先，天下要太平吧？」

  「倘若天下戰亂不斷，流民四起，土匪橫行，男的恐怕都要被抓過去從軍了。」

  「只剩下女人獨守空房。」

  「或者帶著孩子，吃了這頓沒有下頓，苟延殘喘的活著。」

  「其次，君主要仁政吧？」

  「倘若咱們大未王朝是個暴君掌權，胡亂收稅務，不斷壓榨老百姓。」

  「再任用一些喜歡中飽私囊，徇私舞弊的地方官員。」

  「就算你手中真的分到了一塊地，真種植下來，九成九的收成都要上交給國家。」

  「每日想吃個飽飯，還要出去挖野菜。」

  「男耕女織，看似簡單，其實想要施行起來，卻千難萬難。」

  「先生不是已經在做了嗎？」

  夜姿說：「至少在西坪村，已經實現了這種情況。」

  「只要大家肯努力，就絕對不會出現餓死，凍死的情況，甚至年年都還能結餘一點。」

  「而且奴家聽徐酒官說過，西坪村還要創辦學堂，創辦醫院。」

  「但凡是在西坪村做工的人，都可以免費上學讀書。」

  「有個什麼病，也都能去醫院救治。」

  「價格還比在外面的醫館要便宜。」

  「眼下只是西坪村，以先生的能力，肯定能擴大到雲安縣，東海郡，乃至於青州，豫州，甚至整個大未王朝。」

  「哈哈哈，你真會說。」

  趙平大笑一聲。

  說著容易，但做起來卻千難萬難。

  「你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

  「咱們大未王朝的糧食太少了，勉勉強強夠果腹，想要干點別的事情，就有點捉襟見肘了。」

  「什麼意思？」

  夜姿搖搖頭。

  他聽懂了這句話，可卻沒有見識過民間的疾苦，壓根不清楚一戶老百姓耕種能收穫多少。

  至於干別的事情，她除了能想到相思酒，別的就想不到了。

  「就是字面意思。」

  趙平說：「咱們大未王朝主要種植的就是穀子，小麥，麻棉之類的。」

  「畝產才還不到兩石。」

  「耕種的土地越多，所需要的勞力就越多。」

  「普通的人家，又哪來那麼多勞力呢？」

  「青壯往往都被抓過去抵禦外敵了，留下婦孺，累死累活，又能收穫多少呢？」

  「倘若能讓糧食的產量達到畝產十石……」

  後面的話趙平沒有說。

  十石，在大未王朝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前世的時候，若不是有袁老爺子在，指不定還要往後拖延很多個歲月才能達到那種地步。

  夜姿沒有接話。

  這些東西觸及到她的盲區。

  畢竟她也算是一個大小姐，不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最起碼不至於餓肚子。

  進入天下第一樓之後，她的生活更加優渥。

  從來不會考慮那些問題。

  之所以要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當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找個老實的人嫁了，一輩子安安穩穩的度過。

  也是因為她想要逃離錢家的掌控。

  至於最後能過成什麼樣子，在夜姿看來，只要努力，總不至於太差。

  現在趙平卻給她上了一課。

  讓她明白，想安安穩穩的當個老百姓，也並非易事。

  「所以，我接下來有幾件事情必須要做。」

  趙平猛然抬高了聲音。

  「農業是國之根本，所以這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培育出來高產的農作物，最起碼讓整個大未王朝的老百姓能吃飽飯。」

  「其次，發展科技。」

  「科技強國。」

  「唯有擁有了在科技上能秒殺一切的存在，才能讓敵寇不敢肆意妄為。」

  「四海臣服，老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實業興國。」

  「多發展商業，讓金銀銅板流通起來，跟他國互通有無，才能讓大未王朝越來越興盛。」

  「如此，也不枉我來大未王朝一趟。」

  「這……」

  夜姿抬眼看著趙平，滿眼都是小星星。

  他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嗎？

  甚至用田易的話來說，這就是一個刁民。

  為何會有憂國憂民之心呢？

  恍若，他才是大未王朝的主宰，關心著大未王朝的一點一滴。

  一個刁民，竟有此心。

  倘若大未王朝的所有老百姓都擁有這般崇高的想法，是不是能讓這個國家更強盛呢？

  「所以，夜姿，你需要幫我。」

  「啊？！」

  正在遐思的夜姿又被這句話嚇了一跳，「奴家，奴家只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能幫你什麼呢？」

  「當情報員。」

  趙平說：「西坪村有一個情報組織，我給他起名撲克團隊，正式成員僅有五十四人。」

  「如今是夏治學帶隊。」

  「他主要負責西坪村以及京城那邊的情報。」

  「如今我想讓你當小王，負責江南的情報，你可願意？」

  「啊？！」

  夜姿有些猶豫。

  下江南。

  那邊是錢家的地盤，江南第一樓同樣是錢家的產業。

  自己過去，會不會被錢家人抓回去呢？

  再說，自己本就是青樓女子，去江南是不是還要進入青樓呢？

  但看到趙平那希冀的目光，夜姿還是下意識的點頭。

  入青樓就入青樓吧。

  最起碼在趙平手底下幹活，總比被錢家掌控著要好上一些。

  「哈哈哈，好，歡迎你的加入。」

  趙平舉起酒杯道：「以後你也別一口一個奴家的叫著了，在我這邊，沒有奴僕，你直接自稱我吧。」

  「多謝先生。」

  夜姿也沒矯情，跟趙平輕輕碰了一杯，一飲而盡。

  兩人也不知道喝了多久。

  直到趙平徹底喝醉。

  站都站不穩，卻在那裡不斷「鬼哭狼嚎」。

  「這……咋辦？」

  是扶到自己的臥房，還是把柳將軍叫醒呢？

  夜襲陷入了糾結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