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一身青衫,飄然而至。閱讀如一朵青雲落在了校場中央,盈盈而立。
柳如煙的大名,整個山寨已經無人不曉。但那三十六人之中,大多數人卻從未如此近距離地見過這位美人。
美人,他們不是沒見過,可如此英姿颯爽的美人,還真是沒過見。
真是粉面含春威不露,青杉磊落俠氣生。
整個校場又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這位小娘子乃是我師妹。」武松朗聲道,「既然爾等皆自認是好漢男兒,那今日就請我師妹與各位切磋一番,如何?」
此言一出,眾人皆望向了葉榮錦,等著他拿主意。
「如何比法?」葉榮錦問道。
「我師妹曾與金人交手多次,死在她劍下的金兵已不計其數。」武松道,「若是我說,她一人一劍可敵百名金兵,爾等可信?」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不淡定了。
雖然柳如煙先有百步穿楊射倒金人鐵騎,後有飛刀破掉王青鐵扇,武功之高,早已在山寨傳為美談。可眾人對武松之言卻不敢相信。
「武大俠,不是我等不信,只是你之言未免過於誇張了些。」葉榮錦道,「兩軍交戰可非兒戲。」
「如此說來,葉統領是不信嘍?」
「不信!」
「好。不信也罷,那只能刀槍上見分曉了。」武松微微一笑。
「那該如何見分曉?」葉榮錦已經有些壓不住火了。他心裡已打定主意,就算自己一人絕非柳如煙的對手,也要率先迎戰。
「依方才所算,爾等一眾可敵五十名金兵。那就這樣吧......」武松故意頓了頓,「還是以一柱香為限,香盡之時,若是各位手中的兵器還在,就算我師妹輸了。如何?」
「你是讓我等一起上?」葉榮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然是一起。」此時,柳如煙開口道,「不過還請各位放心,奴家絕不會傷了爾等性命,點到即止。」
這回,整個校場皆不淡定了。尤其是邊上看熱鬧的,又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這小娘子好大口氣,莫不是得了失心瘋了。」
「不像,你看她那副神色自若的模樣,完全不把驍衛營的放在眼裡。」
「那可已是驍衛營的精銳了,葉統領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何況還有三十餘人幫手。」
「說的是,我就不信,這一隊人馬還打不過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不過,要傷了這小娘子,那就有些可惜了。」
「劉二,你又想入非非了吧?就這小娘子,怕是你無福消受吧!」
「嘿嘿,想想又不打緊。得了,還是看熱鬧要緊。」
最不淡定的還是葉榮錦。
他掃了一眼四周的眾兄弟,這些兄弟已是整座山寨最能打的了。他實在不敢相信,合三十六人之力還拿不下一位小娘子。
「各位,若是還不出手,那奴家可就不客氣了。」見眾人遲遲不動,柳如煙又開口道。
說著,柳如煙手腕一動,秋水出鞘,劍光乍現,指向了眾人。
「兄弟們,我驍衛營何時受過這窩囊氣。來,隨我殺之!」葉榮錦再也忍不住,一挺手中長槍,率先沖向了柳如煙。
一時間,三十餘名士卒紛紛亮出兵刃,一擁而上,殺聲頓起。
台上的香爐之內,一柱香菸也裊裊升起。
轉眼間,葉榮錦長槍已至,直取柳如煙面門。
槍勢之疾,宛如蛟龍出水,槍纓飄灑,似龍鬚飛舞。
「好槍法!」柳如煙也不禁暗贊了一聲,心裡道,這葉統領倒是有些手段。
眼見長槍已近,柳如煙一挽劍花,以劍刃擊向槍頭,卻是一擊便撤,借著這一擊之力飄然而起,飛向了葉榮錦身後。
葉榮錦只覺得眼前一晃,一道青影掠過,長槍頓時走空。待他擰槍回身,那道青影早已飄入人群之中。
青影起落,如蝶舞花間,劍影遊蕩,似彩練當空。
數名士卒還未看清劍從何來,就只覺得手腕一麻,手中兵刃已經脫手落地。
動手之前,武松曾再三叮囑柳如煙,切莫傷了士卒們的性命。所以,柳如煙出手時,劍法未改,但劍勢只使出八分,每一劍其實皆未刺中,只是劍氣所至,便已震落士卒的兵刃。
其出招之准,分寸拿捏之妙,就連在台上觀戰的武松也暗暗佩服。
他心裡道,煙兒這無涯劍法有了深厚內力加持,其精妙之處更甚。如此看來,以無涯子前輩的修為,若是以無涯劍法與自己對陣,勝負猶未可知。
武松能看出柳如煙劍法之妙,可那群士卒卻不知其故,只是以為這小娘子之劍仿佛施了什麼妖法。只見劍影綽綽,卻在捕風捉影之間就著了道,不是手腕,就是手肘,皆是一麻便失了兵器。
青影依然在人群中飛舞,士卒們卻如同一群撲蝶的頑童一般,笨拙而無奈。
即使武功略高的幾人,雖然暫未失了兵器,但要想沾到柳如煙身邊,也是不能。
眼見半柱香已過,手中還拿著兵器的只剩下了不足十人,其中就有葉榮錦和副統領程俊南。
汗水已經從葉榮錦的額頭不斷滲出,不過,這汗水一半是累的,一半卻是驚的。
他一直衝殺在前,追著柳如煙猛攻。有好幾次,他的槍尖幾乎已經碰到了柳如煙的裙角,可是卻總是差之毫厘。
他完全不敢相信,在數十人的圍攻之下,柳如煙卻像一隻狸貓一般,總是能找到空隙穿行,身法之妙,猶如鬼魅。
不僅如此,柳如煙手中的長劍,除了剛剛接戰時磕碰過自己的槍尖之外,就再沒有碰過任何兵器。
在士卒的槍林刀風中,這把長劍仿佛只是一道光影,縹緲虛無,卻又無處不在。往往劍光一動,便會傳來一聲悶哼。
說話間,柳如煙身形再起,朝葉榮錦飄來。
她知道,場中剩下的皆算是武功不錯之人了。尤其是葉榮錦,以他之前數次出槍來看,要想以劍氣震落他手中長槍怕是有些費勁,這也是柳如煙先避其鋒芒的原因。
劍影突然消失了,一道寒光直奔葉榮錦而來,破風之聲,嘯鳴不絕。
葉榮錦豈敢怠慢,連忙一擰長槍,照著來劍猛然刺出。
葉榮錦心裡已想得很明白,既然根本尋不到柳如煙的破綻,又豈能放過眼前這個機會。索性也不再躲閃,而是以攻對攻,以長槍硬破來劍,再順勢刺出,那怕要兩敗俱傷。
這是要拼命。
見葉榮錦不退反進,柳如煙微微一笑。因為她等的就是這一招。
刀槍相碰,只是一瞬間,劍影又起。
柳如煙劍勢突變,纏、繞、點、挑,長劍尋著長槍而進,正是無涯劍法中破敵兵器的一招絕學「寒雨連江夜入吳」。
昔日,師兄陳琦隨武松夜襲金營,正是用這一招破掉了完顏宗汗的單刀。眼下,柳如煙此招一出,葉榮錦只覺得手中長槍不由自主地要脫手而去。
葉榮錦也是拼了,他不顧劍鋒所至已然快點到了他的左手,愣是拼盡全身力氣往後猛拽長槍。
槍是拽住了,但柳如煙的長劍也已經隨槍而進,又削向了他的左手。葉榮錦暗叫不妙,左手一松,右手一旋,想以槍桿磕開來劍。
劍身果然向後迴旋而去,但那不是葉榮錦磕的,而是柳如煙手腕一動,主動撤劍。
柳如煙也不是就此收手,而是在回劍的同時欺身而進,轉眼之間已衝到葉榮錦身前,以劍柄猛擊葉榮錦右手手腕。
這劍退人進實在太快。
葉榮錦只覺得眼前一雙美目盼兮,手上卻是一疼。
長槍落地。
葉榮錦尚未反應過來,柳如煙又已飄然而去。因為程俊南的朴刀已經劈到。
原來,程俊南見葉榮錦要拼命,情知正是夾擊柳如煙的絕佳機會,便從柳如煙身後尾隨而至。
只是他沒想到,只是一招,柳如煙便破掉了葉榮錦的長槍。而且,柳如煙身法太快,又仿佛腦後長眼,一進之間便避開了自己的一刀。
程俊南猶不甘心,反手又是一刀劈向柳如煙身後。
這一刀,柳如煙又躲開了。可刀鋒所向,卻正好也指向了葉榮錦。
等程俊南發現不妙時,已然收手不及。而此時的葉榮錦已是手無寸鐵,避無可避。
刀在葉榮錦的胸前划過,還伴隨著一聲慘叫。
不過,發出叫聲的不是葉榮錦,而是程俊南。刀也只是在葉榮錦胸前划過而已,隨即便猝然墜落。
柳如煙的劍刃終於還是見到血了。
她回身一劍,是為救葉榮錦一命,所以也不敢再有絲毫托大,直取程俊南的右手手腕。
饒是如此,她分寸的拿捏依然妙到巔毫,秋水劍只是在程俊南的手腕上一點而過,既足以令他朴刀脫手,又不至於傷及其筋骨。
在場的所有人皆看得清楚:柳如煙這一劍,不僅救了葉榮錦一命,還令程俊南兵刃脫手,眨眼間已是一箭雙鵰。
香爐里的那柱香尚余小半,香菸依舊在隨風而去。而此時的台下,已是散落了一地的兵器。餘下的七八名士卒雖然手中還握著刀槍,卻也不敢再向前。
葉榮錦明白,勝負已分。
「多謝柳女俠救命之恩!」葉榮錦定了定神,低頭拱手向柳如煙道,「我等輸得心服口服。」
一旁的程俊南雖然捂著手腕,疼得齜牙咧嘴,但他也明白,柳如煙方才一劍也是救了自己。不然,這刀下去,葉榮錦不死也廢了。
「多謝柳女俠劍下留情。」程俊南也低首道,「小人自不量力,多有冒犯,還請女俠莫怪。」
柳如煙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是還禮。然後,身子一縱,又飛回了台上。
葉榮錦緊走幾步,來到台下,朝著武松拱手道:「武大俠,柳女俠的本事,小人和眾兄弟已經領教了,我等是實在自愧不如。」
「切磋較技,難免有勝有負,葉統領不必過於放在心上。」武松道,「況且,此番比試也並非為了分出勝負,只是讓爾等算清一筆帳。」
「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