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捕鯨船

  第94章 捕鯨船

  1724年8月20日,在浩瀚的印度洋海面上,兩艘捕鯨船借著南赤道暖流正在飛速地朝西南方行駛,目的地直指南非海域。

  每年9月至11月,在大西洋和印度洋交匯的溫暖海域,都會有成千上萬頭鯨魚到此一游,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風景。而這個時候,就是所有捕鯨者的盛宴,紛紛湧向該海域大肆捕殺這種海中巨獸。

  兩艘捕鯨船都是傳統的風帆船,排水量在三百噸左右,均來自於聯合省。他們此前在漢洲的南部海域已經駐留了大半年,前後捕殺了二十餘頭鯨魚,熬製了數百桶鯨油,還收集了相當數量的鯨鬚,收穫滿滿。

  尤為可喜的是,因為臨近漢洲海岸港口,他們還能將那些原本要拋諸於海里的鯨魚肉賣給齊國人,額外賺取了一筆不菲的利潤。

  隨著季風和洋流的變換,鯨魚大量洄游,漢洲附近海域的鯨魚群數量明顯減少,而且齊國的海洋漁政部門也開始實施所謂的半年「禁漁期」,宣布所有外國捕鯨船禁止在漢洲周邊海域捕殺鯨魚。美其名曰,要保護鯨魚種群的數量。

  哼,說白了,就是齊國人要將漢洲附近海域裡的鯨魚視為自己的禁臠,在鯨魚數量逐漸減少的情況下,只允許他們自己的捕鯨船獵殺鯨魚。

  要知道,在這個時期,要論鯨魚捕殺數量,齊國絕對排在首位,遠遠超過曾經的捕鯨大國聯合省。

  「格林船長,今天還需要爬到桅杆上觀察海面嗎?」年輕的喬依·魯迪看著海面上翻滾的巨浪,整個船身也隨之上下劇烈起伏,強勁的海風將風帆吹得異常鼓脹。

  在這種風浪下,爬到高高的桅杆上,危險性明顯增加。

  「小魯迪,想偷懶的話,那你可就什麼都學不到。」站在甲板上的佩克斯·格林船長放下望遠鏡,譏笑地看著面前這名不到十五歲的半大孩子,「你需要快點成長起來,早點變成一個堅強的男子漢。只有這樣,你才能像一個成年人一樣,賺取足夠多的收入,去補貼伱那一貧如洗的家庭。」

  「好的,格林船長。」喬依·魯迪接過望遠鏡,掛在脖子上,轉身朝桅杆跑去。

  「盯仔細了,說不定這片海域就隱藏著幾頭巨大的鯨魚。」佩克斯·格林船長在他身後大聲地喊道。

  雖然是轉場到南非海域,但要是在途中能獵殺幾頭鯨魚,多少也有些收穫不是?

  佩克斯·格林船長出生於澤蘭省,今年38歲,可他的經歷過的冒險比別人幾輩子能遇到的加在一起還要多。他是一艘沉船上的倖存者,在加勒比當過海盜,往來於歐洲各地,還參加荷蘭與法國,神聖羅馬帝國與奧斯曼帝國之間的戰爭。他曾在戰鬥中五次負傷,還在決鬥中戰勝並殺死過3個人。他甚至給奧斯曼帝國的一名地方帕夏做過奴隸。

  三年前,他與另外兩名合伙人購買了這艘捕鯨船,在德意志、丹麥等地僱傭了三十五名好手,開始從事利潤豐厚的捕鯨事業。

  這個時期,隨著歐洲經濟水平的提升和城市的快速發展,越來越多的城市的街道和公共廣場開始模仿齊國的城市照明系統,將一盞盞鯨魚油燈迅速點亮起來。許多國家的政府在港口、碼頭,以及海岸沿線上建造了越來越多的燈塔,好為水手們照亮安全返航的路線,燈塔裡面用的當然也是鯨魚油。

  富人家裡或商業場所的鯨腦蠟燭也燃燒得格外耀眼。鯨魚油還是這個越來越機械化的世界上主要的潤滑劑,也是加工整個歐洲的軍人制服布料的主要原料。鯨鬚製成的襯裙或緊身胸衣的支架是這個時期最時尚的設計。

  為了滿足人們對鯨魚產品的需求,英格蘭、丹麥、瑞典,以及聯省共和國擁有的捕鯨船與日俱增,保守估計,其規模數量超過四百艘以上,每年捕獲的鯨魚達數千頭。

  1596年,荷蘭人威廉·巴倫茨在尋找東北航道時,偶然發現了斯匹次卑爾根群島。在這裡,沿著岩石海岸,布滿了無數頭露脊鯨。於是,荷蘭人在該片海域插上了一面旗幟,占領了這片水域,並在隨後的一世紀裡,幾乎統治了整個鯨魚製品貿易。

  可是,在經歷了三次英荷戰爭和法荷戰爭後,荷蘭的國力已經漸顯疲態,已不能完全掌控其據有的斯匹次卑爾根群島捕鯨業,法國、英國、漢薩同盟、丹麥以及瑞典的捕鯨船亦相繼來到,開始分食荷蘭人享有數十年的捕鯨利益。

  而且,經過數十年的捕撈,斯匹次卑爾根群島附近海域的鯨魚數量已是大為減少,使得該海域眾多的捕鯨船競爭愈發激烈。

  佩克斯·格林船長隨即另闢蹊徑,來到遙遠的南印度洋地區,這裡毗鄰冷熱海水交匯處,無數體型巨大的座頭鯨便分布於這片廣袤的海域。

  然而,讓佩克斯·格林船長未曾預料到的是,在這片海域,他們依舊遇到了強勁的競爭對手——來自齊國的捕鯨船。

  相較於歐洲同行,齊國的捕鯨業發展得很晚,迄今為止,尚不到50年。但隨著齊國工業化進程的加快,蒸汽機的大規模普及,對鯨油產品的需求便與日俱增。為了滿足巨大的市場需求,早先,齊國是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合作,以聯合頒發捕殺許可的方式,從歐洲大量引進捕鯨船,於漢洲周邊海域捕殺鯨魚,就近提供鯨油產品。

  在荷蘭人的「幫助」下,齊國的捕鯨業從零開始,逐步發展壯大,目前已成長為全球捕鯨規模第一大國家。截止到去年,在齊國漁政部門登記備案的捕鯨船數量達到三百八十艘,在船上工作的船員有一萬四千人,他們每年運回港口的貨物數量大約是五萬八千桶鯨魚油,四萬多公斤的鯨鬚。至於殺死的鯨魚數量,可能在五千頭到六千頭左右,占了全球捕撈量的一半以上。捕鯨業,已成為齊國最為重要的海上產業。

  更讓佩克斯·格林船長為之驚嘆的是,齊國將他們的捕鯨船改造成了一座海上鯨油加工場。心思靈巧的齊國人在船上主甲板正中的位置,用磚塊砌了一個火爐,然後再裝上幾口大鐵鍋,捕獲鯨魚後,直接在甲板上切割鯨魚,提煉油脂,將整艘捕鯨船轉變為一個漂浮在大海上的工廠。

  佩克斯·格林船長有幸參觀過齊國人的捕鯨船,曾擔心木材和火焰距離船員的生活區會不會太近了,由此引發船上火災。但他的疑問,遭到了齊國人的嘲笑,因為火爐是通過加厚的磚塊建造,根本不會發生火花四濺的現象,即使在甲板上不甚引燃大火,但船員們擁有先進的蒸汽抽水機和無盡的海水,可以隨時取來滅火。

  齊國人將捕鯨活動演變成一系列嚴實無縫的流水作業,發現鯨魚行蹤,將捕鯨小艇放下水,然後是使用各種捕鯨工具殺死鯨魚,將鯨魚拖回,切割鯨魚屍體,將鯨脂和鯨鬚拉上甲板,提煉鯨魚油,將鯨魚油密封,最後儲存在貨艙的木桶里,清理甲板,然後等著下一次有人大喊:「鯨魚噴水了!」

  齊國人通過這種一邊捕殺鯨魚,一邊煉製鯨魚油的模式,可以在海上待的時間更久,直到鯨油桶將整個船艙裝滿,方才返航。

  而在歐洲,幾乎所有的捕鯨船都是在殺死鯨魚後,切割鯨魚屍體,取出油脂和鯨鬚,拋棄鯨魚屍體,然後運回港口,交給專門煉製鯨魚油的作坊和工場。這種模式與齊國人相比,效率可謂極端低下。

  佩克斯·格林船長最為吃驚的是,齊國人還將傳統捕鯨船隨意遺棄的鯨魚肉加以利用。

  他們發明製造了一種鯨魚肉類加工船。在眾多捕鯨船作業時,就緊緊地跟隨在後面。當那些捕鯨船將鯨脂、鯨鬚等有用的部位剔除乾淨後,便迅速駛到捕鯨船旁邊,以一個極低的價格將鯨魚肉收購,然後就立即在船上進行簡單加工處理。

  據說,這些鯨魚肉類加工船在靠岸後,再以數倍的價格將這些經過初步加工的鯨魚肉賣給罐頭廠或者海產品加工廠,進行二次深加工。

  鯨魚巨大的質量,使得其身上有著數量龐大的肉,相對於普通的一條幾斤肉的魚而言,這些體重數噸甚至更大的生物,無疑是最好的魚肉的來源。而且更有意思的是,鯨魚肉在一些歐洲國家幾乎成了必需品,因為在當時,普通的牛肉,羊肉等「紅肉」被認為是「熱性」的,而教會禁止信徒在節日期間食用。

  但鯨魚肉被認為是「寒性」的,所以在宗教節日期間,教會允許信徒食用鯨魚肉。要知道,此時的歐洲,一年中宗教節日多達一百餘天,所以民眾對於鯨魚肉有著非常迫切的需求,幾乎成了某些國家最主要的肉類來源。

  你能想像嗎?齊國人每年僅出口鯨肉罐頭,就能從歐洲賺取兩百多萬荷蘭盾(5-7荷蘭盾折合 1兩白銀)的利潤。

  可以說,齊國人將鯨的全身都加以充分利用,不放過鯨魚身上任何一絲「廢料」。巨大的鯨魚脊椎和肋骨,用來製作椅子和籬笆,內臟被拿來提取一種藥品,魚肝油,腸道分泌物出來的龍涎香被製成最為頂級的香料材料。鯨皮也可製作成皮革及衣服,甚至鯨魚的排泄物都可以用來製作紡織品的紅色染料。

  在某種程度上,齊國完全是把鯨作為支持他們工業發展的燃料來使用的,滲透到了社會的各個方面,當歐洲各國無不羨慕他們偉大的工業革命成就的時候,不知道是否能夠看到齊國每台機器背後的鯨魚們的軀體,是它們在馱著齊國的科技和文明向前邁步,一步一滴血。

  貪婪的齊國人為了進一步提高捕鯨的效率,絞盡腦汁地研究出各種先進裝備,蒸汽捕鯨船、捕鯨炮、拖曳鯨體的拖綱絞機、為緩衝被擊中的鯨掙扎的拖綱緩衝裝置、控制拖綱絞收速度的拖綱控制器,以及將鯨體拖拉到母船甲板上的起鯨絞盤等。有了這些,捕鯨就變成了體力活,根本沒有曾經的浪漫和勇敢,只有長矛進入鯨魚體內,血液染紅海域和船板的血腥。

  「可惜呀,齊國人嚴格禁止蒸汽捕鯨船的出口。要不然,我們一定會出籌集資金購買一艘,以此汰換這條老舊的捕鯨船。」船上的合伙人兼大副傑爾姆·海尼頗為遺憾地說道。

  「確實如此,若我們有了一艘蒸汽捕鯨船,就不至於這般還要繞個大圈,以便藉助洋流和季風前往南非海域。我們完全可以像齊國人那樣,直接從漢洲西南海岸,橫渡印度洋,這最起碼可以節約三分之一的航程和時間。」格林船長點頭說道。

  「保守而小氣的齊國人!」傑爾姆·海尼不由吐槽道。

  「奎恩呢?好半天都沒看到他了,他在做什麼?」

  「奎恩可能是跟那兩個猶太人在一起。……他似乎對猶太人提及的若干商業計劃比較感興趣,大概想進一步探討和論證。」

  「他不應該跟那兩個猶太人太過接近。」格林船長搖搖頭說道:「小心最後被猶太人坑得一無所有,他們可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民族。」

  「吃人不吐骨頭?那我們要不要將他們現在就扔到海里餵魚吃,以免這個世界上多出兩個陰險狡詐的猶太人?」

  「雖然,我們不是什么正經的商人,但我們依舊要維持我們尼德蘭人一貫的商業信譽。」格林船長說道:「我們還是按照事先訂立的契約,將他們安全地送到開普敦。說起來,沙遜家族也是地中海地區非常有名望的猶太家族,或許,某一天我們能從他們手中獲得一些善意的回報。」

  「親愛的格林,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傑爾姆·海尼嗤笑道:「他們可不是一個知恩圖報的民族。在我們聯合省,最反覆無常、也是最陰險狡詐的一群高利貸商人,就屬他們這些猶太人為甚!」

  「算了,不提他們了。」格林船長打算結束這個話題,「你去找到奎恩,然後要密切關注船上的每一個船員,窺探他們的談話和行為,時刻監視任何異常情況。」

  「你擔心到了開普敦,會再發生船員脫逃事件?」

  「齊國人在南非發現巨量金礦,早已傳遍了全世界。」格林船長嘆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道:「若是我們不加以約束,說不定到了開普敦後,所有的船員都會跑得一乾二淨。」

  對於遠洋捕鯨者而言,任何一艘捕鯨船都宛如一個個獨立的王國,所有的法律幾乎都是由船長來決定的,在船上,船長就是國王,對船員隨時打罵、體罰,甚至還有更為黑暗的事情發生。而所有船員們辛辛苦苦出海,忍受著孤寂幾個月,乃至幾年,最後得到的工資其實是非常的微薄,大頭都在船長或者投資者手上了。

  因而,許多捕鯨船在靠岸休整時,經常會有船員因無法忍受船長的盤剝和虐待,而藉機私自脫逃。更不要說,在金礦的致命誘惑下,也不知道會有多少船員心裡生出別樣的想法。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