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反法同盟」?
「法國聯合瑞典、西班牙和薩丁參與波蘭王位繼承戰爭,實質上就是法國在歐陸重建霸權的一環。」
1734年8月6日,聯省共和國大議長約特維普·范·阿特森在海牙議會宮(今海牙議會大廈)接見了齊國駐歐總代表謝道仁,雙方在互致誠摯的問候後,很快便將話題轉移到波蘭事務上。
對於齊國支持法國的做法,聯省共和國是微有頗辭的,認為此舉無異於是在縱容和鼓勵法國重建歐洲霸權,從而助長他們的擴張欲望,對周邊鄰國,尤其是他們聯省共和國構成一定的軍事威脅。
「我們都能看出來,爭奪波蘭的主要對手是俄國、瑞典和奧地利,上述三國都想將其納入到他們的勢力範圍之內,擴大他們的政治影響力。法國雖然積極參與波蘭王位繼承事務,但他們關注的焦點卻集中在洛林公國,更高的戰略目標是削弱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實力。從政治邏輯和地緣環境上講,法國通過軍事支持列申斯基保住波蘭王位的可能性不大,我們認為法國更大的利益在於義大利和東部邊界,甚至不排除對尼德蘭地區的覬覦。這也是儘管俄國是波蘭的主要侵略者,而法國卻對奧地利宣戰的原因。」
「可以想像,奧地利人在面對法國、西班牙和撒丁三國的全力攻擊下,必然難以應對。目前,法國軍隊正在萊茵河地區長驅直入,在攻陷了腓力普斯堡後,洛林公國半數領土盡皆被法軍占領。而在義大利,法國聯合撒丁王國於聖比亞切奧戰役中又給予奧地利軍隊重創,並向米蘭地區推進。另外,西班牙軍隊也大舉登陸義大利南部,開始向那不勒斯王國發起進攻。我非常擔心,在這場戰爭中,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若是遭到嚴重削弱,整個歐洲在未來還有哪個大國可以來制衡法國?」
「大議長閣下,對於你的擔憂和顧慮,我非常理解,也能感同身受。」謝道仁聽完通譯的轉述後,沉吟片刻,然後鄭重地說道:「大國霸權,必然會嚴重損害大部分中小國家的利益,乃至他們的領土完整與合法主權,必須要得到有力的阻止或者加以限制。我們齊國雖然遠離歐洲大陸,但我們始終心系歐洲地區的和平與穩定,更是堅決反對任何形式上的侵略戰爭。聯省共和國是我們齊國傳統友好邦國,在我們的歐洲外交事務當中始終處於最為優先的級別。在涉及諸多歐洲事務和海外殖民事務方面,我們齊國也將一如既往地予以聯省共和國最大的支持。我們的皇帝陛下和內閣政府發來訓令,皆一致同意將貴我兩國的關係提升至全面戰略聯盟夥伴關係,並進一步加深兩國之間的政治、經濟和軍事交流與合作。」
「對於貴國皇帝陛下和內閣總理大臣給予聯省共和國的關注和重視,我代表聯省兩百萬民眾致以誠摯的感謝。」阿特森大議長微笑著說道:「齊國是我們聯省共和國最為重要的盟友,可以預見,不論是過去,還是將來,我們都將是你們齊國最值得信任的合作夥伴。但是,整個歐洲地區,囿於地緣政治、宗教信仰、經濟爭端,乃至領土糾紛,仍存在爆發大規模戰爭的可能。這次波蘭王位繼承引發的地區衝突,很難保證不會進一步擴大,將更多的國家和地區捲入其中。儘管,法國在對奧地利宣戰後,沒有向南尼德蘭(即奧屬尼德蘭)發起進攻,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完全放棄了吞併尼德蘭的企圖。法國人的戰略目的非常明顯,就是想要先攻占洛林公國,從而擴大他們的防禦縱深,確保他們的東北邊界的安全。然後,在未來某個合適的機會,他們一定會掉頭向北,露出他們可怖的獠牙。」
「大議長閣下,有鑑於法國咄咄逼人的對外擴張勢頭,我們齊國對於你們聯省共和國持有的警惕心理,表示充分的理解。」謝道仁點了點頭,說道:「為了維護地區安全,避免法國的激進擴張政策傷害到聯省共和國,我們齊國有一個初步的設想,那就是聯合本地區致力於和平的國家,建立一個聯盟機制,在法國實施對外侵略擴張過程中,可以彼此協調一致,共同履行集體防衛,以遏制法國的野心。」
嗯?建立一個針對法國的軍事聯盟?
阿特森大議長有些驚訝地看著謝道仁,久久不語。
「這個聯盟,你們齊國會參與進來嗎?」半響,阿特森試探性地問道。
「大議長閣下,我剛才說了,我們齊國心系歐洲的和平與穩定,反對任何霸權行徑,若是歐洲人民需要,我們齊國願意參加這種軍事聯盟。」
「公使先生,我非常樂意看到你們齊國能為歐洲的和平貢獻出應有之力。」阿特森心中稍定,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那麼,貴國以為,這種致力於反對歐洲霸權行為的聯盟都需要邀請哪些國家參與呢?」
「愛爾蘭王國雖然孤懸海上,遠離大陸,但自獨立建國以來,始終牽絆歐洲事務,關注地區和平。若是向其發出邀請,我認為一定會得到積極的響應。」
愛爾蘭?
好吧,愛爾蘭作為你們齊國的忠實小弟,自然要與你們的對外政策保持高度的一致。只要你們齊國發了話,他們必然附之尾驥,緊隨伱們的腳步。
但是,我們是不是要找幾個大陸國家,以便制衡強大的法國陸軍?
「公使先生,我建議將西班牙王國也邀請至這個聯盟當中。我相信,有了西班牙的存在,法國想要肆意擴張,侵犯他國領土時,一定會做出積極的響應。」阿特森隨即也提出一個受邀名額。
「西班牙王國?」謝道仁有些遲疑,「西班牙王室與法國王室同屬波旁王朝,屆時,會不會……」
「公使先生,西、法兩國雖然同屬波旁王朝,但因為各自利益上的分歧和爭執,未必會保持鐵板一塊。十幾年前,義大利戰爭(四國同盟戰爭)就很好的證明了這一切,在涉及國家利益或者某些海外重大利益時,西、法兩國也是會兵戎相見的。」
「既然邀請了西班牙加入到這個聯盟當中,那麼葡萄牙王國也是一個不錯的候選國。」謝道仁也提出了另外一個邀請名額。
「公使先生,你認為邀請英格蘭王國也加入進來,會不會可以進一步壯大這個軍事聯盟?」
「大議長閣下,你這個提議非常有建設性。我認為,英格蘭王國若是也能加入到這個聯盟當中,一定可以更好地維護歐洲大陸的和平與穩定。」
「……」阿特森聞言,眉頭不由跳了一下,定定地看著這位齊國公使。
齊國人什麼時候跟英格蘭人又勾搭上了?——
昨日,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襲擊了倫敦城,街道上所有的污穢被雨水沖刷得乾乾淨淨,可見到反光的石板路面閃爍著微光。街上幾乎沒有行人,只有零星匆匆趕路的幾輛馬車。
煙囪里裊裊升起的炊煙,散發著清新的潮濕氣息,雨後的空氣中瀰漫著青草和泥土的芳香。高高的建築在陰霾的雲層下顯得更加蒼涼,窗戶上還殘留著雨滴,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城市的中心廣場上,一座古老的雕像被暴雨洗刷得乾淨如新,仿佛重新煥發青春。周圍的建築群和雕塑在暴雨的沖刷下,顯得更加古老和神秘。
在一條狹窄的小巷中,一座莊嚴的教堂矗立在黑暗的街角,牆上的苔蘚顯得格外翠綠。暴雨過後,教堂門口的石階被清洗得乾淨如洗,門前的玫瑰花在雨水的滋養下開得嬌艷動人。
天空中,烏雲漸漸散去,露出一絲陽光,透過雲層照耀在城市的一角,灑下如金子般的光芒。微風拂過,帶來清涼的空氣,霧氣漸漸散去,城市重新煥發生機。
「既然奧地利人不是侵略者,那麼法國人就是那可恥的侵略者,根據《維也納》條約,就符合履行盟約的條件和場合,那麼我們英格蘭王國就有出兵援助奧地利的軍事義務。」
一輛豪華馬車從聖詹姆士宮駛離,國務大臣科爾·哈林頓伯爵和海軍大臣斯潘塞·康普頓子爵同乘其中,在沉默良久後,終於有人打破了車廂里的沉默。
「而且,國王陛下作為漢諾瓦選帝侯,不但懷有深厚的德意志情感,而且還有保護其領地漢諾瓦安全的責任。所以,陛下內心深處就有強烈地幫助奧地利皇帝抵抗法國波旁勢力侵略的心愿。但是,首相沃波爾爵士卻堅守中立政策,竭力避免王國捲入戰爭。他此番舉動,無疑是在助長法國人的擴張欲望,並且還大大削弱了我們英格蘭王國對歐洲事務的影響力。」
斯潘塞·康普頓子爵聽罷,不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幾分無奈的神情。
對於英齊戰爭後未能取代沃波爾成為王國新的首相,他內心深處一直耿耿於懷,與議會中的一些反對者建立了潛在的聯盟,不斷尋找機會,欲將其扳倒。
但沃波爾在王國內擁有深厚的人脈和廣泛的民意支持,始終牢牢地把持著首相之位。
「是呀,沃波爾爵士的中立政策,使得我們英格蘭王國的國家榮譽和國家利益都受到了嚴重損害。若是法國人在這場戰爭中贏得勝利,那麼危害性是很嚴重的,這意味著歐洲大陸均勢再一次被打破,我們的盟友奧地利也遭到沉重的打擊和難堪的屈辱。因為我們英格蘭王國的無所作為,法國很可能再次成為主導歐洲事務的大國。沃波爾爵士的中立政策只是讓我們英格蘭暫時避開了戰爭,而不是永久地避免了戰爭。」
沒錯,在波蘭王位繼承危機爆發後,就連遠在漢州大陸的齊國都要過來插一腳,而作為歐洲事務的積極參與者英格蘭王國卻罕見的採取了中立的保守外交政策。
這絕對不是因為數年前英齊戰爭將英格蘭王國的雄心壯志給打沒了,更不是因為失去了愛爾蘭殖民領地,造成王國出現短暫性的失血狀態而無力去干預歐洲事務。
蓋因,作為王國首相的羅伯特·沃波爾爵士認為波蘭王位的爭端,於英格蘭而言,沒有直接利益,更不會破壞既有的歐洲均勢。
在波蘭王位問題上直接對峙的是法國和俄國,事實上,俄國、奧地利和普魯士在同一陣營反對法國的王位候選人,戰爭爆發使得歐洲均勢不可能很快遭到破壞。
在今年初的議會發言中,沃波爾爵士為了獲得公眾和議員的支持,曾宣稱:「如果能保證英格蘭不參與戰爭,一年多後,英格蘭一定可以對整個歐洲發號施令。」
很顯然,他認為法國在面對俄、奧、普三國的聯合反擊下,一定會栽一個大跟頭。屆時,英格蘭將以調停者的身份,積極處理戰爭善後事宜,從而獲得王國應有的利益。
作為輝格黨的領袖,沃波爾爵士始終遵循一條積極的外交準則,那就是「英格蘭只有在歐洲大陸均勢確實遭到威脅時才應介入,且一旦威脅消除便應立即抽身而去。」
另外,沃波爾爵士還擔心,英格蘭王國若是貿然參與歐洲戰爭,可能無法保證內部的穩定,這會導致內部政治分裂和復辟勢力的叛亂。
實際上,因為英齊戰爭的失敗,導致那些雅各白分子(旨在恢復斯圖亞特家族統治的支持者和擁護者)異常活躍,頻繁在蘇格蘭沿海地區搞事情,使得王國所面對的外來入侵危險較數十年前重大得多。
沃波爾爵士曾預言如果發生戰爭,英格蘭國王將可能拋棄他的臣民,轉而抽身返回漢諾瓦去作戰,並很大可能將英格蘭本土拖下水。
1701年的「嗣位法」謹慎的規定,英格蘭不能捲入保衛外國領土尤其是損害英格蘭利益的戰爭。漢諾瓦地處中歐與列強為伴,喬治二世作為選侯一旦參戰英格蘭不得不為保護漢諾瓦的利益而陷入戰爭。
所以,沃波爾爵士的目標是國內外的和平,哪怕為和平付出了些許代價,那也是值得的。
再者而言,英格蘭王國在歐洲大陸沒有擴張領土的要求,此前所制定的「歐洲均勢」和大陸結盟政策是服從於爭奪海洋利益的戰略。
波蘭王位繼承戰爭爆發時,英法的殖民地競爭和海上衝突並沒有激化,英格蘭的海洋貿易在英齊戰爭結束後也迅速得以恢復,包括在西屬美洲的奴隸貿易都沒有受到嚴重威脅。
如果此時參加大陸戰爭,法國和西班牙的報復措施肯定會損害英格蘭的海外商業利益,從而白白便宜了尼德蘭人和齊國人。
「對了,康普頓爵士,你對齊國人提出的建立所謂大西洋聯盟建議是怎麼看的?」哈林頓伯爵在吐槽了一番沃波爾的中立政策後,突然將話題轉移到齊國上面。
「很明顯,齊國人將目光瞄向了法國,準備藉助尼德蘭、西班牙、葡萄牙,以及我們英格蘭的力量,對其進行某種形式上的遏制或者打壓,防止法國再次建立歐洲霸權。」康普頓子爵沉吟片刻,面色凝重地說道:「齊國此舉,竟然跟我們的歐洲大陸均勢戰略不謀而合,我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建議,我們英格蘭應該積極地加入其中。」
「康普頓爵士,齊國人還拉上了卑賤的愛爾蘭人……」哈林頓伯爵幽幽地說道。
「呃……」康普頓子爵神情一滯,隨即露出一絲苦笑,「愛爾蘭人已經獨立六年了,我們有時候不應該太執著於過去。畢竟,這個新生的王國獲得了歐洲絕大多數國家的正式承認,還建立了相應的政治和外交關係。若是我們英格蘭王國始終對其報以敵意,那必將會牽扯我們太多的精力,並會對我們的歐洲大陸事務造成妨礙和掣肘。」
「就算我們不再執著於過去,但愛爾蘭人卻始終對我們英格蘭王國存有強烈的敵意,還在為曾經的殖民歷史而耿耿於懷。」
「愛爾蘭人的看法並不重要。」康普頓子爵笑著說道:「只要齊國人需要我們,並願意跟我們合作,愛爾蘭人即使對我們懷有無盡的恨意,也只能深深地埋藏於心底。畢竟,在涉及歐洲事務方面,我們英格蘭王國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