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積堡。
當皇帝的詔令傳到這裡的時候,金積堡也終於被平亂大軍給拿下了。
這一戰足足打了兩個月,硬是打到金積堡積存的火藥用光,堡壘上的大炮不能轟擊平亂大軍後,這個亂軍經營了一百多年的堡壘才被攻陷。
而為了攻陷金積堡,平亂大軍承受了極大的傷亡,光是戰死的就有五百多人,連李獻文帶來的核隊伍京營奮武軍都戰死了一百多,受傷近千。
之所以傷亡這麼高,就是因為山下通往金積堡的道路被挖斷,甚至被人為挖成了相當陡峭的斜坡。
這使得平亂大軍無法將重達六千多斤的三十六磅炮運上去,不單是因為重,還因為上面有大炮瞄著。
你拖著幾千斤重的火炮在陡峭的山坡費勁往上,人家一炮就能把你的人打死一片。
所以最後沒辦法的李獻文也能像打棱堡那樣,用塹壕突進,把重量輕一些的白炮,通過壕溝運送到城牆根下曲射,最後才砸破了一截城牆。
至於挖壕溝這種極度危險的活嘛,正好俘虜了十幾萬亂民沒地方用,用督戰隊押著他們挖壕溝正合適。
一陣歡呼聲夾雜著慘叫募的響起,李獻文抬頭看去,十幾個身穿錦衣的男子被士兵們押了出來。
那個最老的看見李獻文,張嘴就要求饒,李獻文卻把嫌棄的把手一揮,
轉身就往山坡下走去。
士兵們大喜,飛速扒光了這些人身上的錦衣,連嘴巴里的金牙齒都用鐵錘直接敲了下來。
洗劫完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後,他們便把這些亂軍首領,直接在金積堡門口給砍斷了脖子。
而更大聲的慘叫,才剛從金積堡中傳來。
李獻文沒有下令要守軍紀什麼的,這時候下這樣的命令,是要遭士兵怨恨的。
要怪,就只能怪亂軍反抗太激烈了,造成了平亂大軍這麼大的傷亡,雙方已經結下了死仇,互相都沒有了寬容的空間。
「公爺,從蘭州來的大船在黃河上傾覆,四千多石糧食全部沒了,運送的民夫三十多人連屍身都沒能撈起來。」
聽到幕府管後勤的官員來報,李獻文那就長嘆了一聲,「厚厚撫恤吧另外多催催陝西那邊。
哪怕是把耕地的老牛都徵調起來,也必須在半個月內調一萬石糧食過來,這是大軍救急的,萬萬不能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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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獻文說話的時候,心裡也在慶幸還好金積堡打下來了。
這些溝槽的亂軍竟然把多餘的糧食全給燒了,導致他壓根征不到糧食,
只能從蘭州運。
而蘭州也才受了兵災,糧食都是從當地百姓口糧中扣出來的,且蘭州到靈州黃河段並不好走,各種峽谷險灘,稍不注意就船毀人亡。
「公爺,陝西的糧還是救不了急,不如讓賀蘭山外的蒙古人把羊趕過來,若得五萬隻羊,省一省至少能頂三萬石糧食用。」
聽到屬官這麼說,李獻文點了點頭,羊肉比米糧抗餓,加點野菜能養活的人更多,且五萬隻羊可比從關中運三萬石糧食好運多了。
「准,那就趕緊下去安排,羊不夠馬也行,絕不能出現糧食短缺。」
說罷,李獻文就走下去安排其他事了,但一直在李獻文身邊的鄧陳常卻沒有跟著下去,而是衝著身後一批年輕軍官招了招手。
「五萬隻羊從阿拉善、鄂爾多斯來,再快也要七天,頂得什麼用,要節省口糧,還是得靠這個。」說話的同時,鄧陳常拍了拍腰間的長刀。
這傢伙,本來是最早投靠莫子布的北河人,莫子布入主升龍(河內)後,他也確實得到了重用。
當然,鄧陳常也為莫子布收拾北河不聽話的京漢高門,立下了汗馬功勞。
但這人雖然能力不錯,也很有酷吏的本色,只是有兩個非常大的問題,
喜歡錢和女人。
聽,其實這兩樣,除開零以外,所有的男人都喜歡,但鄧陳常喜歡的太過了,太不知道節制了。
前些年莫子布打回南京,讓鄧陳常就任廣南巡撫兼提督廣南軍務,當時廣南和日南還是一個省,這個職位就是事實上的兩南總督,可謂位高權重。
鄧陳常事也辦的不錯,但他竟然在十三行豪商建設廣南煤鐵基地的時候,大肆收受金錢和美人雙管齊下的賄賂,甚至到了最後主動去索賄。
除了復興公司他不敢去打主意以外,其他任何公司都躲不開他鄧大人的祿山之爪。
然後毫不意外的,他就被人被舉報了。
當年鄧陳常幫著莫子布整北河京漢高門的時候,結的仇那可不是一星半點,舉報他的人遍布北河,一樁樁一件件證據確鑿,連莫子布想保都保不住。
本來按律是要砍頭的,但莫子布想著他的功勞,特別是鄧陳常這次栽倒有一個很大原因,是因為他為莫子布殺了京人獨立理論家黎貴驚全族。
這廣南,還是有些人暗中不爽,但又不敢對莫子布表現出來,就把氣灑到了鄧陳常頭上。
所以莫子布下中旨,特赦留了他一命,只流放南暨島,隨後又在去年,
悄悄再次特赦,讓他回了大陸。
不過雖然命保住了,但鄧陳常也沒法進入官場了,於是聽到李獻文獲得開府權力後,他便走皇帝姐姐,越國長公主莫的路子,來到了李獻文身邊效命。
「可是,俘虜有十幾萬人呢,這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一個身材壯碩的軍官,遲疑的問道。
這些年輕的軍官,基本都是類似黃埔陸軍軍官學院這種軍校出來的,雖然學的是殺人技,但有些人身上,還是帶著一點大學生蠢萌蠢萌的氣質。
鄧陳常聽完嘴巴一咧,「愚蠢,他們自己把糧食全燒了,難道還要我們來負責?燒糧食的時候,就該想到有這一天,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再說了,哪需要殺那麼多人,把最不聽話的挑個三五萬出來,清理了就行。」
聽到鄧陳常這麼說,大部分年輕軍官都點了點頭,有些贊同鄧陳常的話。
但也有不贊同的,來自江蘇泰州的劉榮慶就斷然拒絕道:「鄧大人,末將在瓜州陸軍軍官學校三年,學的都是為國征戰,為華夏民族拓展生存空間之技,不是用在處決俘虜上的,請恕末將不能聽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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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陳常冷笑一聲,「說得好,但我要告訴你,拓展生存空間最快的辦法,就是用手中刀劍把這空間騰出來。
慢慢去開拓,那可是數十年才能見成效的,豈有捨近求遠,舍快求慢者?」
劉榮慶聽完,臉上還是露出了堅決的神色,他把手一拱,「大人,道不同不相為謀,末將告辭!」
說罷,劉榮慶帶著一些認同他的年輕軍官,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李獻文其實沒有走遠,他在遠處含笑看著這一切,奮武軍統軍阮有整也笑著對李獻文說道:
「公爺,泰州劉家乃是武學世家,劉榮慶、劉國慶兄弟弓馬嫻熟,勇不可當,連海蘭察都稱讚兩兄弟如同馬上飛將軍。」
歷史上,劉氏兄弟確實算一朵奇葩,這個奇葩可不是後世的貶義,而是此時應有的褒義。
劉榮慶、劉國慶兄弟在江南泰州這種地方,竟然練的一身好功夫,騎射本領十分過硬。
且歷史上,劉同慶摘得乾隆四十九(1784)年武狀元桂冠,弟弟劉國慶也在乾隆五十四年(1789)中武狀元兩兄弟還同時在西域伊犁服役過,弟弟劉國慶更是鎮壓張格爾叛亂的功臣,可謂一門雙壁。
稱讚完了劉榮慶,阮有整話鋒一轉,「可是這劉榮慶如此方正,恐怕在軍中不好混吧,畢竟軍人就是要拿刀殺人的,不可有婦人之仁。」
李獻文淡淡一笑,「這世上,百樣米養百樣人,什麼人都有才是正常的咱們需要鄧陳常這樣的,也需要劉榮慶這樣的,若要是全國上下,所有人都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那也不是什麼好事。」
說完,李獻文拍了拍阮有整的肩膀,「把奮武軍和鼓勇軍調到靈州去,
這些事情鄧陳常會處理好的。」
等阮有整走了之後,李獻文又把他的心腹軍官找了過來,「把劉榮慶那些人調到我身邊來,免得他們跟其他人發生衝突。
去告訴鄧陳常,本國公明天就上奏陛下,保舉他為靈武道制置使。」
制置使本來是唐宋的官職,大虞並沒有,但李獻文為了方便安定地方,
於是就把這個官職給弄了出來,當做一小號的總督來用。
這個靈武道制置使,管著寧夏府、平涼府、慶陽府和涇州這三府一州,
都是此次動亂十分嚴重的地方,李獻文把鄧陳常這種酷吏般的狠人擺在這,
用意再明顯不過了。
至於劉榮慶這樣的人,那自然要調到身邊保衛自己,順帶再好好培養了。
不然能怎麼樣,難道把鄧陳常這樣的留在身邊,那樣李獻文晚上還睡得著嘛。
而在李獻文在為鄭信到來做最後準備的時候,跟著他從四川到甘肅來的毛祥生、毛祥新兄弟也在做最後的告別。
此時,不但毛祥生壯了很多,已經很有軍官的氣質,原本在軍中連搶飯都搶不到的瘦高個毛祥新,也已經十分高大強壯了。
且別看毛祥新不會什麼武術,但他心靈手巧,用起火來極為擅長,是常德鎮軍中極為著名的天賦型神槍手。
「新份子,你決定好了嗎,真的要去西域闖闖?」兩兄弟面前擺著半隻烤羊和兩隻烤雞,還有一壇好酒。
雖然軍中供給有些吃緊,但他兩這種立了大功的勇士軍官,自然不缺吃食。
兩人大口嚼看往日在家鄉想也不敢想的美食,毛祥新又抽空灌下一大口烈酒,擦了擦鬍鬚上的酒液,才重重點了點頭。
「去,生哥,我算是看清楚,這就是個狼行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的時代。
難怪老家人常說一出湖南天地寬,還真是這麼回事,不出湖南,你我兄弟做夢都吃不上這樣飯菜。
生哥,我不想種地了,不想以後子子孫孫也種地,種地哪有當官老爺好。
陛下准許從回良軍以外的勇士也加入回良三十六姓,正好我在回良軍那邊當過一段時間教官,有一夥四十幾個姓馬的教徒想找門路。
他們說只要我願意娶三個他們家族的女人做媳婦,給他們請來入選資格,他們就跟著我姓毛,拉起一路人往西去。」
回良三十六姓只是一個統稱,具體多上幾個也沒問題,莫子布也會傻到真就全部在最初投降的回良軍中挑選,軍中有毛祥新這樣的願意去,莫皇帝求之不得。
「行,你考慮好了就行,但也別單槍匹馬去,我給你到處問問,咱們湖南老鄉中有願意去西域的,讓他們來跟你。」
說著,毛祥生還是覺得差點啥,他咬了咬牙,「咱們是跟著陳少將入川又入陝甘的,我一會去求求他,想辦法給你再弄一批武器。」
「哈哈哈,那感情好!」毛祥新大笑了起來,笑完,他有些傷感的舉起酒碗。
「生哥,吃了這碗酒,咱們兄弟可能就要分開了,如果日後你聽到在河中有一支姓毛的豪族,就知道是我了。」
毛祥生也很是傷感,一路出生入死的兩兄弟就要分開了。
「生哥,你要是回了湘陰老家,一定幫我在祖宗面前說一聲,子孫一定會出息的,到時候他們可別忘了去河中享用我給他們上貢的豬頭肉。」
酒喝到最後,毛祥新非常鄭重的說道,臉上仿佛浮著一層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