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省,蘭州城。
滿清甘肅總督勒爾謹,甘肅巡撫王望等滿漢大員都聚集在城頭,眼巴巴的看著東面。
因為冒死的進城的原肅州鎮綠營將官說,新生的大虞朝廷已經命駙馬都尉、夏國公李獻文,統帶大軍前來平定叛亂了。
夏國公到底什麼時候來啊,再不來這全城人水都要吃不上了。」勒爾謹在城頭望眼欲穿,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到了這個時候,在這些極端教徒的威脅下,滿人倒顯得可愛了許多。
聽到勒爾謹的話,王宣望翻了個白眼,他知道勒爾謹這話是意有所指。
這位滿清立國一百多年來,最為膽大包天的大貪,官實在太過貪婪了,
而且還沒有逼數。
他王望以一個舉人起家,從第一個知縣開始一直到一省封疆,全部是靠賄賂,所有的官職都是用錢砸的。
這種成功,讓王望極為迷信金錢的力量,在他看來,這世界上就沒有錢不能搞定的事情,如果搞不定,那就一定是錢不夠多。
所以他才敢搞出甘肅冒賑案,拉著陝甘總督勒爾謹和全甘肅的官員,一起貪污。
這差點沒把乾隆給直接氣死,從古至今,哪怕是王朝末期,也總有幾個有良心,實心任事的官員。
但我大清沒到王朝末期啊,怎麼就出了這樣的妖魔鬼怪啊!
歷史上像滿清甘肅冒賑案這樣,全甘肅上下官員沒一個乾淨,所有人一起貪污,上國家羊毛,下刮地三尺的,也就這麼一例了。
歷史上王望害怕被處罰,甚至企圖賄賂乾隆,他在乾隆七十大壽時,
獻上了一對完全由頂級羊脂白玉製作的玉瓶,還有一尊最上等和田玉雕刻的玉山子。
所謂玉山子,就是用玉石雕刻的山水畫,王望進獻的這尊玉山子,不但用玉是極品,雕刻工藝更是精湛到了極點,可以說是一件精美絕倫的藝術品。
這兩東西有多好呢?好到以乾隆的見識都如獲至寶。
當然,乾隆還是很有水平的,他知道不能收下面大臣這樣珍貴的進獻,
不然以後地方官都有樣學樣,那就麻煩了。
同時,他也開始懷疑,因為以王望的家世和財力,不可能擁有兩件讓他這個皇帝都眼饞不已的寶物。
於是他將這兩樣退給了王望,但心裡還是念念不忘,以至於王望事發,乾隆第一件事就是找這兩樣寶物的下落。
然後又發現了一個更加膽大包天,敢把寶物掉包的陳輝祖。
這王望如此迷信金錢的力量,自然心裡也早就有計劃,他計劃繼續用錢開路,用五十萬兩來賄賂夏國公李獻文求得免死。
然後用羊脂玉淨瓶和玉山子來賄賂莫皇帝,以圖他日再起,
咳咳,這個時空1780年的時候,滿清都快行將就木了,王望自然沒把這兩樣寶物獻給乾隆賀其七十大壽,所以東西還在王宣望手裡。
也正因為這樣,勒爾謹這個旗人才會焦急等待著李獻文率大軍到來。
這倒不是說蘭州城有被攻占的風險,作為本時空為止,全中國唯一黃河穿城而過城市,蘭州的城防極為堅固。
且此時勒爾謹已經在手下將領的建議下,放棄了黃河北岸的城區,只守南岸老城。
這南岸的老城,北面就是黃河,東西兩側各有一條護城河,還背靠群山,三面都沒法讓大軍立足,要攻打只有填平護城河,才有讓大軍展開的地方。
且蘭州城牆高十餘米,全部用條石做基,青磚混著夯土築就城牆,除非有大虞正規軍這種用三十六磅大炮來轟。
不然只要城內人心不出問題,外面這些手裡火繩槍都只有萬把支的亂軍,根本不可能打破蘭州城。
所以勒爾謹真正怕的,不是外面的亂軍,而是身邊的王望。
在這個漢人重新奪回帝國的時代,勒爾謹這樣的旗人直接從天堂栽進了泥地里,生怕自己被莫皇帝下令給滿門抄斬。
於是,勒爾謹和王望的上下關係,直接來了個對調。
以前是勒爾謹滿大人高高在上,現在是王望得意洋洋,勒爾謹惶惶如喪家之犬。
王壹望已經在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把過去幾年分給勒爾謹的三十萬兩全部給要了回去,甚至還在打勒爾謹家產的主意。
勒爾謹害怕啊,他知道王宣望希望能以錢買命,但他勒爾謹更希望。
他的家人據說已經被羈押在了北京城,如果不能體現自己的價值,至少是能拿出一筆錢,他拿什麼去救出家人?
而目前勒爾謹還有二十萬兩左右的私房錢,這些錢,就是他最後的保障,千萬可不能被王望給搶走了。
「啪啪啪啪!』一陣火聲從城下傳來,整個城頭和突然就鼓譟了起來。
原來是蘭州城出城取水的隊伍,在被城外的教徒用打。
這蘭州地處西北,降水量從唐末開始就一直在減少,因此地下水位很低,打的幾口井完全不能滿足全城人需要。
為了維持城內的飲水,幾乎每天都需要出門去黃河或者護城河上打水。
而城外的教徒,則不停往護城河裡傾倒人畜糞便,使得城內百姓只能去黃河打水。
但亂軍不敢靠近距離城牆太近的黃河,因為城頭有大炮,所以就專門安排了人在黃河上的小船或者皮筏子上,用火繩槍射擊打水的人。
陣陣槍響和青煙繚繞中,起碼有三四個取水的百姓被打倒在了地上,城頭百姓見了不由得大聲哭喊怒吼。
就在離著勒爾謹不遠處,一個叫馬國寶的老教阿洪站在城頭,也對著城外的叛軍大聲辱罵,還罵的格外難聽。
周圍人都見怪不怪了,因為城外的蘇四十三叛軍除了跟他們一樣信教信魔愜的以外,所有人都殺。
甚至跟他們同屬哲合忍耶的,只要官話說得好,或者有一官半職的,也都照殺不誤。
Emmm,後世其實也差不多,擁護朝廷的,絕大部分都是有一點家產,日子過得相對舒坦的。
而鬧事的,大多是是窮山溝、大戈壁裡面,信教信魔的傻子。
而看到叛軍在黃河上殺人,蘭州城轉角一小門悄悄打開,甘肅提督,蒙古正白旗人保寧帶著十餘親兵突然策馬衝出。
還隔著兩百多米,保寧就在馬上用十二力,差不多160磅的硬弓三連射,他身後的騎兵也紛紛用十力強弓跟著攢射。
此人也算是此時乾隆用全國資源餵出來的古典武將少數遺存,可以馬上用十二力強弓,放到清初,也能在白甲兵中做一個軍官了。
歷史上保寧在伊犁將軍任上幹得不錯,成功抑制了哈薩克人偷偷越界往伊犁河谷遊牧。
只可惜他死之後,後來者無法再嚴格限制,使得本屬中國的伊犁河谷,
七河之地,大部分被哈薩克部落逐漸侵占,然後輕易被沙俄切走。
黃河上,教徒亂軍們為了增加精準度,離著岸邊也就一百米上下。
他們也沒注意到保寧出來了,加上火繩槍不是強弓的對手,頓時被射的死傷慘重,好幾張皮筏子翻倒在水中,死傷二三十人。
城頭百姓見了,又紛紛歡聲大作,大聲嘲笑辱罵城外叛軍。
保寧射跑亂軍後,還很貼心的掩護大多是漢人的打水百姓退走,再次成功贏得了一片感激和讚賞。
而這樣的活計,保寧已經幹了許多次了,在周圍百姓的稱讚聲中,保寧看了看城頭的勒爾謹,心裡稍微嘆息了一聲。
大清國完蛋了,但自己還要生活,如果此時不展現出能力和識趣,家人的富貴生活就無法保障了。
旗人說到底,其實是一個沒有自己族群,沒有自己國家的強盜團伙。
當清廷這個屬於他們的「山寨』被端了之後,剩下的人必須要找到下一個接納他們的團體,這樣才能保證生存。
「好樣的,大家把騎射本領都好好練起來,這樣夏國公來了,咱們才能保住家人和現在的日子。」
打跑了黃河上的亂軍,保寧又趕緊給身後的親兵打氣。
一個人再是厲害,那也幹不了多大的事,還是必須要有勇士追隨才行。
黃河北岸,鎮遠浮橋橋頭,這座浮橋已經被守軍破壞了,亂軍則正在想辦法修復。
亂軍頭領蘇四十三就站在橋頭,他怨毒的看著幾百米外大發神威的保寧和蘭州城頭的一些阿洪,有些破防的破口大罵。
「這些可惡克塔伊人和卡爾瑪克人,這些卡菲爾,總有一天我要他們全部死光,那些白山派的異端,也將被虔信者的彎刀斬成肉泥!」
克塔伊其實就是契丹的另一種音譯,在耶律大石威震西域之後,西域各族和中亞的各天方教化突厥人,都不再稱呼漢人為桃花石人,而是稱呼為克塔伊人了。
在清代,他們甚至把旗人也稱呼為克塔伊人,因為這些傢伙沒辦法區分漢人和旗人。
卡爾瑪克則是卡爾梅克的另一種轉譯,原本是用來稱呼準噶爾人的,在準噶爾汗國被滿清覆滅之後,漸漸變成了西域和中亞對全體蒙古人的稱呼。
不過說這話的蘇四十三也不看看他那張臉,完全就跟漢人沒什麼兩樣,
祖宗要麼是漢人,要麼是藏人。
而現在,他背棄了祖宗,變成了大食人在精神上的狗。
「大將軍,蘭州城太難打了,我們圍了五個月,糧食吃了十萬石了,但護城河才填平半條。
這麼下去起碼還要圍大半年才行,萬一蘭州城的糧食撐得住,咱們就麻煩了。」
蘇四十三罵完,另一個亂軍首領韓三哥趕緊對他說道,「咱們這二十幾萬人,天天在蘭州城下人吃馬餵消耗可不少,要早點做決定了。」
蘇四十三稍微有點不滿,因為這韓三哥實在有點太不堅定了,
他最開始支持打蘭州城,是因為覺得打下了蘭州這樣的省城不但可以大大的劫掠,還能穩坐甘省亂軍的第一把交椅。
而現在一看根本打不動蘭州,就後悔來啃這個硬骨頭了。
這一兩個月來,韓三哥眼饞其他亂軍攻下了甘州府城收穫很大,所以一直鬧出要去打其他地方。
但不滿歸不滿,蘇四十三為了大局也只能勸說道:「巴廳的馬家是打下了甘州,但所獲也沒多少。
再說咱們可不一樣,只要打下了蘭州,所獲十倍都不止。」
又是畫大餅,韓三哥也稍微有點不滿了,他嘀咕著說道:「蘭州是財寶多,可也要打的下來啊。」
蘇四十三看到周圍的大小首領都聚攏了過來,故意大笑一聲。
「蘭州不好打並不是它堅固,也不是城內糧食多,而是城內的人還有希望,還在希望北京的朝廷來救他們。
我聽說有個什麼夏國公從關中來了,帶了三萬多人,這些人就算全來,
加上城東先農壇的那些不敢出來跟我們對戰的漢軍,也不過就是五萬人。」
說到這,蘇四十三一臉的意氣風發,「但是我們有三十萬人,六個打他們一個,豈有不勝的道理!」
這不要臉的傢伙在起事之前,實際上是個阿洪,也就是負責講解經義的,在循化當地有點影響力,但根本不通兵事。
其餘韓三哥、韓賽力賣、祁遇先、楊潔清等人不是當地阿洪,就是只會在鄉間帶著狗腿子好勇鬥狠的人。
他們如今能把這二十幾萬教徒在蘭州城外像模像樣的擺出來就不錯了,
要他們知兵,那實在有些勉強。
別說他們,就是整個天方教的核心大食人,自從被突厥人暴打後,就再也沒什麼武德可以稱道的了。
而不怎麼知兵的人,對於戰爭的第一直覺,就是做數學題。
,戰爭確實是一道數學題,但不是單純人多就一定勝過人少的比大小,而是要綜合各方面,才能得到一個相對穩定結論的。
所以,這些半懂不懂的傢伙們,一聽這六個打一個的人數優勢,頓時心氣就高了不少。
但沒等蘇四十三再趁機鼓鼓勁,遠處傳來了馬蹄聲,不一會,哨兵帶來了金積堡的消息朝廷平亂軍沒有去打金積堡,而是移師蘭州,來打他們了。
蘇四十三一下就愣住了,雖然嘴上說的好聽,但一想到朝廷大軍真的來了,心裡不免有些慌亂。
周圍的亂軍首領也差不多,一個個都有些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