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蒙古,昭烏達盟,赤峰城,西白河畔,喀喇沁右旗駐地,喀喇沁右旗扎薩克多羅杜棱郡王府邸。
後世這裡被稱為王爺府鎮,是喀喇沁右旗的郡王府邸所在,也是此時整個昭烏達盟的核心地點。
比起歷史上大名鼎鼎科爾沁蒙古,喀喇沁蒙古其實也不多讓。
他們與滿清高層旗人關係極度親密,雙方聯姻甚至達到了要考慮近親結婚的地步。
而喀喇沁右旗能成為昭烏達盟的領頭羊,也是因為這一代的扎薩克多羅杜棱郡王喇特納錫地與滿清關係非常親密,歷史上他在後年,即1783年還會被封為親王。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漢人還沒來,你們就搶劫起了自己人,大皇帝每年那麼多茶米油鹽都餵狗了嗎?
「就算是餵狗,那也能把你們餵熟了啊!」
喇特納錫地郡王特別憤怒,不但在大罵,還親自用馬鞭把一些下面的塔布囊,也就是小台吉們一頓鞭打,搞的一群人在王府議事廳中左躲右藏,一片烏煙瘴氣。
永喀坐在正中,知道這是喇特納錫地郡王在做給他看,畢竟喀喇沁左中右三旗和翁牛特右旗的這些人,在京城做的有些太過了。
這其中固然有和等人添油加醋,鼓動旗人把喀喇沁的騎兵趕出去的原因,也有喀喇沁騎兵開搶之後收不住手的原因。
可是,畢竟自己還要靠這些蒙古親戚們擁戴,才能在立穩腳跟,於是眼看喇特納錫地郡王好似威猛的揮鞭子,但實際上沒打到幾個人之後,永溶就只能出來打圓場了。
打,哼!你打你娘的打,你要真想打,不會讓侍衛來打?
「郡王,郡王,且給本監國一個面子,此事鬧成這樣,我也有責任。」
永溶趕緊出口勸阻。
喇特納錫地趁機抹了抹頭上的汗珠,還是擺出氣呼呼的樣子說道:「好在有六阿哥為你們求情,不然本王把你們活活打死算了。」
永自稱監國,但喇特納錫地郡王卻只稱他為六阿哥,這讓永溶的心裡,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因為不止他跑出來了,他的第十一弟永理也跑到鑲黃旗察哈爾的地盤上去了。
且永理和在關中的永璇還是一母胞弟,怎麼看這兩兄弟也比他一個已經過繼出去的皇子有前途。
果然,打人的表演過去之後,喇特納錫地郡王看著永,有些過於急切的問道:
「如今漢人又打了回來,大清和我們昔日的大元一樣退回了草原,不知道六阿哥準備怎麼辦?」
永強忍著不爽,慢悠悠的回答道:「自古以來,不管是大元還是大清,亦或是大金、鮮卑等,都是起自東道而強於西。
如今更是如此,西道不但人煙稀少,地也多戈壁。
反觀東部尚有喀喇沁、科爾沁、郭爾羅斯等所在昭烏達、哲里木兩盟人多勢眾,兵強馬壯。
再往東,關外還有十萬八旗,局面比昔日太祖皇帝七大恨起兵時還要好。
本監國自然要立足東道,與那些漢人周旋,若是祖宗保佑,再來一個土木堡或者薩爾滸,捲土重來也未可知。」
喇特納錫地聽的面頰上肌肉突突的跳,就你個連監國位置都坐不穩的人,哪來的臉比肩也先太師,太祖奴兒哈赤那樣的人物。
你真要有這樣的能力,此前還握著漢地這麼多個省,十個八個薩爾滸也打出來了吧。
不過,喇特納錫地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他們這些漠南蒙古人跟滿清綁的太深了。
再說,蒙古人給女真人當一回奴才就夠了,難道還要給從來都不屬於草原一份子的漢人當奴才嗎?
陝甘的永璇距離太遠指望不上,那眼目前這個永,也能算個還有點號召力的人物,走一步算一步吧。
喇特納錫地說著,正要把稱呼從六阿哥換成監國,就突然聽到一陣驚恐的喊叫聲傳來。
喇特納錫地臉色大變,來不及召集侍衛問情況,就當先抬步從議事廳中出來。
他快速穿過回事廳和轎廳還沒來到儀門,喀喇沁左旗的多羅貝勒貢楚克巴爾桑,就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
「郡王,不知道從來哪來了幾支奇怪騎兵,他們拿著各種火和長槍,
已經把咱們在外面的人給打散了,您快想想辦法吧。」
『是不是幾乎不用弓箭,多用火,最好使一種精良短!」喇特納錫地還沒說話,永喀先豪叫了起來。
「對對,就是如此!」左翼貝勒貢楚克巴爾桑連連點頭,還一臉的心有餘悸。
因為他剛才就是被這樣一股騎兵衝散了衛隊,然後倉皇逃回來的。
「走,快走,這是漢人的龍驤近衛騎兵來了!」永大吼一聲,拔腿就往王府外面拴馬的地方跑去。
我尼瑪..:!
喇特納錫地郡王一下就愣住了,你剛不是還在說要來土木堡、薩爾滸麼,現在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就要逃跑?
再說了,別人可以跑,他喇特納錫地怎麼跑,他全家都在這裡,家裡還有七十多歲的老母,這樣兵荒馬亂跑出去不是找死嗎?
「端珠,封鎖王府大門,讓侍衛們都上城牆,漢人沒多少騎兵可以出塞,咱們有幾百支火,不怕他們,堅持到其他盟旗來支援就好了。」
喇特納錫地郡王大聲招呼著自己的兒子端珠布色布騰,王府的侍衛們也在慌忙關閉大門。
沒過多久,王府城牆上的郡王,就看到那些漢人騎兵了。
這特麼可不是幾支,而是起碼最少有五千騎!
這些騎兵穿著黑紅兩色戰袍,頭戴鐵盔,鐵盔上插著鮮紅的翎毛,下的戰馬看起來比草原上的還要好一點。
他們根本沒管王府,而是三面包抄正在逃竄的永和喀喇沁中旗,喀喇沁左旗,翁牛特右旗的騎兵。
郡王親眼看著一支兩百多人的漢人騎兵精準卡住了一個山口,然後下馬列陣,兩輪火就把正在逃竄的千餘中翼旗騎兵給打的不敢前進。
然後,後面穿著閃亮盔甲的騎兵就趕到了,他們先是在近距離一頓手。
中翼旗立刻大亂,不少人開始向兩邊跑去,隨後直接就被胸甲騎兵一波衝散,徹底陷入了混亂。
快,真他媽的快,幾百騎兵瞬間就把中翼旗一千多騎兵衝垮了。
「大炮,他們用弩馬拉著大炮!」突然,郡王的兒子端珠布色布騰指著左前方,驚恐地叫了起來。
蒙古人離開戰場太久了,他們被滿清政府用黃教和安逸的生活給基本弄廢了。
此時的他們,只能說是武裝牧民團伙,不能說是軍隊,甚至就連武裝牧民也有些抬舉他們。
他們此時連群架都打不明白,哪還會打仗。
王府只有兩百多支火,一門炮都沒有,也沒有出王府作戰的勇氣,那麼只要被人用火炮轟開了大門,差不多就完蛋了。
喇特納錫地郡王渾身冰涼的看著這一切,一直等到兩門三磅野戰炮瞄準了他的王府,郡王才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將軍,漢人將軍,請勿開炮,小王願降,小王願降啊!」
嗯哼,在死亡的威脅下,什麼蒙古人總不能給滿清當了奴才又給漢人當奴才云云,完全就被這位郡王給拋在腦後了,他現在只想自己活命,自己全家活命。
淮北騎兵團千總董金鳳撇了撇嘴,怎麼蒙古人比旗人墮落的還快,根本沒怎麼打,就到處是亂跑的,投降的。
「宋春東,你帶一百人看著這個王府,其餘人隨我一起進攻,至少要打下赤峰城再回師。」
董金鳳留下半個連圍住王府,然後繼續指揮士兵追擊了起來,「不要留情,狠狠的給我殺,殺破他們的膽子,讓他們一聽到咱們的名字就雙腿打顫。」
直隸,順天府,永清縣。
就在西白河邊殺的人頭滾滾的時候,永新縣的旗人永祥家裡,正在上演一部狗血大戲。
戲的主角,還是不他永祥,而是他從戰場上回來的兒子保生,和已經跟兒媳婦搞到一起去的漢人莊戶趙三。
這要在以前,那就不是狗血大戲,而是趙三早就被永清知縣給押入大牢打個半死,然後上報朝廷,等待秋後問斬了。
你個一錢漢敢睡旗人姑奶奶,敢跟鑲白旗烏那拉氏的爺們搶媳婦,別說殺你一個,你全家都得倒霉。
但是現在,形勢又變了,一錢漢成了值錢漢,原本高高在上的旗人卻變得一文不值,旗人寡婦反而要去巴結漢人男丁了。
永祥家門外,人越圍越多,本來有些木訥的趙三在大量漢人丁壯的鼓勁下,漸漸也有些底氣了。
這些河北的漢人光棍中,特別是順天府周圍,好多都種了旗人的地。
都希望皇帝把旗人土地分給他們的時候,同時把跟他們勾搭到一起的旗人婦女也給『落實」了。
因此他們現在很是團結,聽到趙三找的旗人媳婦男人回來了,四里八鄉都趕緊過來給趙三撐腰了。
而保生這一邊,也還是來了一些旗人丁壯,他們都是跟保生一起死裡逃生的弟兄。
這些出身健銳營、前鋒營的旗人各個懷揣利器,眼露凶光,真要打起來,對面那二十來個習慣了地里刨食的農夫,還真打不過他們。
「保生,幹了,沒有這樣欺負人的,你人都回來了,還霸著你媳婦,天底下就沒這樣的道理。」
「對,保生,你說句話,只要你說干,咱哥幾個豁出命去,也要把這小婢養的給攘死!」
保生則吸了口氣,看著眼前那個幾歲他們就認識,已經給他生了個兒子,但突然間變得非常陌生的女人,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們家原本有兩兄弟,哥哥保祿死在了大小金川,那天跟著他父親永祥的三個半大小子中,只有最小的那個是他的。
大一些的福德和福寶都是他哥哥的几子,他的侄子。
「你真不跟我走?」保生沉默了良久,隨後才有些苦澀的問道:「爺們是陣前起義的,跟我也還是有好日子過。」
他媳婦看了保生片刻,雖然淚流滿臉,但堅定的搖了搖頭。
「不跟了,不想擔驚受怕了,不想啥時候你就跟其他人一樣,死在了什麼荒郊野嶺,我只想好好過日子。」
「媽的,婊子,殺了她,殺了她!」聽到保生媳婦這麼說,周圍的旗人男丁都屈辱的哭嚎了起來。
保生也是一陣渾身顫慄,但很快他又擺了擺手,回頭大聲對幾個自己旗人哥們喊道:
「殺什麼殺,有什麼好殺的,咱們自己憑什麼能活命還不清楚麼?
這就是祖宗造的孽,後人來還而已!
你們都把這條命留著,留給萬歲爺,立了功,才能把家人從南洋換回來!」
保生之所以能活,現在還能自由活動,除了他陣前就投降,且因為迷信非常狂熱以外,還因為他有幾代人在西域出生入死留下的功勞抵過。
莫子布現在的政策很明顯,一般的旗人要脫罪,那麼就要看你有沒有功。
那這個功勞從哪來呢,基本都得從西域來。
家裡有為平定回亂做出貢獻的,或者有親人在迪化、伊犁、庫爾喀喇烏蘇、喀什噶爾、和爾袞(哈薩克斯坦江布爾)伊犁河、庫克烏蘇河(巴爾喀什湖支流)等地屯墾。
同時自己也願意去西域立功的,所有罪過一筆勾銷,甚至還可以編入大虞軍隊,立功受賞。
保生正是這樣,他身後的旗人,也是這樣。
所以聽到保生這麼說,他們這些死裡逃生的旗人,都沉默了。
這時,保生才看著他媳婦說道:「福德能騎馬也能拿刀槍了,我要帶走他去給萬歲爺效命,你把福寶、福貴帶好,就讓他們姓趙吧。」
說完,保生也忍不住,淚水嘩嘩的流了下來,他又對身邊的老旗人永祥說道:
「阿瑪,萬歲爺憐憫你在黑水營的戰功,特意讓和坤和大人在城內給你們這些人找了個住處,每月還有祿米,以後你就去京城養老吧。」
永祥聽完,沒有半分喜悅,反而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用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說道:
「完了,完了,這走了乾隆,來了一個更狠的光中!
他這是要把我們這些老骨頭當成人質,把所有能打仗的旗人,都送到戰場上去,死無葬身之地啊!」
永祥猜對了,但沒有獎勵。
按照和坤給莫子布的奏章中的意見,整個直隸有十七万旗人,婦女十萬,男人不分老幼七萬多。
其中的三十五歲以下,十五歲以上的三萬多寡婦和未婚女人都要被分配下去。
趙三這樣有既定事實的漢人,根本別想直接接收旗人的媳婦和土地,他們未來也只能去開發東北。
直隸的土地和旗人寡婦,肯定要留給現在以及未來會為皇帝南征北戰立功的將士。
其中身體條件最好的這兩三千旗人婦女還會過番去南洋,緩解一下南洋漢女千金難求的局面。
其餘的老幼旗人,都必須要家裡面有男丁能為皇帝征戰,才年能避免被關押起來。
他們會因為祖上罪過而被判流放、苦役等刑罰,只是不會立即執行,需要他們的親人拼死作戰,來為他們消減罪過,直至釋放。
剩下的幾千武力值還不錯的旗人,統統編入類似撞令郎的軍隊,未來收復陝甘,平定西域的時候,他們就是興唐軍的馬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