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磅白炮的威力還是很恐怖的,特別是發射爆炸彈的時候。
當然,這種巨型爆炸彈也是中華帝國的專有,完全靠高級工匠手搓出來的。
內里填滿了氯酸鉀、白糖、篩的細細的麵粉和黑火藥,完全就是靠爆炸產生的衝擊波來傷人。
轟隆一聲,幾十斤的爆炸物猛然在半空爆炸,一坨金色的亮光閃出,聲音之大,仿佛就在馬村頂部炸響了一發悶雷般。
周圍的土兵們都被嚇了一大跳,不敢想要是有這麼大一顆爆炸彈在自己頭頂爆炸,會發生什麼。
但獲封闡教宏道定慧感應真人,實際掌握大虞火藥製造司的黃珏卻撇了撇嘴,有些不太滿意。
「陛下,這黑火藥的路看來是走到頭了,你再怎麼改進,威力也就這樣看著不錯,但實際上爆炸範圍很有限,還裝填了四十斤藥,這都夠半個連的士兵進行一場中等規模的戰鬥了。」
周圍的將官都羨慕的看著這位黃真人,不過三十餘歲就是朝廷救封的真人,要知道現在龍虎山的張天師後人,都還在找路子求封真人呢。
當然,這塵世之外的封號,將官們不算很羨慕,但黃真人的兒子小小年紀就是伯爵,還是從小養在宮內,跟皇子皇女們一起進學,這就讓很多人羨慕了。
但是,黃珏黃真人把左手往衣袖裡縮了縮,他的左手沒了兩根手指頭,
現在還纏著白棉布,用金瘡藥包裹著。
想到那場劇烈的爆炸,黃真人那張被火藥熏的坑坑窪窪的臉上,都露出了些許害怕的神色。
十四天前,位於應天府的火藥製作司第四號工廠,發生實驗事故,當場炸死兵部員外郎一人,工部郎中一人,嘉定太學天工院丹化科太學生三人,
受傷官吏、學員超過四十人。
連負責人黃珏都被氣浪掀翻到門外,然後被一塊飛來的瓷磚碎片切掉了兩半截手指頭。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今天要直接戰場實驗的秘密武器。
黃珏看了看一臉期待的莫大皇帝,把包紮著的左手也從袖子裡面露了出來,隨後對著皇帝一拱手。
「陛下萬金之軀,還請遠離此地。」
周圍的殿前司御前侍衛也是門清,沒等莫子布說同意還是不同意,直接架著莫子布離開了黃珏身邊。
做皇帝的保鏢那就得有這個認知,只要不是皇帝喊著絕不離開,那麼這種時候就不要等皇帝發話,直接架看走就是。
這樣萬一出了什麼事,也不是皇帝怕死,而是下面人忠心耿耿,非把皇帝架走的。
看著皇帝走遠,黃環才揮了揮手,讓工部的官更把那顆巨大的爆炸彈拿了過來。
工部官吏門面如土色,雙手微微顫抖,黃珏也臉頰一抽,神情凝重。
這顆爆炸彈裡面裝的可不是加了氯酸鉀、精製白糖的黑火藥,而是苦味酸!
是的,就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苦味酸炸藥,這玩意早在1771年就被英國人彼得.沃爾夫發明了出來,但一直是被當做染料來用,沒人發現這玩意可以做炸藥。
歷史上還要再過七十年左右到1852年,人們才會徹底認識到苦味酸的爆炸威力。
但莫皇帝是誰啊,人家是化學生,雖然大學四年光打魔獸世界了,但苦味酸的來歷還是略知一二的。
當然,到了這個時空後,皇帝的身份極大限制了莫子布從事化學行業。
因為此時的化學,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工作,那絕對不誇張,哪個搞化學的沒有差點被炸死的經歷。
所以莫子布只能通過黃珏這樣的代理人去從事化學行業,雖然這樣間接去搞,效率會低很多,但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至少在知道十幾天前的大爆炸之後,莫子布就更不會讓自己親手去搞化學研究了。
看著那顆碩大的爆炸彈被裝進白炮,黃珏覺得自己臉都一陣發麻。
對於皇帝發現的這個可以爆炸的黃色染料,黃玉依然沒有完全弄明白它的性能。
明明不能直接用火苗來點燃,但它又時不時會莫名其妙發生爆炸,跟個神經病一樣。
黃珏和一些參與研究的初級化學家在心驚膽顫,但下面不知道的火炮手那是一點也不在怕的,他們在一大票火藥製造司官吏略帶恐懼的眼神中,點燃了導火索。
轟的一聲,這枚裝填了一斤多引火藥和其他助燃劑以及幾十斤苦味酸的爆炸彈,被發射到了馬村頂的半空。
莫子布在遠處看去,只見半空先是爆出了一個小小的火光,接著仿佛是蓄力一般,竟然寂靜了那麼一秒,隨後猛然爆開。
巨大的爆炸聲中,黃綠色的火焰仿佛從地獄憑空出現一樣,陰沉的天地都被照射的一片慘綠。
巨大的衝擊波肉眼可見由爆炸中心向外放射,周圍的樹木幾乎全部被折斷,地上塵土飛揚,無數各種碎片混在衝擊波裡面向四方散射。
那一朵黃綠色的蘑菇雲,升的老高老高,莫子布隔著幾百米遠,甚至都品嘗到了一種苦苦的感覺,正是苦味酸能發出的這種極致酸苦味。
「護駕,護駕!」一個內官監少監哭豪著往莫子布這邊跑來,看樣子是想把莫子布撲倒以保護他的安全。
莫大皇帝可不想承受被太監壓在身下感覺,他抬起龍大腿,一腳就把這少監給端翻在了地上,嘴裡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豪什麼豪,遠著呢!」說著莫子布帶頭往前面走去。
這一炮,才真正把周圍的將官被驚呆了,他們完全沒想過,一顆爆炸彈能有這樣的恐怖的威力。
這要是在一個結成方陣的連隊頭上爆炸的話,全都得報銷吧。
黃珏被苦味酸爆炸後的味道嗆的不斷咳嗽,看到莫子布過來了,他趕緊上前告道:
「陛下,小道幸不辱命,目前看來爆炸威力尚可,但藥性尚不明確,似乎跟劇烈碰撞有關,燃燒性現在還不好判斷。」
莫子布相當高興,至少這次發炮,驗證了不用到十九世紀中期,苦味酸也可以作為炸藥。
現在要搞清楚的,就是黃珏口中的藥性,也就是化學性,這對能不能發明出穩定的炸藥至關重要。
「停止進攻,山上的清軍應該要下來投降了。」莫子布笑著對瑞恩斯坦說道,然後又拍了拍黃鈺的肩膀。
「若是清軍來投降後,你先上去查看,把清軍人員位置,造成損傷,爆炸性、燃燒性都要統計。
通知太醫院,密切觀察清軍受傷人員身體狀況,重點關注苦味酸爆炸後是不是有毒,能對人體造成多大的傷害?」
說著,莫皇帝吸了吸鼻子,這苦味酸爆炸後的苦味還真是讓人覺得噁心,不能吸了,別真他媽有毒。
吩咐完,莫子布就趕緊離開了,這便是皇帝無法參與化學研究的最直接體現。
而莫子布也猜的很準,這一枚在此時堪稱超級炸彈的苦味酸爆炸彈,直接把馬村頂上清軍的士氣給打沒了。
結合這幾天到處亂飄的熱氣球,好多迷信的旗人都相信漢人一定是能通神的。
特別是早先就投降的旗人保生,更是堅決相信漢人背後有陰司鬼神做後盾,萬萬不可抵抗。
是以沒過多大一會,清軍主帥伊勒圖的戈什哈就下來跪求投降,莫子布哈哈一笑,讓陳光祖上去接洽。
「告訴伊勒圖,想活命就把上面的黃帶子和紅帶子全部殺了,然後朕才會考慮。」
莫子布這倒是沒說謊,他確實願意接受這些旗人的投靠,因為用得著。
要去西北對付那些已經魔證的天方教徒,光靠白蓮教徒的話,莫子布也得考慮他們坐大之後控制的風險,那不如再加上一個旗人。
想個辦法把這些旗人都收過來當狗,然後把他們扔到西北去。
這些旗人雖然正規對戰不如興唐軍,但是小規模半熱兵器環境中,戰鬥力應該還可以。
而且莫子布現在也需要對他們柔和一點了,因為陝甘的事情解決後,立刻就要面臨西域的問題。
此時西域,有大量的旗人官兵還在堅守,這些人是必須要招攬的。
不管怎麼說,跟西域纏回和中亞那一票天方教化的突厥人比起來,旗人又成了莫子布相對能接受的族群。
馬村頂上,被圍在這裡的,大多都是旗人,因為他們從南到北打老了仗,知道別人有幾千騎兵,你貿然突圍出去就是送死。
當然他們更明白,比起那些亂七八糟的神兵,他們才是大虞最優先級要追殺的存在,跑都沒法跑。
但幸運終於還是降臨到了這些旗人身上,伊勒圖聽到戈什哈的回報大喜,嗆的一聲就把自己腰刀給抽了出來,
他看著主帥營房中的幾個黃帶子和紅帶子,低聲說道:
「爺們們一路走好,放心,每年的上元節和中元鬼節,咱們這些活著的,都會給你們上一份血食。」
聽到伊勒圖這麼說,乾隆之弟,雍正第五子弘晝的兒子,不入八分輔國公永琨面色慘白,顫抖了幾下才站起來站穩,嘴剛張開,話沒說眼淚先下來了。
「唉!」伊勒圖長嘆了一口氣,「輔國公,你也別怪小人,誰叫你們覺羅家把事情做得太絕了呢。
那朱三太子都七十多了,還全家被殺,不怪今天光中皇帝不饒你們。」
這話說的還挺漂亮,立刻就把自己跟愛新覺羅家給區分開來了。
永琨還待要說話,包括伊勒圖、董果在內的旗人一擁而上,就把他給亂刀砍死了。
隨後,他們又拿著刀四處尋找,將馬村的黃帶子和紅帶子全部殺死。
這些傢伙精著呢,誰都明白殺了愛新覺羅家和覺羅家的人,就相當於交了投名狀,以後自己就穩了。
莫子布沒有等在馬村招降,也沒有親自去安排追擊潰散的河北神兵,而是直奔曲阜,來到了衍聖公府。
莫子布此來,是來祭祀孔夫子的。
莫子布可以搞孔家,可以廢除衍聖公爵位,但絕不能直接來否認儒家,
否認孔夫子。
真要那樣,那就跟自絕於文華沒什麼兩樣。
所以,在徹底搞掉衍聖公府之前,莫子布還是必須要來祭祀一下孔夫子,表明自己態度的。
而且這也有現實的意義,就以黃珏來說,目前他是莫子布研究化學不可或缺的助手。
莫子布也花了很大的精力,給了很多賞賜來把他往預想的軌道上引。
但黃珏就是不知不覺走到修仙的那條路上去,苦味酸的研究進展這麼緩慢,就是因為黃珏老跑偏。
這就很讓人無語了,搞得莫子布非常鬱悶。
因為搞研究這個事,最大的動力還是興趣,你像拉瓦錫這種人,你不讓他研究他還難受。
歐洲也有上百年積累下來的學術氣氛,可以不斷把拉瓦錫這樣有興趣的人挖掘出來。
但黃珏一出生就是玩宗教搞煉丹的,化學並不是他興趣所在,修仙才是,中華也沒有歐洲那種氛圍。
這一來一去,能動性就差了很多,現在莫子布只能等已經送了三批到歐洲的新式學子回來,讓他們為主,來改善國內的研究環境。
同時,這也跟莫子布要把衍聖公給廢有很大的關係。
國內的科學研究氣氛,已經被儒家的哲學體系給帶偏了,好空談,喜懷古,重倫理講道德,注重個人修養。
但一遇到新事物就罵奇淫技巧,一聯繫到實際就把聖人的話曲解來當藉口。
誠然哲學很重要,但你不能讓全國聰明人都去搞虛無縹緲的哲學吧,你總得有個把哲學轉化到科學的路徑吧。
這也是儒家走到如今,快進入死胡同的總要原因,
打個粗俗的比喻吧,哲學是科學之母,但是儒家這門總結華夏的哲學,
卻在最近這幾百年不排卵了。
所以莫子布要做的,就是打通這個輸卵管,讓哲學與科學這對母子互動起來。
而廢衍聖公府,干翻象徵儒家極度保守、腐朽的曲阜孔家,就是莫子布建立新儒學的最重要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