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江南義民 復我神京

  每當謠言威力能達到最大的時候,也一定是人心最恐懼的時候,就像是現在的南京。

  是個人都知道這種七八十萬人的大城市,一旦被圍困,將會爆發什麼,

  此時的人也更清楚此時軍隊的德行。

  因此本來就不斷有零散市民逃往鄉下的南京,在經過楊魁等人半真半假謠言的衝擊之後,這種千年古都,人心終於崩散了。

  超過三十萬人在三四天的時間內,如同潮水般的從南京沖了出去。

  規模之大,以至於從上游來運送軍糧的船隻都不敢靠近碼頭,怕被這些人當逃跑工具。

  到處都是一片兵荒馬亂的樣子,踩踏、落水、搶劫各種事件層出不窮。

  滿城的江寧將軍蒿椿看著這一切毫無辦法,他只能關閉滿城六道城門,

  看著南京城在幾天內就崩潰。

  副都統成德臉上汗珠滾滾而下,這與他跟蒿椿商量好的劇情完全不一樣。

  雖然他們也做了要驅趕百姓出城的打算,但也不能這麼去干啊!

  他們還沒有在滿城儲存足夠的糧食和木材,上江來的火藥、鉛子也還差幾船,預計好要強征五千左右丁壯進滿城做苦力的計劃,更還沒有開始呢。

  最重要的是,官軍有計劃的驅散或者說疏散百姓出城,跟這樣恐慌中胡亂出城,完全就是不同的概念,這對士氣的打擊太嚴重了。

  果然,城內慌亂的第三日,初步守在石頭城的安徽太平協一千五百綠營兵,直接就不戰而散,他們大肆搶劫百姓之後,一溜煙跑回安徽去了。

  太平協的綠營兵一退,駐守在南京西北獅子山的兩江督標和江南巡撫撫標,也開始軍心浮動。

  俞金鰲、陳光祖、王無病三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從北面的太平門一帶靠近了南京。

  這一路而來,他們星夜兼程,靠著江寧將軍蒿椿的調令,輕易穿過了鎮江等關鍵重鎮。

  而到了現在,三人猛地發現,已經有人把他們該乾的活,給幹了。

  因為莫子布給他們三的命令,就是占領南京外城,不讓蒿椿把南京百姓組織起來,也不讓蒿椿把這幾十萬人當做人質捏在手裡。

  三人看見仿佛已經被大兵攻破一次的南京城,面面相半響後,陳光祖先說話了。

  雖然他跟王無楚都是莫子布身前猛將,但陳光祖畢竟還是半個宗室呢,

  所以三人一般以他為主。

  不過陳光祖卻知道,他這廣東佬啥情況都不知道,甚至連語言都不通,

  非常不適合做決定,於是他對俞金鰲說道:

  「余軍門久在江南,雖然當前我們已經完成任務,但若是能更進一步,

  這功勞就更大了。

  你來做決定吧,出了事我們三一起承擔,立了功我倆也絕對不忘你一份這話中聽,俞金鰲一下就高興起來了,他指著西北邊的獅子山說道:

  「南京滿城規模之大,乃是江南首位,現有滿額兵丁五千五百人,加上丁壯能有一萬二千人上下。城牆十分堅固,據說光是火炮就有六七十門。

  且江寧的駐防八旗不比別處,乾隆二十二年(1757)、乾隆三十年(1765)兩次南巡,都親自到江寧滿城校閱旗軍。

  乾隆二十七年(1762)雖未親至,也特派皇子並宗室大臣前來檢閱。

  皇...乾隆十分重視此地,四次征緬和大小金川都只是小規模動用,因此江寧旗軍基本保持滿員,武器裝備精良,戰鬥力還是不錯的。」

  陳光祖看俞金鰲指著西北方,腦海里回想了一下參謀處的地圖,「所以余軍門的意思,我們應該去打獅子山上的綠營兵。」

  俞金鰲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這興唐軍的情報可真到位,連獅子山上有綠營兵駐紮都知道,於是他點了點頭說道:

  「陳將軍果然知兵,以咱們這一千人,想要進攻滿城肯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不如進攻獅子山,擊潰那裡的督標和撫標。

  隨後押著他們造大聲勢,讓滿城的蒿椿以為我大軍將至不敢出來,把他們堵在滿城中。」

  「我同意。」王無楚點了點頭,「而且我們還可以開始恢復南京城的治安。

  這裡是大明南都,未來很可能也會是我大虞的國都,能多保留一分元氣,就多保留一分元氣。」

  三人計議完畢,立刻趁著凌晨向獅子山的綠營督標和撫標發起進攻。

  這些綠營兵早就人心惶惶,原本應該來統帥他們的楊魁也一溜煙跑了,

  以三等侍衛身份在這督軍的福寶,根本壓制不住局面。

  就在此時,王無楚親自率五百精兵從東面猛攻山頂。

  陳光祖在半山架設兩門十二磅白炮和十五尊虎蹲炮,仰射清軍設立在獅子山巔閱江樓的主師營帳,差點沒把這千古名樓給轟塌了。

  清軍反應過來了,準備開炮還擊,但王無楚已經摸上來了,清軍慌慌張張想來開炮,興唐軍一陣排槍打來,頓時幾乎手無寸鐵的綠營兵栽倒了一地。

  隨後他們跟著潰兵的屁股開始猛追,整個獅子山上雖然有四五千人,但人心惶惶,根本不敢仔細判斷來了多少人,何況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中,起來的也連武器都沒有。

  督軍的福寶雖然是所謂的大內侍衛,但他除了拿著刀比劃兩下還行以外,其他的一竅不通。

  幾千士兵驚恐的亂喊,他不早點豎起大旗,敲響戰鼓集合,反而穿著一件單衣帶看幾人親兵就沖了出來,想要在這黑燈瞎火的凌晨肉身阻擋亂兵。

  結果亂兵哪認得出來他就是督軍的紅帶子貴人,當即不分青皂白把他撞倒,從他身上踏了過去。

  可憐這福寶身手本來不錯,可是一個人豈能抵擋成百上千人,被撞倒之後,就沒能再站起來,活活被驚恐的人群給踩死了。

  而經過王無楚的不斷驅趕,大多數清軍都驚慌的往沒有戰鬥聲音的西邊跑去。

  這些無頭蒼蠅一樣的綠營兵,剛剛跑到西邊,就聽到一陣鑼鼓聲響起,

  他們驚慌中抬起頭一看,一桿提督江南軍務的大旗正高高嘉立著。

  一個撫標把總一下就認出了俞金鰲,當即興奮的大喊:「余軍門在此,

  余軍門在此!」

  綠營兵們就像是終於找到了組織一樣,二十幾分鐘的時間,就有幾千人匯聚了過來。

  俞金鰲看到人差不多了,立刻讓人群中的軍官過來議事,這些軍官不知是詐,爭先恐後的過來了。

  俞金鰲讓人把他們悄悄圍住,然後緩緩將頭上的官帽給摘了下來,露出了一個光頭。

  這些綠營將官這才發現,俞金鰲不但沒了辮子,他魔下所有人兵將的胳膊上都纏著一條白布。

  有個外面的游擊想跑,俞金鰲一抬手,砰的一聲,這個游擊頃刻斃命在了手之下。

  「余軍門,你這是..:,你這是..:。」撫標張參將聲音顫抖的喊了起來「張參將,對不住了,老夫已經投靠了大虞承天應命光中皇帝,現在是咱漢人大虞朝的提督軍門了。

  大家都把身上的武器交出來吧,咱們都是多年的同袍,我也不想跟大家刀兵相見,興唐大軍已經過了鎮江了,諸位還是識趣點為好。」

  張參將狼狠咽了口口水,臉上突然綻放出一朵笑容,「余軍門,您老有這樣的門路早說啊,兄弟也是漢人,兄弟也願意反正。」

  俞金鰲嘿嘿一笑,「想保住富貴是吧,也不是不行,不過光中陛下可不是什麼人都要的,得看你盡不盡心。」

  「盡心,下官一定盡心盡力,一定盡心盡力。」張參將回答的聲音,立刻就淹沒在了一大群,同袍的異口同聲中。

  「俞金鰲,你這狗賊好不知恥,別忘了你的家小都在天津,萬歲爺一定殺了你全家。」一個旗人軍官站起來大聲罵道。

  俞金鰲冷哼一聲,給了張參將一個眼神,張參將把牙一咬,眼神立刻獰了起來,他和幾個軍官撲過去,立刻就把這個旗人軍官按倒捅死。

  同時,其餘軍官也開始動手,凡是不願歸降的旗漢官將都被殺死。

  隨後,陳光祖帶著被收服的兩千多人直接進入了南京城,三人多豎旗幟,還拉著三磅野戰炮朝滿城開炮,並故意讓俞金鰲露面。

  蒿椿和成德兩人果然被嚇住了,他們這才知道整個南京以下,基本被攻陷,連江南提督俞金鰲和蘇淞鎮總兵藍元枚這樣的大員都投降了,哪還敢出滿城。

  見嚇住了清軍,三人開始分批占領南京街區,打出屬於漢家的紅底金日、藍底黃日、白底紅日三面大旗。

  將還在南京沒有跑的各基層官員找了出來,派騎兵沿著街道開始張貼的誦讀安民告示,基本把形勢穩了下來。

  偌大的南京城根本沒經歷什麼戰鬥,就只剩下了滿城。

  松江府,次輔武英殿大學士林通,代表皇帝莫昭來到松江府夏氏家族舊址。

  按照莫子布的命令,他在這裡為夏允彝、夏完淳父子,以及夏完淳的伯父夏之旭,敕建夏氏三忠祠,命夏完淳家同族遠親五戶人家為他們守祠堂。

  林通身著緋袍,將一副丹書鐵券交給的守祠人,

  「此丹書鐵券,是陛下為甲申以來的忠臣義士特別敕命製作,從今日起,你們五戶人家及名下田畝,永久免除田稅。」

  夏氏五戶三十一人大喜,猛地跪倒在地上,向著南京的方向連連叩謝,「草民等即謝陛下恩典!」

  林通點了點頭,夏氏家族自夏完淳父子和伯父三人殉國之後,已經極為貧困,林通找到他們的時候,這五戶人已經加起來只有三畝地,全靠給松江府的桑蠶養殖大戶打零工過活。

  於是莫子布不但在夏氏舊址上建了這夏氏三忠祠,還特意賜了七十五畝地給他們。

  這可不少,在松江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七十五畝地跟其他地方七百五十畝差不多了,而且他們這還是永不徵收田稅的。

  「但是你們要記住,這七十五畝地永遠不能出售,不能拆分,三忠祠要永遠燈火香燭不滅,若有任何疏漏,小心資格不保。」

  林通大聲訓話道,周圍沒選上的一些夏氏族人立刻狼狼盯著他們的親戚,似乎希望這五家人馬上就出問題才好。

  隨後,林通看著從嘉定縣趕來的錢大昕說道:「先生家族身負夏氏血脈,陛下想要從你們後人中分一支出來繼承夏完淳公的血脈,錢氏可有意見?」

  錢大昕大喜,哪有半點意見,「陛下心細如此,草民等感激莫名,家外祖夏公等在天之靈,也會感激涕零的。」

  林通點了點頭,「嘉定三屠中反抗東虜的義士也要儘快統計上來,不可使任何一位義士的姓名事跡被埋沒,陛下極為重視,也要為這些忠臣義民建廟紀念。」

  錢大昕聞言拜倒在地,眼淚嘩嘩的流,「草民今日才知道,何為漢家帝王,何為同族同袍。請林公放心,草民一定盡心竭力!」

  陳秋澤弟弟陳秋端等也拜倒在地,對林通說道:「聽聞陛下已經率戰艦前往收復南京,我等松江之民欣喜若狂。

  是以自發組織了三萬民夫,籌集了糧食五萬石,火藥三萬斤,請大人准許我等前往南京支援,親眼見證陛下收復我漢家神京!」

  林通大笑,「好,果然是忠臣故里,爾等就隨我一起去見證吧!」

  蘇州府,原知府五泰化作五等分,被分別掛在了虎丘新塘橋的橋頭和橋尾。

  這些天來,不知道多少路過的都要對他,哦不,對他們吐一口濃痰,現已經變得臭不可聞,但蘇州人還是不願將其取下來。

  而在今天,巡撫蘇淞安撫使錢大昭手持一根粗壯的長鞭立在橋頭,他看著下面跪著的上百人,大聲喝道:

  「昔日在廣州,屈大均子孫不孝,出賣父親文集,陛下親自以此鞭,痛打屈氏子弟,方赦免其罪過。

  今徐氏全族,除開女眷以外,所有人每人三十鞭。

  打死了就是命短,打不死就是徐、徐枋父子原諒了你們,方能重新做漢人。」

  這些人做了什麼呢,當年徐枋終生不剃髮避居山林,貧困交加死後,徐氏族人竟然不准他葬入家族墓地。

  甚至要把他父親,也就是在虎丘新塘橋自盡殉國的徐墓,也從家族墓地遷出去。

  這就算了,甚至到了後來,徐氏族人中還有人想要把徐枋留下的一間破草廬賣了,連這最後的棲身之所也不留給徐枋的兒媳和孫子。

  實在是夠畜生的!

  錢大昭罵完,對身邊一個憨厚的中年男子說道:「汝且寬懷,今日為汝曾祖出了這口氣之後,陛下還有封賞,至少是要蔭庇汝為錦衣千戶。」

  徐枋的重孫子噗通一聲跪下,哇的哭出了聲,周圍圍著的百姓發出一陣陣驚嘆,羨慕不已。

  跪著徐氏諸族人臉上,悔恨的無以復加。

  啪!一個軍漢拿著鞭子,閃電般抽到了一個徐家老蒼頭的背上。

  老蒼頭背部的衣服頓時碎裂,他痛苦的悽厲慘叫一聲,「恨啊!恨啊!

  我怎麼有如此愚蠢的祖宗啊,諸君切莫學哦!」

  「啊呀,啊呀!好生痛啊,我知錯了,知錯了!」

  一片慘叫聲中,楊廷樞的六世孫楊慶孫過來勸道:「徐氏後人固然可恨,但那也是他們祖宗幹的事,請撫台暫免五十歲以上老翁,和十五以下少年吧。

  陛下興復漢家是天大的喜事,別讓這點鮮血,污了氣氛。」

  錢大昭這才同意,「蘇州府的義民可曾集結完畢?」

  原主簿華答道:「民夫五萬,米糧菜蔬,活雞活鴨活豬和鮮魚都準備好了,足夠大軍十日所食,此外還有一千蘇州豪俠少年,願去軍前效命。」

  「好,那我即刻奔赴南京。」

  除了這幾處以外,通州(南通)、江陰、常州、丹陽以及浙江的湖州,

  嘉興兩府,凡是被興復的地方,都組織了大量的義民和海量的物資。

  整個江南的百姓都動員起來,他們要親眼見證著,漢家在南京再次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