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清化外鎮,其實並不是後世的越南清化市區所在,反而是在馬江南邊的東壽堡,後來發展成為了清化城,
而東壽堡身後,也就是後來清化的這座木橋也非常有名。
後世越南戰爭期間,美軍曾十餘次重點轟炸,將這座大橋炸塌,而北越方面在中國工兵的支持下,總是能很快修復。
雙方來回數次相抗,以至於不斷在戰火中被毀卻很快修復的清化大橋成了越南軍民抗擊美軍的不屈象徵。
清化內鎮城中,黃廷寶承受了極大的壓力。
靖都王鄭森不是傻子,他當然覺察到了黃廷寶的異常,對於三府軍的小動作,心裡也清楚的很。
雖然兩人都很默契的什麼事也沒提,因為還需要三府軍和清化與義安的武夫們賣命呢。
但裂痕已經形成,靖都王鄭森不敢在此時惹惱黃廷寶,可是在軍糧和民夫上做點小動作,還是沒問題的。
甚至前幾日,鄭森還把黃廷寶的家眷以王后召見為由,全部送進了王宮中。
黃廷寶簡直欲哭無淚,他其實並不想造反,但他不造反,下面的人就不會跟隨他。
現在自已被架在火上烤不說,家眷還成了人質,是以這些天,黃廷寶滿腦子都想的是怎麼避免自己成為郭威。
「兄長,二兄那邊傳來消息,莫賊法蘭西番將瑞恩已引兩萬兵到西京外,正在不停督造戰船企圖過江,據說光是防守船廠的火炮就有數十門之多,火力異常兇猛,打的咱們的小船不敢靠近。」
阮文惠拿看黃廷體從西京傳來的消息,臉上神色十分沉重,這太不正常了。
「莫賊把這麼多大炮都放到西京幹什麼,他想以偏師先吃下西京嗎?」黃廷寶低聲自言自語了兩聲,隨後很快搖了搖頭。
「莫賊不會這麼蠢吧,西京城高牆厚還在清化內鎮之上,馬江上的浮橋也早就拆除,周圍漁夫漁船也全部遷走,他想要渡河,需要從頭開始造船,
這得造到什麼時候?」
阮文惠也搞不清楚瑞恩斯坦在幹什麼,因為西京的黃廷體已經控制了馬江,手中還有一支內河艦隊。
瑞恩斯坦這麼擺明車馬的新造戰艦企圖渡河,哪怕黃廷體不去騷擾他,
沒有三個月以上也不能成事。
可是三個月以後,雨季早就來了,到時候道路泥濘,雨水變多,不但運輸極為不便,興唐軍的槍炮火力也很難完全發揮,毫無意義啊!
「東壽堡呢?」黃廷寶最關注的還是自己這邊,「據說莫賊的紅底日月大旗都已經到了,就算番將瑞恩不懂大南雨季的厲害,他這生於南國長於南國的,不會也不懂吧。」
阮文惠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馬江以南的南賊軍除了到處清掃鄉野以外,並無多少動靜。」
「真是奇怪!」黃廷寶只覺得心裡發慌,「阿惠,我怕阮有整鎮不住,
不如你去東壽堡吧,一定要小心,此地千萬不能有失。」
阮文惠點了點頭,阮有整是從前線跑回來的,也剛獲得黃廷寶的信任,
威信還沒有豎立足夠,確實不太能控制得住下面人。
兩人正在商議,突然聽到一陣震天動地的炮聲,如同驚雷從天際猛地劈下來的一樣。
黃廷寶帶頭拔腿就往外衝去,兩人衝到清化內鎮的城樓上,只見遠處馬江對岸東壽堡處煙霧升騰,影影綽綽間好多人在亂跑亂喊,巨大的轟鳴聲,
也是從那邊來的。
「不好!」阮文惠大叫一聲,「莫賊把水師重炮搬上岸了!」
阮文惠猜的沒錯,我莫大王專注剿殺占領區的又安武夫,就是為了安全運炮。
弗拉戈塞少將接到莫子布的命令之後,立刻就動員數千民夫,硬生生在瓊琉府的海邊挖了一個可以停靠的碼頭。
然後用數千民夫纖拉的方式,把靖寧號拉到了岸邊,隨後卸下了十門三十六磅加農炮,八門三十六磅榴彈炮。
這種三十六磅的加農炮,口徑在十七厘米左右,長度接近三米,重量2.8噸,炮彈重量二十多斤。
雖然運輸非常困難,但真的不惜一切代價運到之後,威力遠不是什麼三千斤炮,五千斤炮能比的。
甚至可以這麼說,滿清現在最大的六千六百斤(合7877斤)武成永固大將軍炮,威力也比這玩意還要低一個檔次。
「咚!』快三十斤的巨大彈丸,呼嘯著就向東壽堡撲來,如同域外魔神降臨一般,阮有整隻感覺整個城牆都在巨大的撞擊中開始顫抖起來了一般。
一陣塵土飛揚,他定晴一看,被擊中的東壽堡左面城牆,硬生生被砸了一個五六尺,也就是小兩米的巨坑,且以巨坑為中心,裂紋正在向黃土城牆四周蔓延。
轟!
又是一炮打來,這一炮打的相對高一些,直接命中了城牆的上沿,立刻濺起了漫天的煙塵。
無數混合在夯土中的碎石被濺射了出來,如同槍彈一般四處亂射,打的周圍的士卒滿臉是血,一片慘叫。
「準備破城後亂戰吧!」阮文惠跑過來一看,對面十幾尊恐怖的巨炮看的他脊背發涼。
心裡這才明白,對於敵方來說,自己這邊引以為屏的堅城,也就那麼回事。
夜色深沉,月黑風高。
李寶三口兩口吃下一個馬肉餡的大包子,還要再去拿的時候,猛然發現簸箕裡面已經空空如也了。
他倒吸一口涼氣,吃驚的左右看了看。
只見不遠處,數十個歸他指揮的歸仁回良兵,也就是輔兵們正聚集在一起滿頭大嚼。
其中一個大胖子最為誇張,拳頭大小的包子,他雙手各抓四個,左一口右一口,腮幫子漲的圓圓的,臉頰一陣飛速的扭動,就好像松鼠般。
而且最讓人神奇的,是他吃的這麼快,仍然能保持嘴裡滿倉。兩手抓看包子,還能抽空捧起他的鐵胄狂灌一口熬好的米湯。
「瑪德,都他媽是餓死鬼投胎啊!」雷阿虎感嘆了一句,走到李寶身邊坐下,隨手把手裡的包子遞給李寶一個。
「當年我從義安城外跟大王走,就是因為一頓飽飯,那一頓,我吃了三斤米,一個人喝光了一鍋鮮魚湯,如果不是海陽伯攔著,我估計會把自己當場撐死。」
李寶毫不客氣的接過包子大口啃咬了起來,他餓肚子餓怕了,是以哪怕到了現在已經衣食無憂,但就算是吃飽了,看見食物還是不由自主的想上去大吃一頓。
窒窒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還有極力壓抑著的人聲,以及重物落下的聲音,這是東壽堡的北河兵在趁著夜晚修補白天被轟塌的城牆缺口。
雷阿虎一腳踢在了一個埋頭大吃上士的大屁股上,上士鴛鴦戰袍領口繡著一門正在開火的火炮,這是一個炮兵上土,確切的說,是火炮長。
火炮長剛要發作,一看是自己的百總,知道要幹什麼,立刻哼哼唧唧的點了幾個人,趁著夜色輕手輕腳的往前去了。
眾人貓著腰小心翼翼的行了四五十十步,遠處的東壽堡城牆已經在望。
火炮長帶著幾個有軍銜的炮兵從一處被埋好的坑中,找出來了一門遮蓋好的二十四磅白炮。
剛才那個一人吃了十五個大包子壯漢也來了,他把盛過米湯的鐵胄扣到頭上,整個人倚靠到臼炮炮身,然後深吸一口氣,臉頰通紅的猛推,竟然一個人就把這三四百斤的大炮,給推的不斷往前去了。
「肥象好樣的,沒白吃大王這麼多糧食。」火炮長都忍不住低聲讚嘆了起來。
這個叫肥象的壯漢用裝填的慢,上去斬人又跑不快,還因為目標大容易被集火,看著雄壯,但打起仗來沒什麼用。
是以接連被擲彈兵、獵兵退了回來,最後連線列步兵的軍官也不願意要他。
但誰想得到,到了炮兵這邊,那叫一個如魚得水。
這傢伙一個人能頂三個人用,比騾馬力氣都大,尋常要兩人一驟才能搬動的白炮,他一個人就能的推著走。
別人搬炮彈,十幾發之後都要累癱,肥象一個人能搬三十發不歇氣。
這..·,這真是個天生給炮兵干牛馬活的好材料。
瞄準,裝填,導火索毗開始冒火,東壽堡上的北河兵一陣驚叫,聲音一下就大了起來。
「咚!』一炮呼嘯著就打了過去,臼炮這種玩拋物線的,最適合打城頭上目標了。
二十四磅的白炮,炮彈比人頭還大,呼嘯著砸過去之後,頓時就把城頭砸的人仰馬翻,慘叫連連。
「他媽的,偏了!」不過火炮長很不滿意,這一炮只打中三四個掩護的北河兵,沒有命中那些正在城牆上修補缺口的民夫。
「再來,老子要你們都死!」既然暴露了火炮長也不裝了,他甚至舉著藤牌往前跑了幾步,借著稀疏的月光進行了更精細的瞄準。
「轟!」這一炮極為精準,炮彈直接命中了在城牆上往下傾倒石料的民夫們。
要那間周圍三四個民夫直接化成了一團血霧,隨後炮彈重重砸到了一塊長條石上,條石飛騰而起然後又迅速落下,砸的周圍民夫一片慘叫。
「哈哈哈哈,再來,再來!」火炮長徹底興奮了,他指揮著手下的炮兵們叫著就開始繼續發炮。
一炮,兩炮,三炮。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大地都震顫了幾下。
火炮長目瞪口呆的看著遠處,只見在明亮的月光下,北河民夫們拼命修築的缺口,在兩枚神奇炮彈的撞擊下,轟然倒塌了!
無意間,這門二十四磅白炮,充當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肥象,看你的了,跟老子上啊!」百總雷阿虎跑了過來,他兩眼放光,指著一門停在遠處的六磅野戰炮吼道。
「嗷!」肥象突然仰天咆哮兩聲,然後如同一頭巨獸一般沖了過去,
黑的粗壯大腿上青筋暴起,他跟雷阿虎兩人,推著這門六磅野戰炮,嚎叫著就往剛剛出現的缺口衝過去。
李寶也拔出了自己厚背大刀,把身邊的傳令兵往後一推,「去告訴千總,第37連和55連先上了。」
隨後他看著身邊的士兵們喊道:「建功立業,報效大王,就在今日,隨我堵住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