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莫子溶等人在歐洲再次引爆一輪東方熱,並讓我莫大王以一個戲曲家、藥學家,賽里斯帝國恢復者身份在西方爆火的時候,東方的戰前準備也已經開始如火如茶的展開。
但第一件出現的事情,就給了莫子布當頭一棒。
葉憲陽經過不斷遊說勸說,但客家中衛以上軍官中,還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不大同意把父母兄弟都接過番。
這倒不是他們都反對莫子布對滿清的態度,而是這些人確實對把全家都接到南洋,還存在一定的疑慮。
他們在考慮,萬一我莫大王這齣點什麼問題,沒有在南洋站穩腳跟,那他們在老家的退路也沒有了,全家,甚至全族都得困死在南洋這邊荒。
莫子布迅速的意識到,這次北上,不能像以前那樣倚重客家人了,本來他還準備大肆徵召安戴的客家軍團,現在看來不能這麼做了。
這倒不是說他們一定會出問題,但肯定是存在可能的。
把自己關到書房中冥思苦想了兩天,莫子布最終確定,要在北河打破滿清不可戰勝的神話,那麼他能完全依靠的,只有兩類人。
第一類就是歐洲來的僱傭兵,這些人中一部分是莫子布從緬甸和印度帶回來的,一部分是從荷屬東印度挖角來的。
其中的主要軍官,則是第一次歐洲使團帶回來的,包括瑞恩斯坦、路易.庫倫等主要軍官和精銳炮兵、騎兵。
他們得了莫子布極大的好處不說,按照滿清如今僵化腐敗體制的組織力和敏銳度,八旗的官老爺們可能會想到策反客家人,但他們絕對想不到來策反這票法蘭西人,甚至都找不到溝通的渠道。
除了這些人以外,他最能依靠的,最後還得是明香人。
不管是莫家的粵西鄉黨,還是陳家的嘉定明香人,亦或者是羅阿爺、劉知三他們這些會安明香人。
這些人才是完全沒有退路,跟莫子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基本盤。
此外,由安戴地區封臣組織起來的共和第一團也能夠完全信任,這些傢伙出身大小封臣家庭,家人基本都到南洋來享福了,滿清無法提供足夠的本錢來策反他們。
想到這裡,莫子布立刻拉上小表妹陳依珍,帶著兩歲多的長子阿森,時隔兩年後,再次回到了嘉定。
此時的嘉定,與之前被阮氏控制時期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莫子布自西貢河入海口往上,一路所見全是阡陌縱橫的良田,在這些良田好土之間,一般由十幾棟房間聚集在一起組成一個生產隊。
莫子布粗粗看了一下,每個隊都幾乎控制著上千畝的良田。
他隨便走進一個生產隊中,奔出來迎接他男女老少臉上,明顯能看到那種由生活安穩、富足帶來的油光和發自內心的笑意。
「大王,自從您打回來了,咱們明人的日子就好過了。」
生產隊長是個黑瘦的老頭,讀過幾年書,種地是把好手,祖籍漳州,祖先是跟著曾經的明香二王之一楊彥迪南下到嘉定的。
「如今小老兒在的這西河村,有明人三十七戶,丁口一百一十七人,健婦八十四人,老弱一百零四人,
皆按男丁三十五畝,健婦二十五畝,老人奉養田十畝,孩童養丁田五畝算,全部都分發下去了。
太上國主這些年又帶著官府給大家修水渠,修汲水車,挖池塘,平整道路,還在農忙時出租耕牛助耕。
所以這些年都是豐年,大家日子可好過了,都想著大王什麼時候再回嘉定,咱一定要好好來拜謝呢。」
莫子布細細算了一下,三十七戶人,就有人口三百零五人,差不多每戶八個朝上了,看來有了安穩的環境和土地之後,明香人的人口暴漲的很快。
莫子布朝後看了看,那些閃著亮晶晶眼晴看著他的明香人壯男健婦身後,果然都有一堆的小不點,甚至有些婦人看上去最少三十五六了,竟然還有身孕。
隊長嘿嘿一笑,「現在生一個崽,大王就給分五畝養丁銀,到了十六歲就能分幾十畝的丁口田。這哪是在生孩子,這是在生家產,大家自然要多帶一些崽。」
莫子布哈哈一笑,湄公河平原地域廣大,地勢平坦,水土肥沃,現在不過才生活著幾十萬人,再多十倍都不愁沒地方分地,只要這些人捨得生,他就捨得分。
「勞力還夠嗎?這麼多健婦要帶崽,男人們一定很辛苦吧!」
隊長點了點頭,然後很快又搖了搖頭,「莊稼人哪有不苦的,再說還可以從潮州佬那裡買人嘛。
他們把家生奴賣到咱們這邊來,咱們把占城、高棉奴賣給他們。
現在每一戶明人中基本就有兩到三個遙羅農奴,加上不缺耕牛,農忙時可以僱人,不但種地沒問題,大王規定的鄉兵十日一操,我們也完成的很好咧。」
說著,隊長往遠處指了指,在明香人的房屋外面搭著一些簡陋的竹樓,
一些穿著與明香人不大一樣的黑乎乎男女正跪在地上不敢抬頭,想來這就是那些從遙羅買來的農奴了。
在此時,興唐的明香人向暹羅的潮州人買農奴,已經形成了一條產業。
這些潮州人中有些父系納真在暹羅已經呆了四五代人了,對於馴養薩克迪納制下的農奴,說得上得心應手。
一般來說,興唐這邊不聽話的高棉人和占城人,基本都會被打包送到逼羅,然後補差價換回聽話的農奴。
那些不聽話的真臘和占城農奴,就由專門做這行潮州人調教,再賣給暹羅內部的貴族。
這樣把他們分散在異國他鄉,又打殺了其中桀驁不馴的,剩下就要好用的多了。
甚至這些年,暹羅的潮州貴族們已經在上緬甸抓捕緬人,把他們其中聽話的訓練好之後,返銷到興唐各地了。
莫子布突然想起從會安走之前,會安的倭人頭子,福清人魏永興向他建議,說可以派大船到日本和朝鮮沿海去抓捕農夫。
因為這兩地方的農夫更勤勞,種地手藝更好,長得也更接近漢人,
這魏永興的四世祖魏之琰是明末大海商,明亡之後就專做越南到日本的海貿。
魏氏家族八十年前就獲得了幕府的許可在長崎客居,並且是少數還能出動朱印船出海的家族,據說跟國姓爺外祖翁家和由川家還有密切來往。
這倒還真是條路子,反正要儘快壯大南洋,人口買賣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不過,莫子布這次回嘉定,可不是來搞奴隸貿易,而是來找人助拳的。
是以與這些人攀談了一會,莫子布就猝然長嘆了一口氣。
「好日子啊!咱們辛苦幾代人,終於有現在的局面了,可惜子不想讓咱們過好日子。
這些狗東西占了我們家鄉,我們不計前嫌還幫他們打白象王,可是到了現在,我們要個北河他們都不肯,真是豈有此理。
沒有北河,咱們明香人的頭上就永遠懸著一把刀,哪還能過得安生!」
莫子布的話一出口,隊長和他身後的丁壯們都怒了,「韃子最不是東西,大王是要打仗了嗎?你下令吧,咱們現在有槍有炮了,不怕他們,跟他們干!」
「對,跟他們干,讓他們看看,我們明人不是好惹的!」
莫子布大喜,雖然這些明香人不過是普通的,十天才操練一次的農夫,
但是有這樣的戰心,比起他們之前,無疑是巨大的蛻變。
看起來,經過幾年的好日子後,他們主人翁的意識終於得到了極大的增強,在人人有恆產之後,願意用命來守護它們的恆心,也起來了。
「好,是我莫昭的好漢子,本月初九重陽節,本王就在嘉定大會鄉黨與爾等共謀一醉,所有人都來。」
九月初九,重陽節,莫子布到達嘉定見到父親莫天賜和舅舅陳大勝以及表哥陳大力。
歷史上此時,莫天賜剛剛把被鄭信打爛的河仙穩住,但西山起義已經如火如茶,跑到南方的阮主定王阮福淳正在召莫天賜前去護駕。
舅舅陳大勝則在幾年前就因為陳家被迫離開嘉定,而鬱鬱而終。
表哥陳大力則在兩年前空背著名將之後的名頭,率五萬人打不下陳聯三千人守的尖竹汶,氣病交加也一命鳴呼。
甚至就是本主,不是死在了跟隨阮福淳南逃的途中,就是死在了鄭信破河仙的戰鬥中。
但這時空此時,卻是他們最好的時候。
父親莫天賜看起來甚至還年輕了幾歲,一點不像七十四歲的老頭,他滿臉紅光,滿頭青絲,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非常的意氣風發。
舅舅陳大勝的頑疾似乎都好多了,吃穿也眼看著富貴起來了,以前消瘦臉龐也開始長肉了。
至於表哥陳大力,至少圓潤了一大圈。
看到莫子布看著他,陳大力十分不好意思的一笑,想到他把治理龍門州的事全部交給下面人,自己天天跟著一般文人詩詞歌賦的遊樂,臉上就有些尷尬。
「大王在北勞心累力,臣在這嘉定,反倒是享福了,死罪,死罪!」
莫子布哈哈一笑,「這裡沒有外人,表哥還跟我見什麼外,稱什麼大五嘛。
我素知表哥愛做逍遙閒王,如今得償所願,為你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怪罪呢。」
「矣,君臣父子的綱常還是要有的,我們是大王至親,但同時也是大王臣子。」陳大勝擠兌的看了莫天賜一眼,竟然真的要下拜。
莫天賜白眼一翻,還是有些不自在的說道:「如今始知劉太公無奈,十阿父之放浪,皆事出有因也。」
莫子布也忍不住笑了,「劉太公垂垂老矣,柴阿父品行不端,父親還是學學唐高祖吧,多多享受才是。」
眾人大笑,許久未見的生分,頓時消去。
笑過之後,莫天賜神色一凝,「進北河之事,實在兇險,韃子若真的不予,戰事一起,你有幾分把握?」
莫子布搖了搖頭,「兵凶戰危,自古就是個沒把握的事,要有把握,昔日堅百萬大軍投鞭斷流就不會敗於謝安了。
但北河土地肥沃,又是安南京人發源之地,我等總是外人,若不能進北河,掐住京人這一股宗脈,讓他們跟著我們腳步走,日後在滿清挑唆下,廣南豈有寧日。
且敵我雙方實力差距巨大,若不是孩兒現在有這幾萬大軍,那就該是鄭主來討伐我們了。
所以對咱們來說,這一仗,是非打不可的,不打就不足以立足。」
莫天賜和陳大勝對望了一眼,「那就打吧,是到咱們明香人生死存亡的時刻了,勝則坐擁南國,敗就又要變成奴隸了。」
陳大力也在旁邊說道:「那我們下去分頭動員,所有高雷廉三州的明香人都動員起來。
大王,你給個章程,我們跟滿清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