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楚的話,對莫子布造成了很大的震撼,這讓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身份危機。
這位在歷史上在西山軍中,就是以野心太大而著稱,最後直接把命都搭上了。
但這只是他個人品格問題,而不是他的能力和眼光有問題,
吳文楚的話,實際上是給莫子布點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莫子布到底要做一個什麼樣的人,達成一個什麼樣的事業。
如果只想王安南,那麼就不要這麼瘋狂的接華人南下,老老實實按照越南歷史上李朝、陳朝等開國之主的路子走。
這樣所遇到的困難和阻力就會小得多,代價就是變成安南人。
而要是還有其他想法,就必須要旗幟鮮明的豎立起來,這樣才能挑選同道,團結同黨,一致奮鬥。
不要等到進了北河,滿清的壓力直接過來,而自己下面則是一群各懷鬼胎的複雜勢力,這樣很可能是要翻車的,
因為哪怕就是從大陸來的華人,他們也不一定就是反清的,如果不加辨別全部接到了手中,同時他們又不知道莫子布的志向,無法產生共鳴。
這樣被滿清借著中央王朝的威勢和八旗兵的威名直接打過來,興唐王國這個氣球,搞不好直接就爆了。
至於漢人還是越人的身份問題,這也很好解決。
就跟吳文楚說的一樣,從今以後,說漢越音,學儒家經典,過漢人節日,堅決認為自己是漢人的,哪怕他在安南,也沒人敢說他們不是漢人。
而從大陸下來的,得了我莫大王好處的,都要斬雞頭燒黃紙立志反清才行。
這樣的人越團結的多,等到打回去時候,就是海外天子來驅逐韃虜了。
我特麼領著這麼多反清義士一路出生入死恢復衣冠,誰敢說你是越人!
想到這些,莫子布先著指頭算了一下自己這邊誰是堅定的反清派,結果查了半天,好像連自己的父兄在這方面,都有些靠不住。
莫子布此時也才意識到,他原本想進入北河之後,再來慢慢轉變手下思想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
縫合怪是可以,但你不能縫到沒有核心啊!
費盡心思想了半天,莫子布勉強可以確定的是,雖然堅定的反清派不多,但高層中,問題都不是很大。
因為立國之時,他們就跟著自己在河仙屏山上拜了大明忠烈祠,還立碑刻石以紀,托滿清文字獄的福,這些人都是沒了回頭路的。
那莫子布現在要解決的,就是新納入的安南人以及中低級軍官和士兵的心思,以及從大陸接人後,如何讓他們認同反清理念的問題。
而目前的堅定反清者,莫子布想了想,也就是姐夫李獻文這一幫人,自己的心腹武將陳光耀、武文勇、王無病應該沒問題。
瑞恩斯坦..:.咳咳咳,莫子布突然發現,這個德意志裔法國人可能比他還要狂熱一點,或者可以說,這一票歐洲人問題都不大。
反倒是文臣中支持者比較少,莫子布現在唯一能放心的,只有林通、鄭慶、黃真三個人。
其中黃真在丹城鎮守,於是莫子布就把林通和鄭慶找了過來。把自己的意思說了一下之後,林通是喜不自勝。
「大王終於放下心中的顧慮了,臣早就說過,滿清雖然強大,但上下貪污成性,官吏一氣只為多撈點錢,盡心做事的反倒是異類。
就以滿清的反應速度,咱們在這天南旗幟都打出來了,恐怕他們還在遲疑,所以只要不向外大張旗鼓的宣傳,是沒問題的。」
林通說完,鄭慶的情緒就突然激動起來了,「大王,自古成大事者,無不要經歷一番艱苦磨難。
今我軍兵強馬壯,士氣正盛,只要贏得一二場大戰,打破八旗天兵不可敵的印象,恢復漢家江山就有望了。
臣以為,自甲申百三十年以來,大王手握水陸雄獅,是第一個有此資格之人。」
莫子布看著這兩人,確實有點沒想到,已經快到十九世紀了,還有人提起反清一臉激動的人。
「既然如此,你們看著之後的路,該如何走,既不過分刺激滿清,又讓上下知道我的志向。」
林通拱手說道:「大王既然在河仙屏山修了大明忠烈祠,那等會安行宮建好之後,不如就在行宮中為閩忠武王國姓爺修廟紀念。」
鄭慶突然眼眶一紅,立刻也建言說道:「或可建五忠廟,取國姓爺主祭,潮州郭忠節公,嶺南三忠陪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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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這個辦法不錯。」莫子布連連贊同,這五忠廟一建立起來,國姓爺可用來團結閩南系,郭忠節公團結潮汕人,嶺南三忠則用來團結粵語人群。
同時,因為莫子布已經給國姓成功等人換了諡號,稍微懂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而五忠廟又不像屏山上的大明忠烈祠那樣惹眼,不會讓滿清馬上應激。
對了,莫子布突然想到了,還可以把後世的宣傳手段用上,比如編寫幾部反應國姓爺暴打滿清的戲碼。
後世他好像聽過一出粵劇名叫帝女花,那唱腔之優美,情節之哀切,莫子布現在都還能哼幾句,或許可以把帝女花給搞出來。
用這種傳播速度極快的文藝作品,來強化所有人對自已漢人身份的認同,渲染亡國的悲痛與憤恨。
「臣弟鄭端,雖無經世之能,文武也只是粗通,但極擅交遊,通曉三山五嶽、四海八洋之事,我家也是東寧鄭氏臣屬出身,能與故國許多漢留遺老搭上關係。
臣舉賢不避親,特向大王舉薦鄭端,可命他到廣州配合黃忠全,以洪門崑崙山堂的名義聯絡各地漢留、天地會,發展黨徒,招募同道過番,為未來做準備。」
「准,你把鄭端帶來順化,我親自見一見。」莫子布意識到,此前讓黃忠仝一個人在廣州發展崑崙山的策略是要改一改了。
黃忠仝在廣州呆了這麼久,說不好身份已經半公開了,現在是時候補充一批人去廣州了,跟遍布珠三角的天地會會黨們加強聯繫,準備搞事。
而既然確定怎麼搞了,莫子布的思路就清晰了,此時香雲社最後的戰報也由陳光東發了過來。
首戰被擊潰後,阮有才與跟他會盟的十三家高門就退入了香雲阮家的莊園固守,大軍隨即合圍。
但阮家莊園地處山腰,歷經數十年修整而成,莊園中還存有糧食萬石,
水井十幾口,足可以固守。
陳光東等只有兩門四磅炮,敲不開這烏龜殼,一直等到順化左衛和中衛撲滅南邊茶湄地區的反抗之後,合兵一處,才將這莊園攻破,隨後展開巷戰。
其中上人女王雅都自焚而死,三千上人精兵抵抗極為堅決,雖然他們早就在戰場上損失數百人,但余者基本都沒選擇投降,一直戰鬥到了最後,再次被殺千人,俘虜千人。
相比他們阮有才和十三家高門抵抗意志並不強烈,莊園被攻破後,他們只抵抗了不到半個時辰,就一部分冒死突圍,大部分投降了。
阮有才等大小首領三十餘人,全部被俘虜。
此戰,他們動員了一萬八千餘人,總計戰死千人,被俘萬餘,其餘的已經四散逃離,陳光東加上順化左衛和中衛也只有四千人,根本無法做到全部逮住。
然後在順化的高門死土也都被逮住了,其中最大的一部分竟然是藏在天姥寺中的。
我莫大王不由得臉頰抽搐了兩下,他搞不懂天姥寺的僧人為什麼要反對他,然後看下去就明白了。
這安南是中華文化圈的,自然佛教也是北傳的大乘佛教,而莫子布的王后鄭詩詩是暹羅混血,暹羅那邊寺廟是南傳的小乘佛教。
莫子布來自後世,腦子裡根本就沒這根弦,他既不像阮氏那樣把天姥寺當成王室寺廟,在順化半年多,一次天姥寺都沒去過。
也不進行哪怕一次布施,還想派人清查天姥寺的財產,把這些和尚狠狠的得罪了。
王后鄭詩詩倒是去了,但完全起了反效果,她一看天姥寺是北傳佛教,
立刻就有點不高興,回來後就一直搗鼓著要在順化建一座南傳佛教寺廟。
這還得了,加上莫子布的態度,天姥寺以為莫子布要廢北傳佛教興南傳佛教,加上寺內高僧多是出自順化高門」,雙方一拍即合,就達成了合作。
瑪德,還真的很險啊!
要不是莫子布想收回鑄幣權,搞了這麼一出,真要哪天起了去天姥寺看看的心思,到時候去拜佛總不能身邊圍幾百人,那些高門死士立刻就有了機會。
這特麼不就是安南版的本能寺之變,啊不對,應該叫天姥寺之變。
想到這,莫子布氣沖沖的去找鄭詩詩了,這小妞必須儘快改信北傳佛教,別再因為身份和文化惹事了。
同時,召集文人創作帝女花的事情就交給她了,她的表哥吳康歷史上把三國演義翻譯成了暹羅文,又創作了大量以三國為藍本的戲劇。
把這種專業人士找來加工一下莫子布存在於腦海里,尚是碎片化的帝女花最合適不過了。
至於這次被逮住的高門嘛,主犯斬立決,三族以內凡是有牽扯的一個不留,其餘從犯全部流放西婆羅洲,給我去開荒去。
這樣同時也可以給剩下沒有造反的高門提一個醒,願意跟莫大王走,日後就帶你們重新變為真正的漢人,不願意的就把你拆了,把你家產分給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