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願上帝保佑他們

  坤河入海口,利於近海機動的中式廣船不停地來回巡弋著。

  偶爾還有更大的烏船張開硬帆,在西北風的吹拂下,以三四艘為一個作戰單位,不斷擺出戰鬥隊形,將他們嫻熟的海上作戰技術,展示給不遠處的荷蘭哨船看。

  而遠處的荷蘭戰艦,也在風浪中做出各種動作,甚至有時候還會抵近坤河入海口的位置,與守護在這裡的興唐水師互相追逐一番。

  「書記官先生,你也看見了,這些中國人並未有任何退縮的跡象,我想這可以說明,正是興唐國王的命令,才讓他們沒有選擇離開。」

  坤河入海口的荷蘭哨兵艦隊主力,是一艘三百多噸的近海掠私船,艦長正在向一位來自巴達維亞的高官,荷屬東印度公司艦隊書記官解釋眼前的局勢。

  「能確切知道興唐艦隊主力的位置嗎?」書記官臉色陰沉的問了一句。

  這位書記官是總督夫人阿德里安娜的親侄子,在公司中有極大的利益,

  別人是拿工資的,而他是大股東,因此非常希望荷屬東印度公司能擊敗興唐王國,渡過眼前的難關。

  艦長有點想要翻白眼,弄清興唐艦隊的具體位置,你在想什麼呢,以為是在跟巴讓的土著蘇丹作戰嗎?

  那些中國人不但擁有數個極為優良的軍港,還有他們的同胞,數以萬計的南中國海盜掩護。

  想弄清他們的位置,就是聯省共和國把全部艦隊開過來一個島一個島的找,都極大概率找不出來。

  「書記官先生,南中國海太大了,差不多有兩個地中海那麼大,興唐海軍的指揮官是經驗豐富法蘭西海軍少將弗拉戈塞,他不會讓我們輕易找到他們的。」

  說著,艦長停頓了一下,「但我可以肯定,弗拉戈塞少將一定在某個地方窺視著我們。

  一旦我們的主力暴露,他肯定會像惡狼一般撲過來,說不定還會有人數上萬的南海海盜配合他。」

  其實目前來說,莫子布還沒有招攬南海海盜的資本,因為他拿不出足夠的利益,也就是賺錢門路和官帽子來分給這些海盜。

  而南海海盜們,也對莫子布的態度有些模稜兩可,兵與匪的關係,自古就是這樣。

  這些荷屬東印度公司的海軍軍官也知道這點,但是卻故意不說破。

  因為荷屬東印度公司的海軍官兵和水手們,並不願意與興唐海軍發生衝突。

  這是人之常情,不是被逼得沒辦法,誰也不會願意與比自己強大的對手作戰,特別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

  但是高高在上的艦隊書記官並不是很清楚,所以艦長就儘可能的誇大其詞嚇噓他,打消這些公司高層覺得可以和興唐海軍手腕的念頭。

  果然,聽到還會有上萬南海海盜相助,書記官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畏懼的神色,也逐漸開始擔憂戰敗的問題起來。

  這位荷蘭長猜測的不錯,弗拉戈塞少將早就在在附近潛伏著了,要是荷蘭海軍主力願意現身並進入伏擊圈,那少將不介意吃下這份天大的富貴。

  只可惜荷蘭人也不是傻子,他們不會主動北上找揍的。

  「大王有令,艦隊南進坤河,驅逐荷蘭人的艦隊,不能讓他們接走坤甸城中的荷蘭陸軍。」

  弗拉戈塞少將看了看前來傳達命令的五軍都督府水軍金事,接過命令後立刻問道:「大王確實用的是驅逐這個詞,而不是攻擊?」

  事點了點頭,「就是驅逐,而且大王特別指示,只要荷蘭艦隊沒有過激舉動,我們也不要反應過度。」

  「馬紐爾,你的願望不能實現了,看來陛下還需要與十五世大王溝通過後,才能對荷蘭人動手。」

  聽到弗拉戈塞少將的話,一向以莫子布第一海軍忠臣自居的馬紐爾.波恩准將,嘆息了一聲。

  「我們海軍,每年消耗國家軍費的百分之五十五,卻不能為大王分憂解難。

  長此以往,不被國中上下尊重不說,那幫陸軍又不知道該怎麼編排我們了。」

  弗拉戈塞少將本來是調侃一下馬紐爾.波恩,不過此時卻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歷史上小本子的海陸軍不合的情況,在莫子布這也已經開始了。

  這是每一個小國都會遇到的問題,包括荷蘭、葡萄牙這樣曾經輝煌過的國家都一樣。

  地盤就這麼大,利益就這麼多,海軍又是燒錢大戶,多吃一口,陸軍就要少吃一口。

  比如在莫子布這,陸軍一軍兩鎮,包括輔兵加上足足三萬人,才占軍費的百分之四十五。

  而海軍官兵加水手不到六千人,卻吃了百分之五十五。

  而歷次大戰中,除了進攻順化城海軍出動了一下之外,其餘時間都沒什麼戰事,反倒是陸軍南征北戰不得停歇。

  這種狀態下,陸軍不對海軍有意見那就怪了,陸軍中有些缺德的傢伙,

  還給海軍取個綽號叫『水魚』。

  在粵語中,水魚就是指甲魚,這玩意長得蠢笨,看起來又傻又丑,是以廣東常用水魚來罵人,本來意是蠢傻好騙的冤大頭。

  但到了這裡形容海軍,味道就變成了賊眉鼠眼,物資消耗只進不出,又沒有什麼用處了。

  弗拉戈塞少將聽懂這個詞之後,好幾次差點在五軍都督府和武文勇等人打起來。

  而海軍官兵也大受刺激,早就盼望著干翻荷蘭海軍,做一做南洋的海域霸主,揚眉吐氣一把了。

  忠頁號航長,海軍准將周遠權咳嗽了一聲,「付將軍,大王的命令已然下達,咱們就執行吧,荷蘭人遲早要解決,不急在這一會。」

  弗拉戈塞少將被華人官兵以第一個發音起姓為付,軍中華人大多以付將軍稱呼。

  「這是自然,軍人最重要就是聽從命令。」弗拉戈塞少將雖然有些不甘,因為他急需一場勝利拿到伯爵的爵位,但還是知道必須服從大局的。

  「不過我們不能直接過去驅逐,荷蘭艦隊的戰鬥力並不比我們低太多,

  如果我們貿然現身的話,就失去了先機,

  波恩准將,我命令你率領一支小型艦隊作為先鋒南下,去告訴亨德里克少將,請他不要讓我們為難,立刻率艦隊返回巴達維亞,不然衝突就不可避免了。」

  列維.亨德里克少將今年已經五十一歲,若是在歐洲,基本已經到了必須要退休的年紀。

  但是在巴達維亞,少將捨不得這遠比本土豐厚的報酬和灰色收入,於是不顧精力不濟,仍然還在為公司服務奔波。

  這也是整個荷屬東印度公司高層在遠東的瘤疾,掌握這裡實權的最高官員,全部都是幾十年前就在掌權的老人了。

  亨德里克少將還算年輕,其餘陸軍准將威廉.奧托恩五十五歲,公司第二把手,董事兼巴達維亞總幹事耶利米亞斯六十二歲,總督彼得魯斯六十歲。

  他們的存在和互相間裙帶關係的扭結,極度阻礙了荷屬東印度公司的發展,限制了年輕人的向上通道,嚴重打擊了公司中下層的進取心。

  他們甚至將巴達維亞變成了腐敗的遊樂場,整個公司在東方的機構中,

  全部是裙帶關係戶或者給錢買官的無能之輩。

  這也是莫子布要招攬霍爾戴克書記官和馬爾科少校的原因,因為這兩人雖然能力不是最頂尖的,但卻是極少數不是靠裙帶關係上來的關係戶,把他們弄走,那就是把巴達維亞中下層中唯一一點希望的燈火,給吹滅了。

  我們還是不能確定興唐王艦隊的大致位置嗎?」聽到打著白旗的興唐海軍使者,用居高臨下的口吻要求自己艦隊撤離之後,列維.亨德里克少將極為憤怒。

  「是的,將軍。」下面的軍官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興唐王國的可以利用的軍港非常多,弗拉戈塞少將又非常善於藏匿,我們無法定位到他的位置。」

  「反倒是我們,除了遠在巴達維亞的軍港外,其餘地方並沒有多少可供停泊的港口,非常容易被敵人定位。

  這次他們能把消息直接送達到這裡,就是一種示威。

  少將,不管是不是要與興唐艦隊作戰,不管他們是猜的還是真的知道了我們的位置,艦隊都必須要起航了。」

  又有一位軍官勸說到,對於此時幾乎完全依賴大自然動力的戰艦來說,

  被敵人確定位置,就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因為人類不可能精準控制大自然,你要是不走,萬一敵大舉來襲,你卻沒有動力可以駕船離開,那樂子就大了。

  亨德里克少將看了看滿屋子的軍官,臉上神色十分不高興,他大聲的訓斥道:

  「是什麼原因讓你們沒有作戰就已經失去了戰鬥欲望,一艘三級戰列航就把海上馬車夫們嚇壞了嗎?」

  聽到訓斥,軍官們都低下頭一言不發,挨罵可以,但貿然出戰他們是不會幹的。

  又過了幾分鐘後,沉默到令人室息的尷尬氣氛中,才有一個軍官站出來說道:

  「將軍,這並不是我們被嚇壞了,我們盡力了,但是找不到興唐海軍的主力艦隊。

  除非我們願意直接進攻河仙或者嘉定,這樣或許才能把他們逼出來。」

  這明顯就是在出言擠兌,因為荷屬東印度公司根本不敢去進攻興唐王國,那樣局勢就會變得無法收拾。

  亨德里克被這話壹得胸口一陣煩悶,還沒找到理由繼續訓斥,另一個軍官又站出來說道:

  「此時的風向對於興唐艦隊是有利的,貿然出擊的話,勝利的天平就要朝敵人傾斜了。

  我建議就算要戰鬥,也該把時間選在風向更利於我們的季風時期。」

  這算是一個非常中肯的建議,大幾百上千噸的戰艦,機動幾乎全靠風力,所以在此時,風向是所有戰艦第一考慮的因素。

  列維.亨德里克少將又環視了軍官們一眼,心裡明白這就是最後下台階的機會了。

  這些年公司為了維持給股東們的高回報,把對海陸軍的薪水和分紅下調了很多,他們沒有拿到足夠多的回報,自然不會出來承擔責任。

  「好吧,我會向總督大人報告目前情況的。我命令,艦隊暫時返回泗水港,等待進一步的命令。」

  軍官們立刻鬆了一口氣,只要回了泗水港,等待進一步命令就不過是個下坡的台階,至於坤甸城中的陸軍泗水團。

  嗯,願上帝保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