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這算是黃袍加身嗎

  李與隆剛走不久,閩浙總督鍾音的密使就到了。

  這位制台大人的風格更加豪放,直接就讓蔡家人當的中間人,連一個自己的人也不派。

  也或許是怕留下把柄,反正莫子布跟他之間的交易,鍾音從來都是通過中間人完成的,從不自己沾手過,

  莫子布不由得為北京城的乾隆默哀一分鐘。

  從最高決策者來說,乾隆的策略,沒有多少錯誤的地方,甚至可以說十分警惕。

  但奈何滿清的國家機器,實在是太腐朽了,吏治比明朝天啟、崇禎時期還要敗壞。

  明未還可以說有幾個像樣的地方官,而滿清從建立之日起,就是伴隨著貪污腐敗一起而來的。

  康熙甚至把旗人大員當成了斂財的工具,他即便知道有些旗人大員手腳不乾淨,但仍然會把他放出去到地方為一方大員。

  等到實在鬧過火了,就把他召回京,抄家下獄。

  等到風頭過了,有人給此人說情的話,往往又能得到重新啟用。

  這法子也就雍正用的相對少一點,康熙和乾隆這兩臭味相投的爺孫,可沒少用。

  好處嘛,自然是國庫充盈,皇帝的內帑也從來不缺,還不用擔罵名。

  但壞處自然是上行下效,貪污腐敗在滿清官場成了慣例,即便有高額的養廉銀都控制不住。

  譬如即將爆發的甘肅全省官員貪腐的冒賑捐監案,簡直駭人聽聞,全省官員蛇鼠一窩,明目張胆的大貪特貪。

  莫子布覺得,此時乾隆治下的滿清,就像是一個臃腫的胖子,腦袋清楚的知道要多運動,要節食,才能把體重減下來。

  但想是這麼想,腦袋卻控制不住嘴巴和手腳,懷著負罪感一步步走向深淵。

  但莫子布還是留了個心眼,為免乾隆還有其他渠道或者密探到北河打探,莫子布準備基本據實上告。

  反正目前也確實是廣南擊退入侵的北河而已,只要把順州和順化之戰的規模報小點就是。

  至於這份給鍾音報告的撰寫人,也還是要安南本地人來寫為好,但讓誰寫呢?

  「大將軍,此次鄉試的參考者已經全部到王宮外了,正在等候大將軍考察。」

  莫子布正在想找誰寫,外面傳來了裴長武的聲音。

  在籌劃五六個月後,莫子布終於在順化召開了第一屆,形同恩科一般的鄉試。

  話說這安南的科舉,在形勢上把中原的這一套給學了個七七八八,一樣有縣試、鄉試、會試三個級別,也有進士、舉人等等。

  但到具體的方面,就有些抽象了。

  首先北鄭方面雖然有縣試,但由於基層政權單位不太穩固,人口太少,

  因此縣試基本是個擺設。

  大多數縣試的作用,就是大家坐下來商議一下,哪些人可以到府城去參加鄉試。也就是差不多把縣試和鄉試合二為一了,

  而哪怕就是這樣的擺設般鄉試,搞了幾年後,就完全搞不下去了,

  到了十八世紀初,北鄭的鄉試變成了給錢就可以考。

  只要你想參加鄉試,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哪怕就是山賊,只要交一筆明經錢,也就是報名費,就可以報名。

  報名之後,再繳納一筆通經費,也就是考試費,你就能真正上考場了。

  所以到了此時,北鄭的鄉試堪稱群魔亂舞,一到試期,社會各界人士瘋狂湧入考場。

  而為了多收錢,名額賣得又很多,造成考場內秩序極為混亂,

  什麼夾帶小抄,甚至請人代考都是小場面,因為每次開考,基本都會造成踩踏事故,每三年血祭五個八個考生,已經成了標配。

  北鄭既然都這麼抽象了,廣南的也不多讓,它根本就沒有縣試、鄉試,只要你願意報名,上來就是會試。

  會試會在十天內連考四場,前三場沒被淘汰的,可以免除一定年限的差役,第四場考中的,就可以直接當官了。

  而這種搞法,簡直就是為高門大戶設立的。

  因為他們在第一步,也就是報名這裡,就可以直接把不屬於高門的學子給刷下去,直接不給報名資格。

  之後的連續四場考試,基本都是私相授受,特別是這四場中還有一場華文考試,就更有利於豪門大族了。

  當然,一般也不會做的這麼過分,每次考試還是會讓一定數量的寒門子弟報名。

  只有在張福巒時期,他為了斂財開始直接賣考試名額以後,寒門學子才真正被斷了路,這也是張福巒飽受唾罵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莫子布一上台,立刻就開始撥亂反正。

  而且為了收人心,莫子布特意在名單上自己把關,儘量讓更多的中低層寒門士子有機會來應考。

  而且莫子布把最能卡人的華文試不是放到第一場,而是放到第四場,這樣更利於底層學子。

  王宮中,莫子布一一審閱了會試學子的文章,其中最出色的一人名叫陳文紀。

  此人雖然也出身於香茶縣陳家,也就是陳太理他們家族,但血脈已十分遙遠,家道更是早就中落,父母都是貧民。

  而實際上在開考之前,莫子布就注意到了此人,因為這位寒門少年在順化士林中還挺有名,文采非常。

  莫子布還特意看了下,此人在關於天命的闡述上,非常符合莫子布的需求。

  於是他當即就決定點此人為解元,並且將原本的不超過三十六人的錄取名額,提高到了四十八人。

  其中超過三十人,都是寒門學子。

  由於是第四場考試,人數也不多,幾乎馬上就可以出成績,也沒有糊名、譽寫等規避作弊的程序。

  因此這些學子都是在原地等候,不用像大陸上那樣還要等待放榜。

  陳文紀把頭垂的低低的,為了供養他讀書,父親早就過勞病死,不但兩個兄長沒有娶妻,就連姐姐也為了家裡能多一個勞力而沒有出嫁。

  他只覺得心臟咚咚的跳,他是多麼的渴望能鯉魚躍龍門,哪怕中試之後只能做個小官員,也比現在這樣靠兄長、姐姐供養要好,未來更是有了光明的前途,可以回報家人。

  「你的文章寫的不錯。」莫子布直接走到了陳文紀面前,笑著說道:

  「仿佛就是為吾準備的當頭棒喝一般,天命自有天綬,德薄則失,德聚則存。」

  莫子布念著陳文紀文章中的話,然後大手一揮,「此次鄉試,解元就是你的了。」

  陳文紀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腿不受控制般的一陣陣發軟,人不由自主的就跪到了地上。

  而莫子布揮手之後,禮曹的官員,直接就開始唱念中試者的名字,突出的就是一個草台班子。

  但沒人在乎,莫子布就是要借著這事收人心,然後完成最後一次勸進。

  其他人也知道莫子布是在收買人心,他們更非常願意被收買。

  隨著中試者的名字一個個被公布,人群中的寒門子弟不可抑制的激動了起來。

  因為此次來參考的寒門子弟,幾乎都中了,他們原本想過莫子布會施恩,但沒想到如此慷慨。

  而沒有中試的高門士子也沒有多抱怨,因為他們當中很多人已經知道自已這方不會有多少人中試。

  而且他們家族的重要人物,早就進了興唐幕府,已經在大將軍身邊做事,把官帽子拿到手了。

  「大將軍慧眼識英才,我等終於有機會可以一展抱負了。」

  「真人主也,咱們廣南人苦了幾十年,也該出了真主了。」

  名單公布完畢,王宮內簡直是活脫脫的一部人生百態劇。

  這些寒門學子被張福巒擋在鄉試門外七八年了,現在終於一朝得償所願,怎麼能不歡喜。

  陳太理在不遠處給了陳文紀一個眼神,雖然事前只是有人隱晦的給他提了一下,但陳文紀非常聰慧,立刻就知道要幹什麼了。

  陳文紀咳嗽了一聲,以解元的身份站起來,對著就在王宮中抽泣甚至哭豪起來的同年們大聲說道:

  「諸君,大將軍驅逐北寇,復我廣南之土,又清除張秦檜及其禍國亂黨,撥亂反正,使玉宇澄清。

  如今國主阮氏家族宗人凋,唯餘六公子又不能理事。

  而大將軍乃阮氏之婿,仁義厚德又兼英明神武,當替阮氏為廣南之主啊2

  陳文紀剛剛說完,其他人都反應過來了。

  對啊,大將軍的三辭三讓已經到最後一次了,這可是擁立之功!

  當即,不管中試的還是沒中試的,都跑過來紛紛勸進。

  莫子布還沒說話,陳太理、阮福暉又帶著原本廣南的宗室大臣們下跪苦勸。

  阮福暉更是不顧宗室身份淚流滿面的嘶吼著,仿佛莫子布不登位,就是全天下的損失一般。

  聽到宮內的聲音,外面早就準備好的陳光耀、陳聯、武文勇、王無病等武將也快步走了進來,七嘴八舌的說道:

  「大將軍,如今阮氏無人,這廣南不可一日無主,您就不要推辭了。」

  陳太理也跪在地上說道:「老臣夜觀天象,見北辰大放光彩,對應靈溪以南,顯然天命就在順化,天意不能違啊,大將軍!」

  陳光耀大步走過來,將裝著中試者名單的托盤從內侍手中搶過,把原本覆蓋著名單的一截黃絲絹拿到手中。

  然後他與陳聯、武文勇三人,不由分說就簇擁著莫子布坐到了王位上。

  坐定之後,陳光耀把這黃絲絹往莫子布肩膀上一披,隨後帶著王宮眾人,轟然就跪倒在了莫子布面前。

  『大將軍當有天命,王廣南!」

  其餘人也異口同聲高呼,「大將軍當王廣南!」

  唉!莫子布兩手捏著黃絲絹的兩端,防止它從肩膀上掉下來,嘴裡卻還在嘆息,腳也在。

  「唉!這麼重的擔子,吾怎麼擔負的起。」

  「你們...你們真是害苦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