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怎麼又是床上政治啊

  順化城中,黃五福目瞪口呆的看著阮文惠,他倒不是震驚阮文惠會來投靠他。

  而是震驚西山軍只有三個月不到,就把足足南北長八百里的江山,給丟了個精光。

  這八百里的江山中,生活著百萬人,西山軍光是軍隊就有四萬上下,他們是怎麼在這麼短時間,把這些全部丟掉的?

  不過,隨著阮文惠的訴說,黃五福又開始感覺全身一陣涼颶颶的。

  「你說,那莫五不但有勝兵萬人,個個手持自發火,還有一支數百人的精銳西番精騎?」

  作為一個北鄭將領,黃五福對於騎兵這個詞,是非常敏感的,因為這是歷來北河壓制南阮的利器。

  「公爺,在下句句屬實,莫五之軍,絕非我等之前所見之軍。

  若要相比,只有昔日福泰年間的會安傭兵,今日呂宋之衣坡儒(西班牙),巴達維亞之紅毛兩國番兵可比。

  阮文惠口中的福泰是個年號(1643-1648),擁有者是後黎朝的黎真宗黎維佑。

  那時候的南阮在阮福瀕的領導下極為興盛,會安的中西合璧水陸傭兵戰力相當強悍,給北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是以,聽到阮文惠這麼說,黃五福也覺得有點心跳加速,因為此時的北鄭之兵雖然並不弱,然絕對不可能跟福泰年間清都王時期的大軍相比。

  情感上,黃五福並不願意相信阮文惠的話,但理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因為鄭軍跟西山軍較量了兩次,都只是略占上風,雖然有北鄭之軍是匆忙趕到,戰力不能完全發揮的原因。

  但黃五福仍然可以預估出西山軍的戰鬥力,如果把他換到莫子布的位置,黃五福覺得,他大概率是打不出這種戰果的。

  那麼..:,難道莫五的南軍,比自己的北河精兵還要強?

  會安,這座昔日繁華廣南商貿第一城,早莫子布到來之前,幾乎已經成了一座空城。

  它的十幾萬居民中,那幾萬安南人要麼被西山軍挾裹而走,要麼死在了這一年多北鄭、順化和西山軍的三方拉鋸中,只有少量跑到山林中躲了起來。

  剩下的八九萬人中,屬於華人範疇的六萬多明香人在動亂中死傷數千,

  其他的大部分都駕船南下了,留在會安周圍的,只有五六千人。

  一萬多清商也基本離開,一部分去了嘉定和北大年,一部分去了暹羅。

  五六千倭國切支丹武士沒地方跑,一部分跟華人一起戰死在了西山軍和北鄭連續攻打會安的戰鬥中。

  其餘算上老弱婦孺的四千人躲到附近海島上,看到莫子布回來後,他們又在首領魏永興的帶領下,跑了回來。

  至於歐洲人嘛,法國人跑到河仙去了,其餘的也各找各媽,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回來了。

  作為一個以商業為根基的城市,會安把商人厭倦風險的一面,體現的淋漓盡致。

  在它遭遇重大危機之後,一座六七萬居民加上七八萬鄉民的大型『城邦』,幾乎一夜之間就回到了原始的狀態。

  是以,就連北河鄭軍占領這裡之後,也僅僅是搜刮一空後,就放棄了這裡。

  莫大王站在安遠橋,看著被鄭軍搶劫一空,幾乎燒成廢墟的明香人社亭,心中很是難過。

  不過,假如莫大將軍知道歷史上會安情況的話,他會更難過。

  因為歷史上沒有莫大將軍搗亂的時候,會安成為了西山軍的盟友,阮氏兄弟雖然趕跑了李集亭和李阿才,但是他們缺少水師。

  於是在阮文惠的力主下,西山軍通過會安城的華人,招募、誘騙了大量的南海海盜和漁民來西山朝為水師官兵。

  最著名的便是被西山朝封為統善漕道各支大都督,形同海軍元師的陳添保,以及稍後的東海王莫觀扶等人。

  他們戰船數百艘,擁眾數萬,一直都是西山軍的海上支柱。

  可以說,在原本歷史上,會安不僅沒被毀壞,還靠著和西山朝的關係混的更好了。

  看到會安這麼慘,又想到羅忠達等人的慘死,要知道阮福淳所在的那艘船上,除了一百來人的廣南人外,其餘都是會安的明香人,他們不明不白的就成了陪葬者。

  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我莫大將軍就在明香人社亭的廢墟前潛然淚下,跟在他身後的明香人也個個啜泣不止。

  「達夫,從軍費中撥出五百兩,請最好的匠人,修復好我們的社亭。」

  說罷,莫子布轉頭看著羅阿爺的次子羅忠安說道:「把咱們的旗幟掛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咱們明香人回來了。

  以後這座城市,將永遠屬於大明之人!」

  羅忠安興奮的點了點頭,然後在會安各處重要建築上,掛出了宋元明以來,中國人常用,但莫子布看了覺得有點蛋疼的旗幟。

  這是一面白底紅日旗,跟後世日本膏藥旗基本一模一樣。

  不,應該說,日本國旗跟這個一模一樣。

  因為這玩意歷史上一直是中國人常用的,但是等到倒幕運動前後,才開始逐漸成為日本國旗的。

  歷史上,中國自唐代就開始使用白底紅日旗,日本人後來偽造歷史,聲稱這旗早就開始代表天皇,所以叫天皇旗、日章旗云云。

  這壓根就偽造的,因為他們根本拿不出十五世紀以前的任何證據。

  因而此時,莫子布下令掛上代表漢人,代表明香人的旗幟後,滿城就開始飄揚著這種讓他蛋疼的白底紅日旗。

  不過還在還有另一些綠底紅日旗夾雜其中,至少看起來就沒那麼礙眼了掛起旗幟宣示主權之後,莫子布放棄了幾乎成為廢墟的大半個城北,將隊伍縮到了城南,依靠秋盆河進行防禦。

  同時派武文勇的中南義從團前出,占領會安北面的丘陵高點作為前哨,

  警惕北鄭之軍。

  確保了安全之後,莫子布這才在會安城公開祭奠了死在海上的定王阮福淳和羅阿爺之子羅忠達。

  而這才是莫子布需要給出的態度,即繼續強化他定王阮福淳帶忠臣的形象,拒絕承認最後時刻繼位阮主的阮福腸。

  而且這也有理可依,因為阮福的繼位是不合禮法的。

  左典簿鄭慶就對莫子布說道:「如今定王與左近皆罹難,是否傳位於王孫腸,並無確鑿證據。

  且王孫繼位之後,一無尊號,二無稱號,三無儀式,在下認為,王孫腸實不能作為我廣南之主。」

  聽到鄭慶這麼說,右典簿吳含珠也接口說道:「昔日武王逝,留下遺詔命二王子繼位,不想逆賊張福巒膽敢篡改遺教。

  如今大將軍駙馬爺提忠義之師興復朝廷,正應該撥亂反正,腸實不能為王孫,王孫應當從二王子的子嗣中選。」

  莫子布這兩位相當於大學士的典簿,一個是明香人中能人智士,一個是南八營中的京人華族高門。

  他們的發言,基本上就代表了整個莫子布派系的意見。

  房間裡的鯨油火把閃爍了兩下,坐在莫子布左側的阮家宗室阮福暉咬了咬牙,他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二王子阮福雖然有六個兒子,但其中四子早天,長子和次子在定王阮福淳的船上一同屍骨無存。

  三子阮福種也在風浪中落水而死,五子不知所蹤,唯餘六子阮福碘,可是大受刺激之後,已經有些瘋瘋癲癲的了。

  現在這些人鬧著不承認已經十三歲,且登了大位的王孫阮福腸,而要立一個六七歲的瘋孩子,心裡在想著什麼,已經可以說是昭然若揭了。

  作為順化城以外最為近支的宗室,未來如何的問題,阮福暉其實已經想過很多次了。

  這一路而來,南八營的京漢高門也不止一次暗示過他,阮福暉心裡也明白,經過這幾次劫難後,廣南阮氏,氣數已盡。

  『兩位典簿之言有理,要立,按規矩也要立二王子的子孫,順化城的王孫腸,我們這些宗室,也是不認的。」

  阮福暉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這番話,他只覺得鼻子酸的厲害,眼淚幾乎只在眼眶中打轉了。

  「難得宗人深明大義,如此這般,也免了我們受黃五福擒拿主上之恥辱,鄭阮對峙二百年,我等臣子,豈能受此奇恥大辱。」

  說罷,莫子布拉著阮福暉的手說道:「如今順化還未收復,各處百廢待興,廣義府正缺一個鎮守,不如就拜託宗人,盼迎難而上,為國分憂,還請不要推辭。」

  阮福暉心裡明白,這就是收買他的肉包子砸過來了,但是....但是真香啊!

  這些年張福巒大權獨攬,殺阮家宗室如同殺豬一般,這種情況下,你還想掌權,哼!能活下來的都是卑躬屈膝、戰戰兢兢的。

  廣義府在會安和歸仁之間,也算是人口小十萬的大府了,做上幾年鎮守,也不枉這些年吃那麼多苦,也能讓妻子兒女跟著享享福了。

  想到這些,阮福暉把牙一咬,「大將軍與我等,都深受張福巒之害。

  不!大將軍受的委屈,百倍於我們這些宗人,還背負了不好的名聲。

  我等宗人至今想來,仍然十分過意不去,幸得二王子尚有嫡女在,不如大將軍納之,做實駙馬之名。」

  阮福暉所言的嫡女,名叫阮氏玉,今年十三歲,是莫子布假裝要擁立的阮福映之胞姐。

  阮福暉這麼一說,其餘阮家余脈紛紛恍然大悟,一個個腦袋連點直點的同意。

  現在形勢很明顯了,阮家要不行了,但他們這些邊緣宗室還要活。

  如果能坐實莫大將軍阮家女婿的身份,有這麼一個羈絆,至少他們還能過得不錯。

  這時候,那莫子布也不矜持了,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但他以一路護衛有功,賞賜了這些窮光蛋阮家宗室每人百兩銀子左右的財貨,又提拔了幾個勉強有能力的當官。

  林通、鄭慶等人一看,立刻開始大聲恭賀,立刻就幫著把這個身份給坐實了。

  莫子布則淡淡一笑,現在就剩下最後一步了。

  即讓武士贊、黃仲辛等人幫忙在士林中造勢,徹底把順化的阮福腸打下神壇,那麼他進順化的所有障礙,就完全被掃清了。

  而且這會兒頂一頂阮家的名頭,還有個好處,那就是暫緩一下滿清的注意力,趁著這個間隙,把搞定北鄭的大體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