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血肉鑄就的勝利

  凌晨三點多,月如圓盤明晃晃的掛在天上,進攻的大軍已經退回了軍營,只有部分先鋒還駐守在攻破的西山軍軍寨中。

  葉憲純挎著腰刀,別著手,帶著三十餘人的親衛,借著淡淡的月光,

  向前巡邏而去。

  隨著下南洋的客家人越來越多,這些在南洋幾乎只能依靠莫子布的群體,也開始不斷湧現人才。

  葉憲純是陶公城之主葉憲陽的堂弟,同時還是莫子布身邊葉小妹的嫡親堂兄,兩人是同一個爺爺。

  有了這樣的關係在,加上莫子布對客家人的特殊恩遇,使得客家人在為莫子布征戰的時候極為英勇。

  葉憲純更是他們當中最出色的一個,不但作戰勇猛他還識字。

  當初他三叔,也就是葉小妹的父親,可是想把葉憲純培養成秀才的。

  結果葉家太窮了,已經很難再支撐一個子弟去脫產學文,於是縣試都沒來機會去考,就下了南洋。

  但也算因禍得福,葉憲純這種文武雙全的,到了並不太卷的南洋,結果就是升的飛起。

  不到一年,已經是掛著少校軍銜的高配百總了。

  「乾唐!」幾人走到一個小路口,猛地就傳出這麼一聲低喝。

  「興繼!」葉憲純滿意的一笑,隨即也說出了自己的口令,隨即就看見幾塊石頭壘成的哨探所中,走出來一個身影,石塊後面則還有一個在值守。

  「百總,一切正常,未見有可疑之人通過。」哨兵敬了個軍禮小聲的報告到。

  「暗哨呢,在什麼方向,是否還在堅守崗位?」葉憲純問完,身邊的侍衛都垂下頭,神色非常怪異。

  上一個如實回答了葉憲純問題的中士,已經挨了兩重腳,被記過一次了。

  「百總,按軍中哨探條例,非萬急時刻我不能回答你的這個問題,除非您已經是我團的最高官長了。」

  明哨的哨兵稍微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很快拒絕了回答。

  「哈哈哈,不錯!」葉憲純心情更好了。

  「軍人一定要謹記條例不可違反,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按規矩辦事,特別是你們這樣的最前線哨探。」

  哨兵也咧嘴笑了起來,他正待還要跟葉憲純說幾句話,突然聽見一聲槍響從遠處傳。

  緊接著,一根粗大的煙花飛上半天,砰的一聲爆開。

  「不好,這是暗探的緊急煙火,不但萬不得已,他是不會放的。」

  哨兵大叫一聲,葉憲純幾人也拔出武器,很快匯集到了石塊後面。

  阮文惠看著眼前被捅翻,正在地上抽搐的興唐軍士兵,他惱怒的大罵了一聲。

  誰能想到就在這個看似很開闊的平地竟然有一條小溝,裡面更還潛伏著一個暗哨,結果人倒是殺死了,但他們也暴露了。

  「沖,衝上去奪回軍寨,然後跟我俯衝而下,一定要殺進南賊的大營中。」

  阮文惠大喊一聲,一路上都在用嘴銜樹枝,小心前進的西山軍士兵,立刻扔下一切偽裝,開始往山上狂奔。

  其實阮文惠心裡明白,既然被發現了,最好的選擇其實是退回去,等下次機會。

  但現在,他知道自己沒得選擇,只能寄希望於迅速拿下山頭的大營。

  「退,退回山頭大寨固守!」葉憲純也一下就識破了阮文惠的計劃,他帶著侍衛和哨兵,飛快往山頭的軍寨撤去。

  這是一個由西山軍修建的軍寨,原本能容納四百人左右,但被破壞之後,只能容納一二百人了。

  葉憲純飛速趕回山寨,他知道,自己這次要承擔巨大的責任了,

  如今距離天亮還有接近兩個時辰,月光也不甚明亮,山下的大營主力要來增援,怎麼也要等到天亮才行。

  要是他能守住這兩個時辰,等到那時西山賊就完蛋了,要是他守不住,

  西山賊就有可能匯聚兵力,衝進剛剛得到消息的大營。

  嗯,其實他能守住一個時辰就行了,因為一個時辰後,大營的主力就能集結完畢,阮文惠無論如何也不敢去進攻的。

  啪啪的清響在丘陵山谷中迴蕩,一陣陣紅點來回閃爍,葉憲純等邊打邊撤。

  西山軍最前面的勇土幾乎沒有攜帶火,全是拿著腰刀藤牌或者雙刀一類的近戰武器。

  這些人都是阮氏兄弟十幾年間招攬來的山賊水匪,堂堂之陣他們不行,

  但是在這種能見度很低的夜晚,在崎嶇的山間小路上,他們行動飛快敏捷。

  葉憲純聽到身後的呼喝聲,回頭就是一槍,隨後他驚的滿身冷汗,因為剛才倒下的這個西山士兵,竟然已經追到不足二十步的地方了。

  想著不能被纏住,葉憲純正要回頭,就看見剛才那個被他表揚的哨兵大吼一聲。

  「百總快走,我來斷後。」

  葉憲純眼晴一紅,什麼話也沒說,兩腿跑的更快了。

  隨後,他就聽到了慘叫聲和兩聲巨大的爆炸接連響起。

  火光照亮了道路,葉憲純跑回軍寨的時候,他所在連的土兵都已經起來了。

  「縮回西北角的大房子,把火炮拉過來堵門,只有那裡能堅守。點起大火,向大營示警。」

  做完了這些,喊殺聲再次由遠及近的傳來,西山賊來的非常快,他們只比葉憲純晚幾分鐘,直接就沖了進來。

  「轟!」為數不多的幾門六磅野戰炮開火了,高速旋轉的彈丸,在西山軍中打出了一條血槽,剛剛涌到寨門的他們死傷慘重。

  但隨即,這些傢伙立刻分散開來,從破爛軍寨的各個缺口鑽了進來。

  而這時候他們才看見,興唐軍唐山鎮客家第二團第三十七步兵連的士兵們,已經縮回了一堵主要用石塊壘砌的牆體後面。

  最少有兩千人,葉憲純只看了一眼外面密密麻麻的身影,立刻就做出了判斷。

  他趕緊命令各級軍官和士官下去組織戰鬥,他自己則召集了十個親衛作為預備隊,準備隨時填補缺口。

  橙紅色的火光不斷閃爍,黑火藥的煙霧,很快遮蔽了本就不多的月光,

  所有人都是在憑著本能衝殺。

  一個西山軍士兵剛剛衝到石牆邊,火光一閃,他的腦袋直接就被開了瓢弧。

  但第二個人毫不畏懼又撲了上去,隨即更多火光閃爍,他和旁邊一個同袍也倒下了。

  但他們的戰死,為後來者打開了道路,阮文惠再次把手一揮,又是二十幾人撲了上去,果然如他所料,槍聲沒有之前那麼密集了。

  如此反覆衝殺三次之後,在高度的緊張下,興唐軍士兵的開火節奏完全被打亂了。

  每個人都是在拼命的裝填,裝填完畢了就射擊,完全變成了各自為戰。

  聽出興唐軍槍聲不整齊後,阮文惠咧嘴一笑,他的身邊,兩百名身材雄壯的勇士已經準備完畢。

  他們拿著利於近戰的兵器,身上穿著鐵甲,還有輔兵跟著,只要翻過那道石牆,進去就可以大殺特殺了。

  石牆後面,處於最強一道防線的李寶也發現了不對勁,他大聲吼叫著,

  隔一個士兵拍了一下肩膀。

  「被拍了肩膀的繼續射擊,其餘的上刺刀。」

  李寶大聲吼叫著,肩膀上綁著的象徵少衛軍官的紅色白日布條,哪怕在只有月光的黑夜,也很是顯眼。

  「葉阿安,老子讓你扔彈,你才能扔彈!」

  聽到李寶的吼叫,身高臂長的擲彈兵葉阿安掂了掂手裡的炸彈,大聲的應諾。

  刺刀剛剛上好,西山軍就撲了過來,火光連續閃爍,他們應聲倒下。

  剛才被李寶拍到肩膀的土兵都是膽氣比較足的,他們裝填相對要快一些。

  但也只是相對,因為月色和火把的亮光遠不能跟白日相比,裝填受了很大的影響。

  至於那些已經慌亂到放火藥都在手抖的士兵,還不如讓他們拿刺刀頂住。

  一個西山軍鐵甲士殘忍的一笑,他將剛才被打死的輔兵,從石牆上扒拉了下來,扔到腳下當做墊腳石,然後爆喝一聲翻滾了進去。

  幾個興唐軍士兵大叫一聲,齊齊刺向了他,噗一聲,刺刀扎進了他的身體,不過大部分入肉不深。

  李寶見狀大吼一聲,一手打在了這個傢伙的頭上,頓時送他歸西。

  但緊接著,更多的西山軍鐵甲士翻了進來,

  「捅他們脖子!」李寶大吼一聲,士兵們聽到他的指揮,呼喊著上前。

  他們三人一組,將一個翻過來的鐵甲士推倒在地,然後瘋狂朝脖子刺去。

  第二個鐵甲士翻了進來,剛好後面的火手裝填完畢,趕緊補了一槍。

  第三個鐵甲士又翻了進來,他管都沒管那幾個刺刀兵,而是喘著沉重的粗氣,向火兵飛奔而來。

  兩個刺刀兵看見了,也豪叫著衝過來,終於在他衝到火兵身前的時候,將他從背後刺倒了。

  只是這麼一來,互相間的配合完全亂了,越來越多的西山軍鐵甲兵和輔兵翻了過來,一個興唐軍士兵端著燧發槍左支右擋,但很快就被砍倒在了地上。

  「葉阿安,投彈!」到了此時,李寶才大喊一聲。

  葉阿安聞言,接連點燃兩顆炸彈,猛地扔了出去,劇烈的爆炸聲中,兩個鐵甲士被爆炸掀翻在地,西山軍的攻勢為之一頓趁著這個空隙,李寶衝上去,一手打死一個,再一刀把一個沖向他的西山軍輔兵捅翻。

  周圍的士兵也跟著吶喊一聲涌了過去,把翻過來的西山軍全部殺死。

  但不久,轟隆一聲,石牆搖晃了兩下倒塌出了一個大缺口。

  原來就趁著裡面血戰的時候,阮文惠命人抬起一根大木頭,將石牆給撞踏了。

  李寶魂飛魄散,防守這一面的十餘個士兵也集體驚叫一聲,他們還沒來得及開火,對面就飛來數根梭鏢,

  葉阿安舉著炸彈還沒來得及扔出去,就當場被洞穿腹部,釘在了地上。

  李寶眶恥欲裂,其餘士兵也連連開火,可衝進來的西山軍太多了。

  這一下,起碼有上百人,火打死了三五個,但其他人依然如同洪水一般沖了過來。

  「叼阿母!」嘴角溢出鮮血的葉阿安並未覺得多麼疼,他只是在著急,

  著急他好幾枚炸彈沒扔就被殺了,這如何對得起袍澤和大將軍。

  怒罵聲中,他摸出火摺子,點燃了一個他摸到的炸彈。

  轟的一聲巨響,周圍的人都被劇烈的爆炸產生的衝擊波擊倒在地上,瀕死的葉阿安點燃炸彈,為他的同袍爭取到了時間。

  李寶狂呼一聲,就準備帶著剩下的士兵決死出擊去堵缺口,但身後突然出來了密集的腳步聲。

  李寶回頭一看,原來是百總葉憲純將最後一門可以調配的六磅野戰炮調了過來。

  「轟!」根本不需要瞄準,因為到處都是西山軍,也不用瞄準,因為打出去就是霰彈。

  呼嘯的彈雨,猛地掃過人群,西山軍慘叫一片,直接沒了一二十人。

  「三十個數,你們頂住啊!」裝填間隙,火炮長發出了大聲的怒吼。

  李寶他們緊緊圍繞在這門火炮周圍,每當炮聲停歇,他們就拼死掩護,

  一直到大炮裝填完畢。

  而隨著西山軍開始猛突這個方向,不斷有士兵被吸引了過來。

  這就像是一個旋渦一樣,雙方土兵的性命,就在這個旋轉的小空間中,

  被迫不斷地來回攪動,然後被粉碎。

  李寶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敵人,只知道他的手都承受不住直接炸膛了,還差點炸瞎了他一隻眼睛。

  等到他覺得壓力一空的時候,這個土牆的破口,已經成了一條屍體層層疊疊,血肉鋪滿兩旁的血肉大道。

  那門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六磅炮旁邊,只剩下了兩個法蘭西炮手,他們滿臉黑灰,唯有兩個眼珠子還在轉動。

  李寶的腳下,戰死的興唐軍士兵,屍體全部是圍著這門六磅炮的,沒有一個人背向敵人,他們堅持到了最後。

  震天的歡呼聲響起,因為天已經快亮了。

  燎亮的軍歌響起,大營的增援部隊,打著火把如同巨龍一般朝著這個山地營寨而來。

  阮文惠失魂落魄的跌落在地上,他看著滿地的屍體和道路盡頭那門仿佛永遠屹立不動的六磅炮,心中的雄心壯志被消滅的乾乾淨淨。

  兩千五百勇士,都是西山軍最勇猛的勇士!

  在夜襲中,竟然被一個一百多人的南賊擋住,死傷五六百人都拿不下來,那這仗,還有什麼好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