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桂家來人

  老官屯,自從傅恆分兵隔離之後,清軍的死亡人數,終於開始下降了。

  從每日死三四十人,慢慢下降到了死十餘人,兩月後,疫情基本結束。

  當然,該死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傅恆分營時,統計得病官兵四千餘人,現在死的還剩千餘人,他本人都已經奄奄一息。

  這種殘忍酷烈的分營方式,一般是幹不成的,因為他需要兩個條件。

  一是要有地位高的大人物,與得了疫病的官兵一起留守,這樣才能讓留下的人沒話說。

  二得有希望,比如莫子布沒來之前,這一仗是肯定打不下去了。

  功勞?哼,皇帝不追究你們過錯,就算是你撞大運了,還想功勞。

  但有了莫子布,清軍上下都知道這一仗是能打贏了,知道班師之後,會有潑天的賞賜在等著他們。

  此時只要主師許諾,患疫病的土兵也能分到戰功,就能促使他們硬抗下去。

  所以清軍一直在老官屯外面風吹雨打的硬抗,所有人都為了一個目標的硬抗。

  這次大軍的損失,即使再心狠的人見了,都忍不住要落淚。

  一萬九千清軍,戰死者不過五六百,活生生被疫病奪取性命的,接近八千。

  這其中的絕大部分,可不是綠營的一錢漢,而是真正的八旗精兵,不是普通八旗,而是八旗中的精兵。

  單單乾隆的寶貝疙瘩,四千駐京的西山健銳營、內外火器營、前鋒護軍營,就死了一千八百多人,全部旗人加起來沒了六千三百多。

  將領方面,算上傅恆的話,就損失了一個國之柱石般的勛戚大臣,一個上將(阿里袞),三員提督級別的悍將(明亮、本進忠、葉相德)。

  其餘滿洲副都統、四等侍衛以上將官死了三十七人,綠營副將以上一十八人。

  基本上可以相當半個和通泊之戰了,可見損失之慘重。

  而歷史上,他們只死了三千人,八旗精兵連兩千都沒死到,現在,則翻了三倍都不止。

  清軍當然不會幹等在老官屯要塞群外面,緬軍雖然把要塞堵的水泄不通,但清軍幾人到十幾人規模的斥候,還是能越過老官屯出現在緬人地盤上的。

  因此當登賈敏康率五千人離開的時候,清軍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但全權負責指揮的阿桂不敢輕易行動。

  他知道此時的清軍只剩萬人,不能輕易發起攻城戰。

  同時全軍上下確實憋著一把火,損失如此之大,誰都知道不打一個決定性的勝仗,那就得全完蛋了。

  但也就是一把而已,痛苦的征戰生涯,已經把清軍上下都要整瘋了,

  著的這一把烈火,一旦放出去。

  如果燒不死緬人,那立刻就會變成引火自焚。

  到時候軍心崩塌,再也無法維持了。

  所以阿桂不到最後關頭,不見兔子他是絕對不會撒鷹的。

  長保差點累死了,三個月內,他三次穿越緬人的封鎖,每次單程都是五六百里以上,人都瘦的不成人形了。

  但他非常興奮,因為他知道,潑天的富貴就在眼前了。

  「阿太保,時候到了!」長保一邊因為長途奔跑後開始不停嘔吐,一邊從懷裡拉出了一面面旗幟,這是貢榜王朝王室成員才有的大旗。

  幾匹騾子上,馱著一副白象王的金甲,還有白象王几子贅角牙的人頭。

  阿桂連忙讓人把長保扶起來給他灌糖漿水,半響之後,長保悠悠轉醒,

  他臉泛紅潮的對阿桂大喊:

  「太保,阿瓦城破,河仙王大軍進城,白象王授首,緬人完蛋了!」

  歡聲震天而起,清軍上下如癲似狂,恰在此時,明德哭嚎著跑了過來。

  「太保公,一等公,仙去了!」

  可憐的傅恆,硬是沒等到聽見喜訊,如同歷史上一樣,病死在了這場戰爭中。

  阿桂聞言,仰天長嘆,老淚縱橫。

  「經略大人,且看老奴殺敵!」

  言罷阿桂抽出腰刀,大聲吼道:「明日卯時造飯,辰時出兵,不拿下老官屯,自老夫以下,都死在這裡吧。」

  海蘭察等將也紛紛大吼,「報仇雪恨,就在明日,誰敢遷延不前,哪怕是勛臣貴戚,也難逃軍法。」

  老官屯中,噩耗已經傳來,緬軍高級將領們拼命壓制消息,全員都匯集到了督軍的白象王之弟,巴東王孟雲房間內。

  孟雲雙眼赤紅,幾次哭得癱軟到地上,這幅做派,成功得到了軍中將領們的同情和基本信任。

  見人到齊之後,孟雲終於能站穩了,他看著眾將說道:

  「今聖王遭難,阿瓦被陷,再守老官屯毫無意義,不如與清國議和,然後順流而下,驅逐高棉軍。」

  馬哈.希修聞言,立刻開始苦勸,「王,高棉軍是為配合清軍而來,他們必定會互通消息,若是清國知道阿瓦被破的消息,怎肯與我議和。

  假如他們不知,我等出去議和,勢必立刻把消息暴露無遺,他們就更加不會同意我等的和議。

  依末將看來,不如固守老官屯,先打疼了清軍,掐滅其攻陷老官屯的想法,再來議和方可奏效。」

  梯訶波底也點頭同意,「王,嚴密封鎖消息吧,登賈敏康兵敗身死,阿瓦被破已經十餘日了,就算我們現在趕回去,也無法阻止已經發生的慘事。

  現今老官屯這兩萬人已經是我國最後之精華,應該盡力保存他們,高棉人始終會撤走,只要咱們手裡的精兵在,國家就在。

  若是我等倉促與清國議和,導致消息走漏,大軍崩散,那才真是無路可走了。」

  不得不說,緬軍的戰鬥力雖然不如清軍,但這幾個將帥的戰略眼光和政治能力,卻真可以甩明瑞等幾條街了。

  不過,他們顯然低估了難度,因為這些人完全想不到莫子布的心有多細,想不到他會把白象王的盔甲,贅角牙的人頭,等物品帶給清軍。

  第二日,緬軍還想著守,但清軍把這些東西在城下一展示,緬軍一下就炸了。

  聯想到這幾天的風風雨雨傳言,消息一下就要瞞不住了。

  雖然巴東王孟雲主動出面否認,但緬軍中下級軍官和士兵已經不肯相信。

  特別是士兵,他們極度擔心家人的安全,紛紛鼓譟,軍心浮動。

  孟雲沒辦法,只能將中級軍官也叫進來議事,向他們陳訴利害,希望這些人配合高級軍官出面,穩定軍心。

  搞了半天,孟雲才勉強把軍心安撫下去,但清軍的攻勢已經展開。

  此時的清軍,已經進入了癲狂的狀態,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數百人的集團衝鋒一連打了十幾次,幾乎所有人都上陣,攻勢連綿不絕,打的緬軍苦不堪言。

  雖然清軍傷亡比緬軍大得多,但緬軍卻被清軍給嚇住了,雙方士氣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到了晚上,血戰一天的清軍還不肯罷休,直接點起火把夜戰。緬軍終於抵抗不住了,各種流言再次瘋狂傳播。

  及至半夜丑時正(凌晨兩點),清軍死傷數百人,暫時退了下去,但緬軍在清軍的不停歌猛擊下,軍心士氣已經被擊穿。

  孟雲無奈之下,挑選還沒有失去理智的萬餘人,直接跑路為了避免被清軍銜尾追擊,孟雲放棄了順水而下的誘惑,而是帶著隊伍向西,往西邊的敏金山脈逃去。

  那裡有緬軍修建的為防止清軍從西路而下的要塞,裡面還有些存糧,且容易堅守。

  等清軍卯時初(凌晨五點)發起進攻時,老官屯大多地方已經人去營空,有些沒來得及逃走的緬軍被憤怒的清軍碎屍萬段。

  隨後清軍狂怒之下,沿著伊洛瓦底江追擊,終於在一個叫因育瓦的小城,追上了緬軍殘部四千人,再次大破之。

  緬軍殘部全軍覆沒,浮屍沉浮江水中,鮮血染紅了半條江。

  打到這裡,清軍一口氣猛衝了五六十里地,他們也打不動了。

  在此前的老官屯之戰中,倒霉催的清軍放火船去燒緬軍,結果一股東南風起,反把清軍的戰船燒了個七七八八。

  沒了這些戰船,清軍的補給和火炮、彈藥等根本就運不上來。

  他們也不能確定前面就再也沒有要塞了,是以明知阿瓦已破,卻根本不敢南下。

  此時,孟雲出現了。

  他是白象王之弟,封爵巴東王,也是白象王死之前叮囑信他敏,不要與之對抗的人。

  歷史上白象王死後,貢榜王朝陷入了動盪之中,國家幾乎就要崩潰,力挽狂瀾者,便是孟雲。

  他與滿清交好,一反白象王桀驁不馴的樣子,認真按照藩臣的禮節對待滿清,多次派人到北京朝拜。

  深得乾隆喜歡,乾隆認為他聽話,也多次派使者到阿瓦顯擺上國威風。

  孟雲咬著牙,以極高規格的款待,甚至還親自寫漢詩表達恭順和讚頌。

  乾隆因此放開了針對貢榜王朝的長達數年的經濟封鎖,解了孟雲的燃眉之急。

  同時孟雲也開始主動與歐洲人交好,使得貿易恢復,稅收大量增加。

  總之,在這位手裡,基本處於崩潰邊緣的貢榜王朝起死回生,還滅掉了阿拉干王國,再一次達到了全盛孟雲尊號波道帕耶,與雍籍牙和白象王孟駁一起,是為貢榜王朝三大英主。

  而這個時空,孟雲也顯示出了他的敏銳和能屈能伸。

  他派人到清軍大營,言辭恭敬的求和,聲言只要滿清退軍,願意肉袒出降,送還清軍俘虜,割讓所有北部土司之地,甚至連老官屯要塞,都可以拆毀。

  阿桂召集眾將商議,都覺得可以接受,哈國興更是直言不諱的表示。

  「河仙軍雖然是友軍,也有大功勞,但終究是明之遺民,他們現在攻破阿瓦,士氣如虹!

  我軍則被疫病折磨,只有這精疲力盡的萬餘人,萬一到了阿瓦,河仙五起了歹心,如之奈何?

  就算河仙王沒有歲心,此去阿瓦還有五百里,等到了阿瓦,不知道河仙軍撤沒撤,風險更大。」

  海蘭察也勸道:「就算一切順利,可我們也不可能長留阿瓦。

  現在緬賊巴東王還有萬餘兵,就駐紮在我們回程路的附近,萬一歸途有變,把大功勞搞成大過,那就不妙了。」

  阿桂環視了一圈,見周圍將領都是這副表情,知道這一年多的惡戰,確實把所有人都給打怕了,現在這口氣一泄,真的就打不動了。

  「但,既然滅國了,就不能不去阿瓦。」

  阿桂政治上還是有些頭腦的,他知道以乾隆的性格,必須要給個交代,

  於是對明德說道:

  「聯繫河仙王一直都是你在辦理,我給你五百人,與長保一起順水南下去阿瓦。

  你知道該拿什麼能讓皇上開心,也能把功勞放到最大吧?『

  明德咽了口口水,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個險,他必須冒。

  而阿瓦城,莫子布當然沒走,因為他祭祀永曆君臣的舉動,已經吸引到了一些人的注意。

  撣邦高原隱藏起來的李晉王殘部桂家人,已經派人來跟他聯繫了。

  莫子布要等桂家人到來,看看還可不可以挽救,以免他們當中某些人的後人,落到後世那個可悲復可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