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寨外,靠著城南這一側,莫子布直接命令幸運號和另一艘有炮十二門的紅四號武裝商船,把船體在昭披耶河中直接打橫,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緬軍在河道水寨。
昭披耶河水量充沛,河道寬闊,緬人不可能輕鬆建立一座跨江的水寨。
於是只能在河道中埋設暗樁,沉入大船堵塞航道,同時在左右兩邊各設立一座水寨,嗯,或許應該叫做小型軍港。
但他們這個設計,是為了堵住從阿瑜陀耶城衝出來,往入海口沖的遙羅船隻。
並不是針對從昭披耶河入海口上來的戰艦,他們就沒考慮過還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再來阿瑜陀耶城,
因此,緬軍這些軍事措施在莫子布率艦隊北上後,完全成了笑話。
千萬不要看著緬軍在東南亞大殺特殺,就把他們想像的非常專業和系統,實際上這仍然是一個帶著濃郁奴隸社會色彩的准封建國家。
它的兇猛,是建立在東南亞大區優秀的匹配機制下的。
不說滿清,你把安南的北鄭搬到湄南河平原,他們都能把緬甸給抽的暈頭轉向的。
所以當莫子布出其不意出現的時候,緬軍主帥梯訶波底相當緊張,他不知道這支沒多少人說暹羅語的隊伍,是從哪裡來的。
然後等看到莫子部的旗幟,再從大海船想到了芭提雅的那支軍隊,他更加緊張了。
以至於沒能在第一時間做出決定,而被莫子布強行送了幾十人進入城南,和城南的華人志願軍獲得了聯繫。
但等了兩天之後,梯訶波底發現莫子布就只有大小戰船三艘,快蟹船二十餘艘,水手加士兵兩千人後,膽氣又上來了。
但莫子布決定先給他兩下狠的,兩艘戰艦直接對準了緬軍在湄南河右側的軍港水寨,堵著開轟。
嗯,軍港中不是沒有炮台守護,不但有,而且還是從以前法蘭西人軍艦上搬下來的三十二磅巨炮,遠比幸運號上的八磅炮厲害得多。
幸運號要是挨上一發三十二磅炮,搞不好能被直接打穿。
但對緬軍來說,很不幸的是,他們的防守意識太差了,沒等幸運號進入炮台的射程,陳光耀就親率八百士兵,攻占了緬軍的炮台。
隨後數千緬軍在艦炮的威鑷下,沒敢上來,梯訶波底也沒第一時間搞清情況下定決心來打,結果就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現在,陳光耀把炮台的三十二磅炮調轉了炮口,和幸運號、紅四號一起猛轟緬軍的水寨軍港。
沒多時,緬軍就放棄了這個對他們來說已成雞肋的水寨軍港,鑿沉船隻,放火燒毀一切建築之後撤退了。
而陳光耀也命人用鐵釘封死炮台的火門之後,伴隨艦隊繼續往上。
越過緬軍放棄的水寨軍港,前面就是緬軍埋設的木樁和鑿沉的船隻了。
莫子布沒有這個人力來拔除這些阻礙,於是就只能在此停下,命令陸軍集結,做出接應城南華人志願軍的態勢。
此時,雙方的情況很複雜,莫子布的艦隊,位於一個T字形的河口。
艦隊在T字的1這裡,1與-相接的地方,布滿了暗樁和沉船無法通過,
城南華人志願軍在T字的右邊,與莫子布艦隊隔著一條人工挖掘成的護城河,他們要到莫子布這邊,就必須要渡過這條並不窄的護城河。
護城河上的浮橋已經被摧毀,城南華人也沒有可以搭建浮橋的材料,只有十幾條小船。
但所幸水流並不急,身在暹羅,大部分華人也會水。
所以華人可以讓行動不便者乘坐小船過來,正常人則水過來只是很害怕緬軍的攻擊。
而緬軍在T字形的左邊,他們雖然還剩下有船,但在莫子布艦炮的射程之內。
因此不敢從這裡直接通過,必須要繞道更遠走被他們控制的浮橋去攻擊城南。
同時在T字形頂端上面一公里左右,就是阿瑜陀耶城外最後的堡壘,由華裔將領鑾乍都在鎮守。
他魔下原有四百士兵,大部分也是華人,但現在可能還有不到三百人在莫子布和一眾軍官商量了半天,都覺得沒辦法阻止緬軍走浮橋去攻擊渡河的華人。
於是,莫子布把心一橫,注視著周圍的軍官和士官。
「今日既然來了,那就要干成事,雄起起而來,灰溜溜而去,不是我們崑崙山堂的本色。
左不行,右也不行,那我們就直接從左面登岸,擺明車馬告訴緬人,我們就是來接城南華人走的。
他敢分兵,我們就去打他大軍營地,他要是識相,那就讓我們走。」
「我覺得可以打!」哪怕是在莫子布這裡,經過不斷拆分之後,軍頭還是有的。
比如現在發言的武文勇,你不管怎麼拆,安南,特別是北鄭來的人,自然而然的就是要親近武文勇一些。
這只能由時間和金錢來沖淡這種同鄉、同族間的天然吸引力,不是短時間能解決的。
所以武文勇雖然是義從團的團副,但對於被拆分到河仙團和參謀軍官團的安南人,仍然有一定的影響力。
「這些緬人以數萬大軍猛攻咱們城南華人半年之久,損兵折將仍然不能戰勝,心裡早已對咱華人起了畏懼之心,我等以精兵登岸,晾他也不敢分兵。」
華人這個詞,武文勇一個安南人說的極為很順口。
天南小中華可不是說說而已,武文勇一直堅定認為自己是華人,暹羅人、馬來人、緬人、高棉人是蠻夷的。
「末將認為也可以打,緬軍統帥最大的任務是攻陷阿瑜陀耶城,而不是盡殺城南的華人。
咱們只要能擊退緬軍幾陣,讓他們意識到跟咱們打得不償失,龍頭再派使者進入緬軍大營表明條件,咱們就可以放心離開了。」
王無病最近學習非常跟得上,進步很快,因此直接抓住了這次戰鬥的核心。
緬軍要的是攻陷阿瑜陀耶,莫子布要的是接走城南華人,雙方並不衝突,可以說沒有不可化解的矛盾,現在就看莫子布以戰促和能不能打出威風來了。
三月二十五,議定完畢的莫子布將戰艦主動開到了昭披耶河左岸,並迅速打跑了緬軍在左岸的監視小隊。
隨後莫子布命李廣才率五艘快蟹船小心翼翼通過暗樁,出現在了北面河道中,謹防緬軍用小船渡河去城南。
隨後陸軍一千三百人上岸列陣,擺出相當復古的翻版西班牙大方陣,緩緩向前壓向緬軍陣地。
緬軍主帥梯訶波底聞訊親自從阿瑜陀耶城北來到此處,看著遠處的華軍旌旗林立,他久久無語。
王無病說的沒錯,對於緬軍主帥梯訶波底來說,沒有什麼比攻陷阿瑜陀耶城更重要的了。
但他有三萬五千大軍在此,要是被一千多人就嚇得不敢上前,那這主師也不用當了。
況且,城南華人殺傷緬軍甚多,最好還是能將其盡數殺光,不然對下面的將士也不好交代。
只是,有一個很重要的事實是,梯訶波底有三萬五千大軍,但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調動過來。
他們分屬東南北三個大營和中軍,各有各的責任。
前段時間分兵一萬五千出來進攻城南的華人,就已經是梯訶波底能調動的極限了。
這位緬軍主帥左看右看,把周圍高級軍官的表情盡收眼底,隨後只能對正面華軍的南大營軍統帥,將軍蘇基說道:
「這次戰鬥,還是由南軍自己出動,蘇基將軍,你看需要多少人才能打垮對面那些華軍?」
聽到梯訶波底這麼說,北軍和東軍的將軍立刻就鬆了口氣。
對於他們來說,這一千多華人就算個個驍勇,但也攻擊不到他們,既然與他們無干,自然就不願意上來拼命。
就這些華軍在芭提雅展現出來的戰鬥力,沒有五六千步騎配合,根本拿不下來,還得防著萬一失手。
大騎兵統軍吳越的下場他們可都是看到了的,腦袋都已經風乾了。
要是白象王親自在這裡,或者說緬軍主帥,親王摩訶阿羅多沒有病逝,
以他們的威望,完全可以直接下令三大營抽調精銳前來。
戰勝之後的賞賜,也不過是他們一句話就能定下來的。
而現今的主帥梯訶波底則沒有這個能力,他本來就是被臨時提拔起來的,威望還不足以讓這三萬五千緬軍如臂指使。
至於梯訶波底自己的親信,這時候自然就更不能安排上場了。
因為他們擁戴你梯訶波底是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梯訶波底這個主師能給他們帶來好處啊!
攻陷阿瑜陀耶城這種曠世之功,只要梯訶波底下令,他的親信豁出命去也會幹。
但莫名其妙跟那邊的華人精兵打一場錯誤時間,錯誤地點的錯誤戰鬥,
他們腦子有包才會幹。
就像現在,梯訶波底就是在消耗蘇基和東大營軍的實力,等到最後破城的關鍵時候,則會換上自己的親信。
被所有人的目光盯著,南大營的將軍蘇基臉都黑了。
他的部隊本來就承擔了大量進攻城南華人的重任,死傷上千功勞沒多少,下面的兵將都在抱怨。
而現在,又要他出頭,去跟能打的吳越幾乎全軍覆沒的華軍血拼,他一萬個不願意。
但他能怎麼辦,眾目之下,他敢說不打嗎?
於是,蘇基只能頂著一張黑臉從主帥梯訶波底那邊接了軍令,然後到了自己的主師營房中,下面的兵將一下就炸了鍋。
欺負人是吧,硬骨頭全讓老實人啃是吧?
好在這時,莫子布的華軍在距離緬軍南大營外一公里處停下了腳步。
西班牙大方陣怕什麼,不怕騎兵衝擊,但因為行動緩慢,最怕炮打。
這也是現在在歐洲,西班牙大方陣徹底沒人用的重要原因。
火槍進步只是一方面,最重要是各國採礦、冶金業水平上來後,大炮比一百年前無論是威力還是數量,都翻了好幾倍。
這時候再擺西班牙大方陣,很多時候都是火炮的活靶子了。
所以莫子布在此停下,將軍中十五門野戰炮推向山坡架設好,緬軍如果出動大量火炮,那就先以炮打炮。
而且這個位置非常適中,萬一真的打不過,還可以快速後退,退到艦炮的保護範圍。
同時,還能威脅緬軍通往城南華人區的最大兩條浮橋,莫子布不撤,緬軍就不能從容過河。
蘇基將軍的親信將領們也看到這點,紛紛開始苦勸不要硬拼,蘇基眯了眯細長的眼睛,低聲對周圍軍將說道:
「這些妙香人前來,肯定是為接走城南的妙香人,既然是他們要走,豈不是好事一件,你們下去挑選機靈點的出戰,不要真的跟妙香人死拼。
等到城南的妙香人走光,咱們迅速出兵占領城南,然後由此進攻阿瑜陀耶,把破城的大功,拿到手裡。
哼!梯訶波底這老狐狸想要我們勇士的屍骨,為他鑄就功業,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