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鄭信從宿醉中醒來,他晃了晃腦袋,對於昨晚說過的話,還是有一點印象的。
但因為沒聽到莫子布到底給出了什麼要求,心裡還微微有些擔憂。
但他也準備好了,莫子布不管提了什麼,他都全力去滿足。
不過當坤阿拍耶勃底告訴鄭信,莫子布希麼要求也沒提的時候,鄭信頓時愣住了。
隨即明白莫子布是不想占他便宜,心裡對於莫子布的人品,有了重新的認識。
於是,不顧自己剛醒,鄭信立刻把周圍的親信文官武將都找了過來,陣勢弄的非常隆重,隨後再把莫子布請了過來。
莫子布剛到,鄭信就笑著對左右說道:「我昔日讀書時,讀到禮記中的君子慎獨,不欺暗室時,不解其意,今日見到子布,終是明白了。
我昨日醉酒,當著子布的面許諾,他可以隨意提一要求,但子布拒絕了,定然是覺得我鄭國英喝醉了酒,趁機提要求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子布,你可小看我鄭國英了,哪怕是在醉中,那也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今日袞袞諸公都在場,我還是昨天那句話,你有任何的要求,都可以提出來,只要我鄭國英辦得到。」
此言一出,周圍人都露出異常羨慕的神情,這時候,不管是要人要槍還是要日後的爵位,那都是一句話的事啊!
特別是莫子布立功甚大,完全可以開這個口。
莫子布也沒想到,鄭信經過一晚充足睡眠之後,竟然還敢開這個口。
同時也對這位爺的性格,有了更加充分的了解,對於身邊人,那是真的大氣,沒的說,隱隱有一種堅符天王的美。
所有人都注視著莫子布,莫子布咳嗽了一手,突然上前半跪拱手,高聲說道:
「布,飄零半生,未逢明主,今日見公得萬民擁戴,始知何為眾望所歸,公若不棄,布願拜為義.....啊,岳父。」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被莫子布不半文不白的話給驚呆了。
不過他們倒不是想到了別的,因為呂布這番嘌呤半升的話,和後世總結出來的方天畫戟專捅義父的梗,還沒被造出來。
是以沒有能把莫子布這個布,跟呂布的布以及其所帶的特性聯繫起來。
其實就是飄零半生云云,也是後世央視加的,三國演義裡面呂布只有一句『公若不棄,願拜為義父。』
而且,這屋子裡面的人,文化水平,嗯,也許不低,但國學水平那是相當的慘。
連鄭信都只覺得這話有點熟悉,稍微思考了一下才明白莫子布說的是什麼意思。
「叮噹!'
不過此時,站在鄭信身邊,一個十幾歲文吏手中茶碗一下就掉到了地上,慌的他趕緊去撿,眼晴都不敢看向莫子布。
這位三十年後受封披耶,此時還叫吳康潮州納真,便是暹羅歷史上的大文學家和史學家披耶帕康。
最早的三國演義遙羅文版就是他翻譯的,且他翻譯的三國演義對整個逼羅的文學史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年輕吳康以為自己發現了什麼秘密,但突然發現莫子布說的是岳父,頓時又覺得沒啥了。
鄭信以極大的毅力忍耐,但還是沖莫子布翻了個白眼,一口潮州罵撲領母就差點出了口,還好在最後關頭忍住了。
「痴仔!橄欖樹才結白白花,你就惦記上了。」
「五莊觀的人參果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若等果熟蒂落,怕只能望樹興嘆了!」
莫子布接口說道,鄭信聞言哈哈大笑,臉上的不爽盡數除去。
陳聯、鄭敏成等人皆受莫子布救命之恩,都有玉成之心,紛紛叫道:
「主將新得大府,又得子布如虎添翼,若能成就翁婿之美,乃暹羅美事,更是南洋華人之大好事啊!」
聽到陳聯等人這麼說,鄭信心中一動,隨後擺出一副老父親的架勢,看著莫子布。
「我本欲以金銀爵位相酬,既然你不稀罕,那就如你所願吧,日後可要好好對詩詩。」
莫子布這才正式下拜,口中大喊:「小婿莫子布,拜見泰山大人!」
房屋中都是鄭信親近,還多是潮州人和鼎鼎有名的父系納真,沒有通那樣的身份緊迫感。
同時又大多在芭提雅一戰中承了莫子布的情,頓時都有感榮幸,大笑了起來。
本來嘛,莫子布也不是非要用如今這樣的方式確定兩人的關係,他本來是想等著鄭莫賽和父親鄭天賜兩人談好,鄭信首肯就行。
但不知道怎麼的,鄭莫賽回來之後,鄭信卻突然不提此事了。
而另一邊,林通最近從河仙來,又帶給了莫子布一個讓他不安的消息。
原來鄭莫賽雖然與商議的差不多了,但卻卡在了最後一步。
鄭天賜希望能夠暗中贊助鄭信二百噸的大海船五條附帶水手,刀槍戰象無算,糧米更是願意敞開供應。
看著是好事是吧,但鄭天賜是有條件的,那就是尖竹汶府。
他要求鄭信擔任了暹羅王之後,一是放棄對柬埔寨的干預,二是可以將尖竹汶府割讓給河仙。
鄭天賜雖然是在漫天要價落地還錢,他其實希望鄭信能答應其中一條就可以,但以鄭信的脾氣,他其實一條也不會答應。
因為他靠的,就是拿到驅逐緬軍的蓋世之功,才能讓暹羅人服氣,擁戴他這個僅僅還是個二代的遙羅人為王,
而天賜提出的這兩條,無論哪一條都會極大打擊鄭信在遙羅人心中的威望,雙方無論從哪裡看,都沒有達成交易的可能性。
同時,莫子布也猜的沒錯,鄭信身邊的通,就是在給鄭信不斷建言,通對鄭信說道。
莫子布文武雙全,本是佳婿,但奈何不是潮州人,背後又有父親自稱高棉王,有鯨吞邊境之意。
若鄭莫聯姻,莫子布背靠河仙,未來一定會是子孫之患。『
嗯,說的還挺準確的,只不過不是鄭信子孫之患,而是你兄弟兩的『禍患。
要不是老子還有幾分美貌,莫子布看了看這具身體的高大魁梧和濃眉大眼。
幸好詩詩對他印象很好,心裡向著莫子布,也幸好通的弟弟芻知年輕,
忍不住在詩詩面前說莫子布的壞話,結果讓莫子布敏銳的感覺到了。
瑪德,差點被壞了好事。
而同時,經過這一串的變故,莫子布又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
那就是雖然鄭天賜擺明了要傳位給他,父子兩能同心同力,但終究不是一個人。
鄭天賜有他的抱負和要求,與莫子布的訴求並不是百分百一致的。
河仙背後也有一群人在推著鄭天賜,推著他要從遙羅的混亂中為粵西佬謀求點利益。
畢竟河仙太小,以家為首的粵西佬可是眼饞好久了,以前被潮州佬把持著他們插不進去,現在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要上下其手。
至於莫子布所描繪的美好未來。
唉!
尋常人五年以後的事情都不大看得清楚,你要他慢慢謀劃十幾年,有可能他到死都吃不到勝利的果實,確實有些為難人了,鄭天賜也不例外。
河仙確實是莫子布最大的倚仗和最後的港灣,但莫子布及魔下兵將與天賜和魔下的河仙文武目標,並不是百分百一致。
所以莫子布只能這會自己出來,主動把他和鄭信的關係徹底夯實。
可就在眾人準備為此再準備歡慶一天的時候,被莫子布安排前往湄南河口偵查的水師少校讓.皮埃爾,帶回來了一個讓眾人心頭咯瞪一下的消息。
阿瑜陀耶城仍然還在堅守,城南和城東南至少還有五千華人沒能撤離。
特別是城東南的最大的堡壘中,華人將領鑾乍都還在堅守,去年主動帶兵前來勤王受傷一直在養病的華人統帥鑾真,也還在城中。
房間內的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對緬人的兇猛心有餘悸,同時又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他們現在倒是安全了,但其他人呢,更別提這裡面還有大量他們的親屬,基本都是他們的潮州鄉黨。
鄭信看著面露難色與悲戚之情的一眾屬下,思考片刻後站起來說道: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就算救不了我等鄉黨,他也不能什麼也不做,我意,舉兵四千前往吞武里,伺機營救阿瑜陀耶的鄉黨。」
不得不說,鄭信對潮州人那是真的沒得說。
歷史上他沒有這麼早占據萬歲佛,所以沒法能營救阿瑜陀耶的華人,現在稍微有了點家底,竟然毫不猶豫就要嘗試救人。
莫子布眼晴一亮,你要他現在去救援阿瑜陀耶城,肯定是不現實,就是要救出所有華人,那也不可能。
但是救出一兩千人,以他現在的水師實力,是有可能做到的。
畢竟緬甸人是從北部山區打過來的,水師並沒有帶來,現在用來封鎖湄南河的除了大量竹排以外,就是少量的暹羅奸船隊和少量水城炮台了。
而且,緬軍現在的兵力應該比起去年鄭信他們戰敗時要減弱了不少,謹慎一點或許沒問題。
更重要的是,莫子布現在要什麼,要的就是聲望。
若是能救出一兩千,甚至就是幾百華人,那聲望不就來了!
而且,莫子布也實在沒法在有一定能力的時候,眼看著如同歷史上發生過的那樣,幾千華人抵抗到最後被緬軍幾乎全部殺死。
「泰山大人,緬軍勢大,就算咱們傾巢而出也不一定能有什麼戰果,反而平白損傷兵將。
且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為未來所計,主將還需立刻返回歲勇,與披耶尖竹汶商討合作驅逐緬人的方案。」
莫子布的話說完,一眾華人都開始附和莫子布。
不怪他們,確實這個時候去阿瑜陀耶城,很難有人心裡不發憂,救人的前提,是自己總得有一定保障。
鄭信搖了搖頭,「不妥,見死不救,不是我鄭國英的為人,更有傷全國唐兒之心,不管能不能救,總要試了才知道。」
「對,主將此言大善!」莫子布堅定的點了點頭,「所以小婿提議,由小婿親率艦隊從昭披耶河(湄南河)逆流而上。
咱們出發點是救人,並不是擊敗緬軍,所以不用出動大軍,用水師到阿瑜陀耶城南接應就可以了,請讓小婿前去。」
你..:
是個偉人啊!
房間內氣氛頓時崇敬了起來,除了鄭信外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對莫子布行起了注目禮,好些人甚至伸出了大拇哥!
「子布,你可有把握?」鄭信則是滿臉擔心。
「泰山放心,我有大海船載炮數十門,進可攻退可守,昭披耶河水流充足,緬人奈何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