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通帶著選定的軍官和士兵人員名單來到鄭信府邸前。
但還未進門,就看到門外喜氣洋洋站滿了人。
未幾,鄭信就從府中出來,只見他身穿儀仗用的貴族鎧甲,身邊跟著大批近衛武官。
「通,你昨日說子布足智多謀,英勇善戰,果然一點也不假。
陳聯傳回戰報,子布已經打下了萬歲佛,收復了芭莎、萬開、克琅三村。
我現在立刻要前去接應,羅勇城中一切事務由叔父莫賽老大人決斷,你留城輔助。」
我草,這麼快!
通直接就在風中凌亂了。
這他媽才過去十幾天吧,老子說你足智多謀,英勇善戰那不是真心的啊喂,要不要真的出現這種事情?
通很想破口大罵,但形勢已經容不得他多想,所有人都看著他呢。
他只能在心裡寬慰自己道「莫子布如此善戰,主將未來的霸業,總又多了一份保障。』
於是,自我催眠後,通的臉上瞬間閃出了興奮和發自內心的笑容。
「太好了,萬歲佛歸於主將,咱們在東南,就有決定性的優勢了!」
鄭信一直在觀察著通的表情,見他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並未有多少嫉妒乃至仇恨,心裡覺得自己這個從小到大的玩伴還是識大體的,心中不由得萬分高興。
「通,衛隊挑選完畢了嗎?軍械是否已經發放了下去?」
通精神一振,能打怎麼了,你能跟我一樣做到面面俱到,不可或缺嗎?
當即非常高興地回答道:「主將,俱已挑選完畢,一千勁卒已經在等候您的檢閱了。」
「不用檢閱,讓坤阿拍耶勃底帶上五百人,全部要火槍手。
子布雖然打下了萬歲佛,但馬上就有可能面臨緬軍的反撲,這五百火槍手野戰或許不行,但守城還是會有極大幫助的。」
尼瑪!通嘴裡一陣苦澀,好嘛,他費盡心力挑選、裝備的一千衛隊,手裡還沒悟熱,其中精銳的五百火槍手就沒了,還是被主將送給莫子布的。
鄭信來的非常快,幾乎是毫不停歇的飛奔而至,兩千人的隊伍基本沒在中途生火做飯,一路啃乾糧快速趕到了芭莎村。
「子布,你真我的兵仙啊!」還隔著老遠,鄭信一下就從戰象上跳了下來,大笑著奔向莫子布。
原本按照鄭信的預料,莫子布帶著一千多人,能收復芭莎三村就不錯了,甚至就是收復這三個村子,也起碼需要兩個月以上。
畢竟乃通欲就算剛掌握萬歲佛不久,但那也是人口三四十萬的大府。
乃通欲讓有地利優勢的芭莎三村頂在前面,自己再源源不斷從萬歲佛調集人員和物資補充,絕對可以做到持久抗衡的。
但結果莫子布別出心裁,直接先從海上解決了萬歲佛,斬首乃通欲,然後再從背後襲擊芭莎三村,只用了半個月就解決了戰鬥。
特別是莫子布放開克琅村,迫使坤羅摩、蒙宋等人逃往尖竹汶,更是深得鄭信之心,這證明莫子布是有足夠政治頭腦的。
不過可能是覺得兵仙這個例子,舉得有點不太好,韓信最後可是被呂后殺了的。
於是鄭信當即握住莫子布的骼膊說道:「子布於我,雖傾國難換,日後必不相負。
今日且讓坤阿拍耶勃底率五百火槍手歸你指揮,其餘恩賞,且待日後。」
這也是鄭信現在尷尬的地方,阿瑜陀耶城還未被攻陷,鄭信目前還沒有法理,自己都沒有職位,下面的人就更加沒法封賞,所以只能等。
「主將,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萬歲佛百姓飽經戰亂已成驚弓之鳥,
我兵多國外之人無法安撫。
還請主將立刻打起儀仗前往萬歲佛以安民心,謹防百姓都逃往了巴真等地。」
鄭信一聽,更加滿意了,於是命令左右打起儀仗,用鮮花金箔裝飾戰象,侍衛官將皆換上暹羅傳統服飾,身纏錦帛,敲鑼打鼓,浩浩蕩蕩的從芭莎村往萬歲佛而去。
一路上,大量逃亡到沼澤、山林的暹羅百姓見到如此威武嚴整的本國軍隊,紛紛從隱藏的地方出來觀望。
鄭信命隨軍將士拿出米餅、乾果等分給百姓食用,又讓隨軍僧侶為患病的百姓醫治。
本來鄭信在緬人未侵略時就名傳暹羅,菩薩散村和芭提雅兩戰,又極大提高了他的聲望。
很多人不遠千里前來投靠,就是覺得他能打敗緬甸人,跟著他有復國的希望。
此時見到鄭軍軍容威武雄壯,不劫掠、不濫殺,對待百姓相當仁義,於是消息很快傳遍各處。
無數百姓從沼澤、山林中攜老扶幼出來跟著軍隊返鄉,不但他們,許多在沼澤、山林中嘯聚的賊寇也紛紛出來投靠。
他們大多是因為自保被迫為賊的,其中最大的一夥是盤踞鹽田村的乃甘,他控制著四千多百姓,有武士三百餘。
乃甘聽到鄭信的名聲,也帶領武士從鹽田村出來拜見鄭信,並提供搞軍的細鹽三百斤、米十五車、乾果四百五十斤。
鄭信一一收納,賞乃甘刀劍數十把,火槍十桿,委派乃甘為鹽田等三村臨時官員。
其他人見到乃甘都出來拜見還得了官職委任,也紛紛從各處前來參拜鄭信。
等行到萬歲佛城外時,追隨鄭信的百姓已經有數萬之多,他們紛紛來到鄭信的戰象前哭訴緬軍和乃通欲等人的殘暴,鄭信一一安撫。
也有人控訴在緬軍和乃通欲兩次入城時,有家人被暴徒殺害,財產被暴徒搶走。
鄭信當即就在城口門審問然後逮捕,按照阿瑜陀耶王朝的律法判刑。
事情一直持續到黃昏,飽經躁的萬歲佛民眾第一次有人撫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他們感動的淚流滿面,歡聲震天,奔走相告,稱呼鄭信的軍隊為「威武的披耶之軍。』
隨後,這些百姓簇擁著鄭信,讓鄭信坐在一頭大白戰象身上,巡遊全城。
當到達城內萬歲佛寺的時候,百姓中有人叫著讓鄭信為王,因為只有他能打敗緬人,趕走緬人。
鄭信固辭,並從戰象上下來,帶領百姓進入萬歲佛寺禮佛,拜完佛祖之後,鄭信面向阿瑜陀耶城的方向叩拜再三,淚水潛然而下。
「善男子信,願佛祖保佑我王。更賜下願力,能使信統領大軍趕走緬人,解救我王及無辜百姓。」
言罷,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周圍暹羅百姓見狀也不再勸鄭信為王,跟著他一起向阿瑜陀耶城的方向即拜,從方才的歡聲震天又變換成了哭聲震天。
雖然阿迦達王不是個東西,但比起燒殺搶掠的緬人,那無疑又像是白蓮花一般了,總還是自己人。
叫拜完畢,萬歲佛百姓生怕鄭信離開,強行攔住鄭信哀告。
直到鄭信表示願意派莫子布鎮守萬歲佛,絕不會放棄百姓,甚至他還要北上勤王救駕之後,百姓才破涕為笑。
我尼瑪!
莫子布在旁邊看著鄭信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被震撼的無以復加。
他敢肯定,鄭信很多情緒,並不是作假,他確實是在為暹羅遭此劫難而難受。
但在難受的同時,能如此順滑的調動百姓情緒,使之轉化為自己的助力,簡直就是神來之筆,如同羚羊掛角般無跡可尋。
鄭信本來是來接收萬歲佛城的,結果到了現在,反而是萬歲佛的百姓,
哭著懇求他留下。
這兩者的區別,那可就大了去了。
同時,莫子布也第一次見識到了聲望的巨大用處,想他莫子布斬敵數百,率先收復萬歲佛城。
但城中百姓還沒等他出安民告示,就跑的只剩下老弱病殘三兩隻。
他命武世營施粥救濟,但百姓更加不敢出來,以為莫子布是在誘惑他們出門,然後再加以殘害。
他辛辛苦苦打了芭提雅、萬歲佛和芭莎村三戰,論打擊緬人或者泰奸,
他絕對不比鄭信少。
但這些暹羅人,很迅速的都把這些勝利,全部算到了鄭信的頭上。
而且今日只有半天,就因為鄭信的聲望聚集了數萬百姓,十數個擁眾千人以上的土豪歸附,想來到了明天,恐怕前來投靠的人更多。
且經過此一事件,鄭信的聲望會傳播的更遠,估計很快就能成為暹羅唯一的救星了。
這個聲望,將會為鄭信帶來任何武力都無法給予的優勢。
果然,第二天,大量的百姓浩浩蕩蕩的回來了。
鄭信與莫子布一起,安排百姓返回家園,鼓勵他們準備耕種,鄭信更是親自下場參與修被緬人破壞的水渠、橋樑等。
五天後,不但萬歲佛府的百姓大多返回了家園,全府四十七個村老、有爵位的土官也全部來萬歲佛城拜見,鄭信一一重新任命他們為官。
十日後,萬歲佛北面的北柳、北欖等城的人不斷南下拜見,投獻土地願意成為鄭信的屬官。
同時從阿瑜陀耶城方向逃出來的武士、商人和百姓甚至農奴都大多在萬歲佛安頓了下來。
僅僅十天,鄭信就獲得了一個人口快四十萬的大府,且還在不斷地增加中。
第十二天,與萬歲佛隔海相望的碧武里府一夥華人,劃著名小船跨海來投,更把鄭信的聲望徹底衝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莫子布羨慕的無以復加,鄭信也非常興奮,在招待從碧武里府跨海冒死來投的華人之後,鄭信有些醉的問道:
「子布,我有今日,皆你之功,你有何要求,今日可以一併說來。」
說著,鄭信有些不勝酒力的坐下,還大笑了起來。
「今日且醉,正是好時機,若是平日,絕不至於如此,你可得把握良機啊!」
莫子布又在心裡嘆了口氣,看著向他敞開胸懷,毫無戒備的鄭信,心裡有些難受了起來。
這個人,為人豁達、急公好義,有家國情懷,但是受限於時代和出身,
並不能很好的處理與身邊人的關係。
比如這次,鄭信在芭莎村就對莫子布說過日後不相負,到了萬歲佛之後,又說我有今日,皆你之功。
對於一個人主來說,這種話不能輕易說。
如果說了,那就馬上要拿出與之相匹配的獎賞把這種大功了結,絕不能使之繼續在君臣的關係中摻雜。
除非當君王的想要白。
可鄭信沒有馬上酬功的能力,偏偏又忍不住心潮澎湃的說了出來,還不準備白以絕後患。
想來歷史上沒有他莫子布的時候,這種話鄭信一定是說給他身邊最為親近,功勞最大的通聽的。
這就在通的心裡,不斷形成了一種暗示,暗示鄭信能有今天,他的功勞絕大。
可不嘛,你自己都說了,那還能有假。
但同時,鄭信又被狹隘的潮州鄉黨思想所挾裹,大量投資他的潮州豪族,更藉機形成尾大不掉的潮州集團。
導致最後他無法從基層提拔大量其他華人和遙羅人,來形成平衡潮州黨的集團。
也無法拿出大量的利益來滿足以通為代表,在鄭信興起中立下了大量功勞的母系納真和遙羅本地貴族。
最後身死國滅,也就不奇怪了。
甚至最後通在篡位的時候,面對鄭信,面對這個一手扶持他的人,是沒有任何愧疚之心的。
通甚至還怒斥鄭信,為什麼要薄待他們的這些功臣。
有時候,人的悲劇,往往在一開始就註定了。
「主將醉了,我們先扶他回去休息。」
莫子布沒有正面回答鄭信的話,反而走到屋外,將坤阿拍耶勃底叫了進來,與他一起將鄭信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