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剛送完嗎?」
「就是啊,這要送,剛才跟一起就送了多好,也省的齊先生發脾氣了。」掌柜也是嘀咕。
「不過,也好,算這個姓段的識相。」簡仁站起身來,搖了搖腦袋,驅散些酒氣,親自去向齊雲通傳。
……
掌著孤燈的房間。
齊雲看著眼前紙張上,記錄下的密密麻麻的回憶,正凝眉沉思。
這時,門外傳來簡仁的聲音。
「齊先生,那個姓段的,來單獨給您送大禮來了。」
「嗯?」
齊雲抬頭,眸光閃動,提筆在字跡密密麻麻,已經無處下筆的紙張上,硬是找到一處空隙,又填上一串信息。
良久之後。
齊雲開口問道:「來了幾個人?」
門外傳來簡仁的回應聲:「兩個。」
「讓他們先到我院裡,等我傳喚。」
「是。」
簡仁去傳信了。
齊雲焚毀手寫的圖紙,迅速收拾行李,將飛刀、袖箭等等全部取出……
不多時。
段坤進了齊雲房間所在的小院,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的老者。
老者手裡捧著托盤,跟在段坤身後半步的位置,看起來是段坤的僕人。
齊雲透過門縫,借著院內照明的燈火,打量著兩人,被橫練罡煞提升了十倍不止的感知,毫無保留的調動到極限。
白髮老者,身高七尺上下,還不到段坤的肩膀,與身材魁梧的段坤身後,更顯得枯瘦。
老者雖僕人打扮,但氣質從容,
不過,他渾身上下,並沒有半點內力流轉的痕跡。
反倒是這個叫段坤的九尺巨漢,一身筋肉好似虬龍一般,只看一眼就能感到這副身軀下,那恐怖的力量。
這種身形,看著像似橫練。
但在他身上,齊雲感受到了劇烈的內力波動。
化勁小成……
齊雲心中嘀咕。
又打量了兩人一陣,他才開口。
「兩位,進來吧。」
段坤與麻衣老僕進了房間。
偌大的房間,只亮著孤燈,齊雲靜靜坐在昏暗火光中。
「在下段坤見過齊公子。」段坤對齊雲恭敬一禮,「家師特意命我備了厚禮,送與公子。」
齊雲打量著段坤,語氣幽幽:
「青州段家,在當世墨家十二支脈中排在第六位,令師身為墨家脈主,地位尊貴。」
「我與令師素無來往,怎麼想起送禮與我?」
「齊公子何必自謙?」段坤笑了笑,憨厚的臉上,一對眸子明亮有神。
「這屋裡就咱們三人,就不必隱瞞了,兩個多月前,鹿城生死擂台,發生了一場大屠殺,就是因齊公子所起。」
「公子這般人物,又怎麼擔不起家師的大禮呢?」
齊雲聞言,心神一震,更加確信了心中的猜想:「我與魏陽的比斗,你們在場?」
段坤並不否認,拱手一禮:「不錯,當日,齊公子當日的風采,在下可是記憶猶新,不對,我應該稱您齊宗師才對。」
面對段坤的行禮,齊雲泰然受之,面上不苟言笑:「無利不起早,令師送禮與我,所為何事,直說吧。」
「齊宗師莫急,先看看家師送您的大禮不遲。」段坤伸手指向放在桌案上的托盤。
一旁的老僕當即會意,伸手將紅布揭開。
紅布掀開,露出一副字帖。
「亞聖酷愛書法,這幅字帖出自當世書法名家魏道子,亞聖見了必會歡喜的。」
「齊宗師身為亞聖弟子,眼看著數月之後,就是亞聖壽辰,有了這字帖,定可給您送出的賀壽禮,再添分量。」
齊雲瞄了眼字帖,上面的都是古字,他並不認得,不過上面的字跡蒼勁有力、鐵畫銀鉤,確是出自大家之手。
他面不改色,沒在字帖上延續話題。
「既然你們當日就在生死擂台,應該知道九鳳樓、御寶齋、琉璃閣都在遮掩我的身份,為此甚至不惜屠殺生死擂台數萬人。」
「你們就這麼登門拜訪,不怕他們三家?」
「怕,當然怕。」段坤憨厚一笑。
「所以,這不先把三位聖女、聖子引走了嗎?」
「哼。」齊雲冷哼一聲,「裝神弄鬼……」
低語了聲,他眸光陡然鎖定一旁的老僕:「段族長,既然來了,何必偽裝?」
「來找我,什麼事,直說吧!」
段坤身子僵了僵,一旁的老僕面色微變,不禁多看了齊雲幾眼。
「真是後生可畏啊,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沒空跟你解惑。」齊雲眼神犀利,「你不想說,那我就直接送客了。」
「呵呵呵……」段罡搖頭失笑,也不惱火,而是在長案旁找了一張矮凳,在齊雲對面坐了下來,眼中儘是讚賞。
「臨危不亂,好氣魄。」
「齊雲,你真是老夫平生所見之奇才也。」
「自從見了你,這兩個多月,老夫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啊。」
「真的難以置信,一個出身微末,不過弱冠之年的小子,竟然會自學成才,悟到高深精妙的鍛造秘術,成就宗師。」
「段族長在胡言什麼,我怎麼聽不懂?」齊雲面不改色,與對面的段罡,目光交匯。
「都這時候了,你小子不必再裝了。」段罡滿面笑意,笑的很慈祥,看著齊雲的眼神,如獲至寶。
「若是沒有十足把握,老夫豈會點破你的身份,對吧,齊寨主?」
「段家不愧是青州的地頭蛇,竟然查到了虎頭寨,不錯,虎頭寨是我一手發展的,但這又能說明什麼?能佐證你的胡亂猜測?」
「你小子,還嘴硬?」段罡笑道,似乎很喜歡跟齊雲說話。
「當年,我挑戰過禪慎修,比的就是五日限兵,他的鍛造之術,我領教過,鍛造出的兵器,品質雖高,但與你那刀鋒隱泛藍芒的手法,截然不同。」
說著,他伸出左手,乾枯如樹根但又修長有力的手指,在無名指戛然而止。
他左手無名指、小拇指齊根而斷。
看了眼自己的斷指,段罡眼底不禁悵然:「我挑戰過他兩次,這兩根手指,就是輸沒的。」
「那又如何?」齊雲面色沉穩,「那都是多少年前,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師尊鍛造之術,早就另闢自行,再登新高。」
「你小子嘴是真硬啊……」段罡手指隔著空氣,輕輕點了點齊雲,面上笑容更盛。
「你連古字都不認識,又怎麼會是亞聖弟子?」
「別說亞聖弟子,任何一個墨家支脈,能入脈主眼的弟子,能受到的啟蒙,都不會比權貴差。」
說著,他一指桌案上的字帖。
「這個根本就不是魏道子寫的,這是老夫隨筆所書,至於上面寫的字,呵呵呵……」
段罡笑了,眼角的皺紋中,全是得意,瞥了眼段坤:「坤兒,給他說說,這上面寫的什麼?」
段坤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遵從師命,開口說道:
「魯籍祖師,通墨家絕學於一身,被後世墨家門人尊為聖人;禪慎修肚獨精鍛造之術,也敢受亞聖之號,不知羞恥……」
齊雲看著對面笑的滿臉褶子的段罡,眼中隱泛寒意。
「老傢伙,你倒是奸詐。」
「哈哈哈哈……」段罡撫著花白鬍鬚,爽朗大笑。
「論起奸詐,你我二人,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