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章 人力錢糧盡控在手

  在兩次鎮將以上將領參加的會議上,周士相都提到過「總動員」這個新式名詞。周士相將太平軍能有如今的局面歸結為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將士們捨生取義,奮勇拼搏;另一個則是對於人力物力的有效動員。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保家衛國之責!老話說有錢出錢,有人出人,這總動員就是叫咱們的百姓都為國家出力。廣東搞的建村設鄉,不僅讓百姓當家做主,有了自己的田地,有了自己的買賣,更重要的是,讓百姓們都知道咱們太平軍,都聽咱們太平軍的。

  從前,鄉間都是由地主士紳說了算,官府要糧了,給個份額交待下去,知縣老爺往衙門裡一坐,等著地主士紳們把錢糧交上來,這種做法肯定是不行的。世間的事,但是涉及到了錢財之物,一過手,你再怎麼盯著,總會少。這裡少一點,那裡少一點,積少便成多,往往最終能夠收入國庫的不到一半,甚至更少。

  這種情況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咱們要建村設鄉,要把地主士紳的特權剝奪,不願意的,我們就要把他們消滅。村長、鄉長,都要用我們的人。當然,那些願意幫助咱們的士紳,我們還是要信任的,比起那些頑固不化、魚肉鄉里的地主豪強,這些士紳是開明的,知道家國大義,這些是可以合作的對象,不能一棍子把他們打死。還有一些在我們沒來之前,堅持抗清的士紳,也要善待,不過在善待之前,我們卻需要和他們算算帳。如果從前不欠賦稅,那自是最好,若欠,也還是要讓他補的。不過補過之後,我們還要還給他們一些,用朝廷嘉獎的方式還給他們,甚至對一些有功士紳,還要給的更多,比他交上來的還要多。願意出仕的,視其才安置,實在不能治事的,則給以名譽上的照顧,使得他能在鄉間得到尊重,認同咱們。」

  「只要我們能夠將百姓們全部動員起來,滿清也好,吳三桂也好,都抵擋不住我們。戰爭,拼的不僅僅是勇敢,也不僅僅是武器,更多的是拼的誰的人更多,誰的錢糧更多!」

  周士相所提出的「總動員」政策最大障礙無疑就是盤結鄉里的地主士紳。長達兩千年的宗族制度和皇權不下鄉,使得這些地主士紳成了地方的代言人,在一些特定歷史階段,地主士紳的另一個代名詞就是「豪強」。有明一朝,豪強並不曾出現,但地主士紳和他們的代言人讀書人卻把持了朝堂,把持了輿論,把持了國家的經濟命脈。在國家危機時,他們中有的選擇站出來抗爭,但在滿清的屠刀下,更多的士紳卻縮起了脖子,概因亡國不亡家的理念作怪。為了粉飾自己,他們將滿清入關視為順天應人,改朝換代,用種種理論為自己的懦弱行為開脫。

  周士相一心為了滅絕滿清,自然不允許治下有任何內耗和拖後腿的存在,所以他要清欠。清欠是一種目的,也是一種手段。清欠的最終目的是打擊江南的士紳集團,削弱他們的影響力。而清欠本身則是為了在江南推行建村設鄉的一種手段,只有掃平削弱了士紳集團,建村設鄉才能沒有阻力的推進,從而使得人力錢糧資源能夠總動員。

  清欠依舊在進行,最初的幾個月內,可謂士紳一視同仁,不管是否對抗清有功,一律視為清欠對象。這個舉措自然有些蠻橫霸道,不講情面,也最為人詬病。不少人認為周士相如此清欠,根本只在於聚斂民間財富。周士相卻深知,打一棍再給一根胡蘿蔔的道理。那些所謂抗清有功的士紳,很大程度上不過是秘密支持了錢謙益等人從事的反清事業,其本質上仍是希望能夠享受從前明朝不納稅的好處。而這顯然是周士相給不了的,他和滿清一樣,都不會同意這些地主士紳不納稅。經過長達三十多年的戰亂以及惡劣的天氣影響,活下來的平民百姓手中的錢糧資源可謂少得可憐。就是現在的太平軍占領區的一些地方,還因為災亂致使百姓不得果脯。

  前不久江西布政使李一粹上了一道奏疏,稱吉安府連年減產,有不少鄉鎮百姓舉家逃荒要飯,更有餓得實在受不了的竟易子而食。

  這份奏疏自然不是送到南都的通政司然後呈到皇帝御案前的,而是直接送到鎮江。

  周士相看到這份奏疏後,很是難過,他起兵反清,不僅僅是為了報父母妻兒大仇,更是為了讓同胞能夠衣食無憂的活下去。可現在南都都光復了,江西卻還出現這種慘事,實令他難過自責,責怪自己處政不當。

  命令火速往江西吉安調撥一批軍糧,並要李之粹竭盡所能安置災民,恢復生產後,周士相對於清欠的決心愈發堅定,因為他需要大量的錢糧賑災,恢復地方生產。即便短期內還無法使百姓豐衣足食,也至少要保證他們餓不死。不然,人都死了,還談什麼。

  只是決心堅定的同時,周士相也要蔣國柱和張長庚著手對士紳進行甄別,若確實抗清有功,或在鄉間有善名的,可予以發還嘉獎,以此來拉攏團結一部分士紳。事後甄別較事前甄別的好處在於,士紳的牴觸心理和感恩心理大為不同。

  若清欠之初就給這些有功士紳特權,減免或不征,則他們以為是當然之事,對於太平軍不會感恩戴德,反而會有不滿情緒,畢竟這是從前他們從未遇過的事,就是滿清也不曾這樣幹過。可一旦他們被清抄完畢,欲哭無淚時,突然間官府又將他們被征去的錢糧發還,還給他們嘉獎,這心態自是馬上變了,加上那些不曾減免被革去功名士紳的下場,他們如何不感激太平軍對他們「刮目相看」。有了這次教訓,他們也會變得更加識趣,日後官府再有什麼舉措,他們只會配合,而不會針對。這就好比一個人突然被官府抓去,狠狠打了一頓後判他做牢,正絕望時,官府突然又糾正了從前做法,對他大為彌補,他心中只會有青天大老爺的想法,而不會有任何仇恨埋怨。

  至於那些冥頑不靈之輩,周士相給了蔣、張二人便宜權力。換言之,就是該殺就殺,該抓就抓。在這個背景下,自年初開始,江南民間開始出現大量的「逃人」。

  這些「逃人」和清廷圈地產生的無地充為旗下奴的逃人不同,所逃之人大半都是地主士紳。對這些因對太平軍政策不滿逃往北方的士紳,周士相併沒要各地嚴行緝捕,反要各地大開方便之門,任由這些士紳北逃。只是士紳一旦北逃,其名下田產房屋則皆數充公,分發當地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