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七章 逐滿歌

  北京,范文程從宮中回到自家後,立即將長子范承謨叫來,對他道:「皇上有意和荷蘭國人結約,我趁這機會,為你謀了一個差事,你可願出海到東番為我大清國正使和那荷蘭人簽約定款?」

  「和荷蘭人簽約定款?」范承謨一臉糊塗,荷蘭國人是什麼人,東番又在哪?

  「叫你平日不要做書呆子,你偏是不聽,如今竟然天下大事都不知,這書讀得再多又有什麼用。?聖賢沒有教你,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嗎!」范文程恨鐵不成鋼,悶聲將荷蘭國人和東番的一些事情粗略和長子說了。

  范承謨聽後很是奇怪:「父親,皇上為何要和紅毛鬼結盟?」

  「是索尼和鰲拜的主意,本人為父並不贊成此事,可皇上說荷蘭國人雖是外夷,可卻不貪咱大清的天下,倒是那吳三桂和賊秀才卻會要咱大清的命。眼下鰲拜領軍去了河南,中原戰局短時間內也分不出高下,可浙江和福建卻是要保不住了。聽說賊秀才集結了數萬大軍正在猛攻達素,達素手裡才多少兵?福建能保住?」范文程嘆了一聲,「以前李率泰在廣東時曾給朝廷上過摺子,建議朝廷和荷蘭人結盟一起對付海寇,那時局面對咱們有利,朝廷便沒有理會這件事。現在,卻不得不將這事重提,用皇上的話說,以夷治漢。」

  范承謨恍然大悟:「皇上是想借紅毛人的力量對付海寇和賊秀才?」

  范文程點了點頭:「荷蘭國人的水師很強,聽說不比海寇差,若荷蘭國人肯兵助戰,咱大清無疑就有水師可用,可解從前難題。這件事情皇上很看重,我特意在皇上跟前為你請的差事,你可得好好干。為父畢竟老了,你幾個弟弟也不成氣,將來范家還得靠你支撐,你萬勿讓為父失望。」

  范文程以為兒子能夠明白他的苦心,和荷蘭國人簽約的事情皇帝很重視,承謨能將這差事辦好了,回來不說是遷升了,恐怕能連升數級,如此機遇,要不是他豁出老臣的臉面去請,哪裡能落到承謨頭上。

  豈料范承謨卻有些不願意,他一臉為難道:「兒子在京里很安逸,那東番孤懸海外,兒子又從未和紅毛鬼打過交道,只怕會把事辦壞了」范承謨在翰林院做弘文院編修,年後便能遷至秘書院學士,雖說現在大清不比從前,可畢竟還未亡國,他只需踏踏實實的做他自己的事就行,根本不必冒著出海的風險去搏大富貴,因此對父親的安排有些牴觸。

  范文程氣不打一處來:「你現在不過是個編修,就算遷你為秘書院學士,能有幾多出息?就姜瓖造反那一年,當了三個月糧台差使,過此何曾見你拿過大宗兒銀子進來。現在家裡頭開銷,一天大似一天,終不然要我老頭兒一個兒支持不成!」

  范承謨被父親訓得低下腦袋,卻仍道:「父親教訓的何嘗不是。只是皇上這剛有意和荷蘭國人結約,兒子就謀國使一差,萬一有人參起咱們來,說咱們父子營私植黨,可怎樣呢?老爺不見寧完我那麼謹慎,上月還有人參他呢!何況咱們。」

  「你以為皇上這時候還在乎什麼結黨不結黨的?」

  范文程親自給長子安排的差事,又經皇帝認可了,如何能容承謨不答應。無奈,范承謨也只有硬著頭皮接下這差事。范文程讓他回屋叫屋裡的收拾一下行裝,就這一兩天可能就要啟程從天津衛出海,屆時還會有湯若望派來的教士同行。

  范承謨一臉不情願的從父親那裡離開後,其三弟范承勛卻拿著一張紙神神秘秘的進了屋。

  范文程見到鬼鬼崇崇的三子,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喝住要溜走的范承勛:「過來,你手裡拿的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

  范承勛有些驚慌,想掩藏手中的紙,可卻無處可藏。他這樣子,讓范文程看著更是來氣,伸手要承勛將東西拿給他。范承勛的膽子比長兄范承謨還要小,哪裡敢不應,小心翼翼的將紙交給了父親。

  范文程打了紙上一眼,便是面色大變,那紙上抬頭寫著三字《逐滿歌》。

  「這東西你從何處得來?」

  范文程的臉陰沉如水,「逐滿歌」三字是何含義,還用他猜?滿是什麼,除了滿州還有什麼!

  范承勛被父親的樣子嚇得不輕,他也知這《逐滿歌》關係厲害,當下老實說道:「京里不知怎的流傳起來的,街巷小兒都有唱的,兒子也是聽得好奇,便給了幾個銅板叫兩小兒唱來聽,拿筆給記下了。」說完,又補了一句:「兒子本就是要拿給父親看的。」

  「哼,拿給我看做什麼?」范文程怒瞪了承勛一眼:「這歌分明是有人傳播,動搖我大清國基,煽動無知百姓造反用的,你既覺,何以不去報官,反帶進府中!你可知,這東西要是被人現,可是滅門之禍!」

  「父親,兒子錯了!」

  范承勛嚇得跪在地上,額頭冷汗迭出。

  范文程哼了一聲,不理會跪在地上的承勛,拿起案桌上的老花鏡,逐字看這《逐滿歌》寫的什麼。

  「莫打鼓,莫敲鑼,聽我唱這逐滿歌;如今皇帝非漢人,滿洲清妖老猢猻。辮子像個老鼠尾,頭戴紅櫻真狗帽,頂掛朝珠如鼠套。他的老祖努爾哈,帶領兵丁到我家。龍虎將軍曾歸化,卻被漢人騎胯下。後來叛逆作皇帝,天命天聰放狗屁。他的孫子叫福臨,趁著狗運坐燕京,攝政親王他叔父,叔嫂**娶太后,遍賜狗官嘗喜酒可憐我等漢家人,卻同羊豬進屠門。揚州屠城有十日,嘉定廣州都殺畢,四川湖廣無人區我今苦口勸兄弟,要把死仇心裡記。當初清妖破進關,爾父被殺母被淫。兄弟你是漢家種,不殺仇人不算勇。」

  「妖言惑眾,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范文程只看得氣血上涌,怒極之下便要將這《逐滿歌》撕個粉碎,卻見這歌最後落款卻是一個人名「周士相」

  「這賊秀才!」

  范文程將老花鏡重重砸在案上,鏡面頓時碎裂。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