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

  無量山處於雲南境內，七月份正是最炎熱的時候。

  空氣里瀰漫著悶熱的氣息。

  符敏儀只感覺渾身冰冷。

  她無法想像，若是讓童姥知道了她的背叛，會有何等的憤怒。

  李羨魚邁步，再次回到了床邊坐下。

  符敏儀淡漠地看了眼李羨魚，便收回目光，她已近乎絕望，並不在乎李羨魚待會會怎樣折磨她了。

  「生如夏花之絢爛…」李羨魚輕吟一句，說道，「你的年紀應該要比我大上四五歲，但我猜你可能還沒體會到世間的美好。」

  符敏儀一臉冷漠。

  「世界這麼大，難道你就不想去看看各地的風景？」李羨魚輕笑道，「在你小的時候，應該有過夢想嗎？可曾想過將那夢想變成現實？

  你長這麼大，肯定有朋友吧？就不想再見見你的朋友嗎？

  還有，天下間的山珍美味，你可曾吃膩？可曾體會過天倫之樂，男歡女愛，舐犢之情？

  亦或是，可還有血海深仇未報？」

  符敏儀仍舊一臉冷漠，心裡卻忍不住遐想李羨魚所說的話。

  「人生百態，酸甜苦辣。只要能夠活著，可以做的事太多了。」李羨魚說道，「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活著。」

  「哼，你想讓屈服於你？」符敏儀冷哼，眼神堅定。

  作為靈鷲宮弟子，寧死不屈，絕不會苟且偷生！

  李羨魚搖了搖頭，湊近符敏儀的面孔，低聲道：「其實，我想放了你。」

  說完，便坐直了身子。

  符敏儀一呆。

  放了我？

  什麼情況？

  符敏儀蹙眉，瞥了眼李羨魚，很是不解。

  「你想一想，咱們剛見面時，我可曾對你有惡意？」李羨魚道。

  符敏儀腦海里浮現下午的場景，當時眼前這男人在做和事佬，避免了她和曼陀山莊王夫人的衝突。

  「你再想一想，你從崖頂下來，我剛開始可曾對你有惡意？」李羨魚道。

  符敏儀沉默。

  剛開始確實沒表現出多少惡意，但之後…

  「若非你態度傲慢，完全沒將我放在眼裡，我是絕不會對你動手的。」李羨魚說道，「你可能不知道，那處琅嬛福地對王夫人有多重要。

  若非你提前遇到了我，你猜王夫人會像我那樣好說話嗎？」

  符敏儀仍舊沉默，想到王夫人，她下意識的會代入成天山童姥。

  想著若是打擾了童姥辦事，那……

  符敏儀眼裡閃過一抹懼色。

  「如果你足夠了解王夫人，就該知道，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殺了人之後，把屍體埋在地下，充當肥料。」李羨魚輕聲道，「曼陀山莊種滿了山茶花，山茶花開得嬌艷無雙。而那山茶花下的泥土裡，是一具具屍體。」

  符敏儀想起了遇到王夫人時，左子穆提及的唐光雄，好像就是被殺了施肥。

  「你給我說這些…到底想做什麼？」符敏儀冷聲問道。

  李羨魚溫聲說道：「我想救你，也想救我自己。」

  「救你自己？什麼意思？」符敏儀蹙眉。

  「你來聽聽我的故事。」李羨魚緩緩閉上雙眼，故作深沉，講述起最近發生在他身上的事。

  重點就是…和王語嫣成親、做傀儡姑爺的『真相』。

  講著講著，李羨魚忽然感覺好熟悉，心裡忍不住犯嘀咕：我這是講第幾遍了？

  阿朱一遍，木婉清一遍，王語嫣那邊應該也算一遍…唔，這是騙的第四個女孩了。

  李羨魚有些訕訕然，想著以後還是換個藉口忽悠人吧。

  總用這一個藉口，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以我對王夫人的了解，一旦慕容復來搶親，我必定是活不成了。」李羨魚一臉苦澀，說道，「就算能活著，也必定會被廢掉全身功力……」

  符敏儀沉默，在思忖李羨魚所言，有幾分真，幾分假。

  「你之前說我能救你……」符敏儀看向李羨魚。

  李羨魚點頭，腦袋再次湊近符敏儀，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道：「我看得出，她好像很忌憚天山童姥。」

  符敏儀看著近在咫尺的面孔，臉上閃過幾分不自然，聽到『天山童姥』四個字後，頓時一怔。

  「你想讓我請童姥對付王夫人？」符敏儀眸光閃動，想著下午已經派人火速前往靈鷲宮，過不了幾天，童姥應該就知道這位王夫人的存在了。

  李羨魚搖了搖頭，說道：「如果天山童姥對上了王夫人，若是王夫人贏了，咱們倆都得倒霉，畢竟是我放你離開的。

  若是天山童姥贏了，咱們倆可能還是要倒霉，畢竟若是讓她知道你曾屈服，即便是假意的，只怕也不會輕易寬恕你，至於我更不要說了，她必定會給我種下生死符。」

  符敏儀暗暗點頭。

  想著若是童姥贏了，就算不殺眼前這人，也肯定會給他種下生死符。

  「那你的意思是？」符敏儀問道。

  李羨魚道：「她們倆絕對不能見面。」

  符敏儀想了想，不太懂。

  李羨魚主動解釋道：「現在，天山童姥還不知道王夫人的存在，只要擺平王夫人這裡，咱們就都能好好活著。」

  符敏儀看著李羨魚，仍是不太懂。

  「具體來說，我需要在王夫人眼裡，變得足夠有份量。」李羨魚道，「而你，就是我在她面前的籌碼。」

  符敏儀蹙眉，隱約懂了，但還是沒全懂。

  李羨魚繼續：「這就需要你假意屈服於我，讓王夫人以為我收服了你，之後我放你離開，充當安插在天山童姥身邊的臥底。」

  「臥底？」符敏儀臉色一變。

  李羨魚連忙解釋道：「是假意屈服，不會讓你真出賣天山童姥的。」

  符敏儀臉色緩和。

  李羨魚繼續道：「你做了臥底，曼陀山莊這邊必定會對你的事守口如瓶，而你只聽我的，那王夫人自然也就不會輕易解決掉我了。

  至於你當臥底傳訊，傳來的自然是假消息。」

  「這樣啊。」符敏儀眸光閃爍不定，心裡有些意動了。

  「為了避免意外，你傳來的假消息，一定要全是誇讚天山童姥強大的話。」李羨魚輕聲道，「這樣，將來即便天山童姥發現了，你坦白之時，也有可信度。」

  符敏儀默然不語，在認真思量。

  「要是你實在擔心，傳訊風險太大，那也可以不傳。」李羨魚緩緩道，「我來製造假消息，就當是你在傳訊了。」

  符敏儀看向李羨魚，俊朗的面孔上，似乎寫滿了真誠。

  「我只想活著。」李羨魚說道。

  符敏儀道：「我絕對不會出賣童姥。」

  「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為難的。」李羨魚連忙道，已知這女人馬上就要同意了。

  符敏儀沉默半晌，又說道：「我可以當你的假臥底，但你要當我的真臥底。」

  李羨魚眨了眨眼，問道：「什麼意思？」

  「你既然對那位王夫人沒一點忠誠，那出賣她就不算是出賣…」符敏儀淡淡道，「我要知道她的所有事，並且以後她的任何動向，你都要向我如實匯報。」

  李羨魚沉默，心說這女人還真的是會蹬鼻子上臉。

  「你但凡態度好一些，我待會可能都會少折磨你幾下」

  李羨魚暗哼一聲，面上點頭道：「好。」

  「好。」

  心裡則又有點犯難了：李青蘿那草包女人，有啥可出賣的呢？

  「還得靠編啊。」

  兩人安靜了一會，心思各異。

  好一陣後。

  「為了證明你的誠意，我要再問一遍王夫人剛剛問過你的問題。」李羨魚說道。

  符敏儀沒說話。

  李羨魚直接道：「天山童姥身邊有四個樣貌一樣的女子，是四胞胎，她們都叫什麼名字？」

  符敏儀臉色微白，徹底相信自己中了王夫人的催魂大法，泄露了靈鷲宮的一些事。

  不然，這人怎麼可能知道童姥身邊有四胞胎？

  「梅劍、竹劍、蘭劍、菊劍。」符敏儀緩緩道。

  李羨魚點點頭，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符敏儀頓了頓：「符敏儀。」

  「來無量劍派是為了什麼？」李羨魚問道。

  符敏儀沉默，一時有些糾結。

  李羨魚笑道：「你覺得王夫人對什麼事最感興趣？」

  符敏儀蹙眉，知道自己肯定已經把這次來無量劍派的真正目的泄露了。

  「調查無量玉璧的真相。」符敏儀如實說道。

  「果然是這件事。」李羨魚暗道，無崖子、李秋水曾經在琅嬛福地里生活過一段時間，兩人經常一起舞劍，舞劍的身姿通過類似於『小孔成像』的原理，在無量劍派的一塊光滑白玉石上顯現身影，飄然若仙。

  隨後，李羨魚又問了幾個關於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的問題，並且有時主動提及那些洞主、島主的名字，讓符敏儀更加確信，自己真的中了催魂大法。

  「我相信你了。」最後，李羨魚輕舒一口氣。

  符敏儀也鬆了口氣。

  「接下來，還需要你再配合一下。」李羨魚臉上露出歉意的目光，溫聲說道，「想讓王夫人相信你屈服，必須要讓你飽受折磨才行。」

  符敏儀眼皮一跳，心中不安。

  「就是要折磨你，你還要謝謝我。」李羨魚暗道，臉上歉意滿滿，聲音越發溫和，「形勢所逼，恕在下無禮了。」

  說著，一指點中符敏儀京門穴，指勁強橫，不留餘力。

  「嘶。」符敏儀當即倒吸一口涼氣，一股痛麻席捲全身。

  「若是實在受不了，我可以封了你的啞穴。」李羨魚溫聲說道。

  「…不用。」符敏儀咬牙。

  李羨魚點頭，說道：「王夫人實力很強，若僅是讓你受點外傷，她可能會懷疑。所以你不止要受外傷，身體內部也需要受到一定的摧殘。」

  符敏儀抿嘴咬牙，臉色蒼白無血。

  「把眼睛閉上。」李羨魚道。

  符敏儀看了眼李羨魚，緩緩閉上了雙眼。